暗卫沉默好一会儿,说道:“若是韶公公能劝皇上为了边疆……” “慎言啊。”钱公公打断暗卫。 暗卫低下头。 他家有人在战场上,他当然希望战事能顺利。 片刻,钱公公又道:“韶音是个好的。” 暗卫眼眸一闪,懂了钱公公的话。 次日一早。 皇帝醒来,见韶音在旁边伺候,皇后跪在不远处,他很是满意,抬手让韶音将自己扶起来:“还是你知道朕心中在想什么。” 一番梳洗后,皇帝看着韶音,恋恋不舍:“朕已经许久没见你了。” 韶音垂下眉眼。 皇帝又说:“今日.你跟朕回去吧。” 韶音抬眼时,眼底已经是一片水色,孱弱的模样惹得皇帝心疼,她说:“奴才在皇后娘娘宫里,鲜少再听到以前那些闲言碎语。” 皇帝眼底一沉,怒喝道:“谁敢说,你告诉朕,朕一定……” 可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太后可是第一个说那些闲言碎语的,还差点罚在韶音身上。 他沉下眼。 最近的朝事太多,确实也空不出精力和韶音调.情,不如放在皇后这里,韶音也能过得轻松一些。 “罢了罢了。”皇帝看着皇后:“皇后,韶音在你宫里若是有半点不畅快,朕唯你是问!” 平时日半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皇后,今天竟然对皇帝道:“臣妾定会照顾好她。”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看向韶音,眼角眉梢皆是得意。 他显然以为,皇后是因为他,才会说出这些话。 皇帝离开后,韶音立刻去将皇后扶起来。 管芷贤站起身后,韶音弯腰替她整理衣裙,管芷贤却反手扶住韶音,不让她这样做:“你不必如此。” 话落,她又说:“你过来,我有一事倒真要与你说说。” 管芷贤带着韶音走出寝宫,也未传早膳。 她坐在晨光中的矮榻上,抬头看向韶音。 分明皇后才是仰视的那个人,韶音却觉得自己被俯视了,能够感受到皇后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她听皇后说:“以你对皇上的了解,你觉得让他放弃万寿节和行宫修建,将这些钱投入军费,他可会愿意?” 韶音回想皇帝这几个月的荒唐行为,以及那甚至准备金镶玉砌的行宫:“皇上恐怕不会舍弃。” 这个皇帝,极为好面子,若是不让他给自己祝寿,他怕是要把满朝文武都斩了。 更何况那行宫,他每次提起,都兴致勃勃,不像是会轻易放弃的样子。 管芷贤片刻笑道:“也是,不能将这些朝堂之事落在你身上。” 韶音抬眸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眼底的薄凉,让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关心朝政,好似所有生命在皇后的眼里,都应该是无足轻重的。 可她却也会为了战事而担忧,会为了边疆子民和军士们烦心。 这本应该是皇帝的事。 后宫不得干政,皇后想要促成那些事情,何其困难。 太后也不是个体会人间疾苦的人,她不会和皇后站在同一战线。 韶音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管芷贤问她:“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无论你说了什么,本宫都不会怪罪于你。若是说得好,本宫还有赏。” 韶音想了想道:“还未来坤宁宫时,奴才曾听陛下说过,只要加收农税就能让国库充盈起来。” 管芷贤眉头微蹙,眼底的不悦已经遮掩不住。 又或许,她已经不再在韶音面前遮掩自己的神色。 “然后呢?”她又问道,她知道韶音要说的不是这个。 韶音说:“奴才虽然没在农家生活过,却也知道,农民的日子定然是最苦的,若是增加农税,那就是要了那些农户的命。”先注福 管芷贤点头。 韶音又说:“可若是增加商税,放开商户贸易,甚至让他们带着我们的茶叶、丝绸和瓷器,去塞外换取牛羊或其他东西,甚至与其他邦国做生意,购回粮食,既能增加国库税收,也能购买那些粮食充盈粮草,还不会动了农民的根基。” “那些商贾们也能赚钱,想必是很愿意多付一些商税,拓宽商路的。” 古代商人轻贱,行商也有许多桎梏。 但商人能带来的利益是无穷的。 管芷贤也不是一般女子,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利益深浅。 她抬眸看向韶音,眼底不乏赞赏。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韶音。 除去那张好看的皮囊,那惹人怜惜的身段,她竟还有这般头脑和见识,也是难得。 也难怪皇帝对这人如此偏爱,就连管芷贤如今对韶音也另眼相看。 她多次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解围,从未仗着皇帝的宠爱,便恃宠而骄。 如今竟还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且话里话外都在为那些最是活得艰难的农人们考虑,一颗心可见淳善。 管芷贤站起身,细细打量眼前的人,眼底甚至浮出半分笑意:“从今日开始,你不仅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本宫身边的红人了。” “你先去吃早膳,吃了后去贵妃宫里,把她请来。” 能在这宫里,代表皇后的身份,替她行走,便就是得了皇后信任的意思。 这也是管芷贤让宫里其他宫人明白,韶音如今也是她坤宁宫的人,谁若是要给她脸色看,那就是在打皇后的脸。 这消息首先被苏忠杰和如意知道了。 苏忠杰和如意在管芷贤早膳的时候,在管芷贤身边,委委屈屈喊着娘娘。 管芷贤喝了口粥,抬眼看向两人。 如意瘪着嘴:“难道如意已经不是娘娘最宠爱的奴才了吗?” 她可是从小跟着娘娘的,娘娘还未出阁入宫,她就是娘娘的贴身丫鬟了。 苏忠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这正派太监,怎么还比不上一个冒牌货了? 管芷贤好似想到什么,轻笑一声:“不过是祸水淹了坤宁宫,你们习惯习惯便好。” 如意一脸懵懂,不知皇后是什么意思。 苏忠杰却是变了脸色,满脸钦佩:这韶音可真是……可真是有手段,咱家怕是永远也学不会这些手段了。可真是艳羡死人。
第016章 第 16 章 韶音到了贵妃宫里,太监说贵妃正在和她侧殿住着的两个小答应打牌,要先去通报。 韶音便在门外等候。 贵妃梁芙君兴趣恹恹地与小答应们打牌,听闻韶音奉了皇后的命令来找她,她倒是有些意外,问传话太监:“你说是皇后派了韶音来传旨?” 她蓦地一笑,眼角浮现出些许兴味,原本娇艳的脸,更显光彩:“他不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吗?这后宫哪个妃子对他有好印象了?皇后怎么开始用他了?会不会是在暗示我,想让我处罚他吧?” 旁边的传话太监上前一步,对贵妃说:“娘娘,也就是方才的事儿,奴才听说,这韶公公已经成了皇后宫里的红人,若是这传闻不假,皇后派他过来,恐怕不是在暗示娘娘处罚他。” 此话一出,倒是让贵妃一时之间有些恍然。 片刻,贵妃眼底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这才多少日子,他就已经成了坤宁宫的红人?” “皇后身边的苏忠杰,他会任由韶音成为皇后的红人?这苏公公未免也太不经事了。” 其他人又哪里敢和她一同讨论苏公公,就连那两个小答应也不敢说。 苏忠杰可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 明面上,她们这些小答应是主子,实则苏公公在这宫里的地位,比她们这些小答应还要高。 “你把韶公公叫进来,我倒是要听听皇后派他过来有什么事儿。” 不多时韶音来到贵妃面前,行礼后转述了皇后的话,只说让贵妃过去一趟。 “是什么事儿她没有让你转告我吗?听说你已经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了,难道连这些也不知晓?” 梁芙君这话可不是一般后宫妃子能说出口的,她眼角眉梢甚至带着半分轻蔑。 面对贵妃的调侃,韶音不敢有半分不悦。 贵妃可是出身将军世家,她父兄均是战场上赫赫有名的将帅。 贵妃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性子也格外张扬跋扈,她父兄能成为她的稳固靠山,她的张扬跋扈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且在韶音看过的那部分原文中,贵妃也是个狠角色。 后宫大多数人,包括皇帝,不敢惹怒她,也是因为她身上时常散发着玉石俱焚的狠厉。 她那一股子,你若是惹了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的妖孽气息,任谁也不敢真与她硬碰硬。 韶音当然知道皇后找贵妃过去是为了什么事,但她不能说,更不能当着这里这么多下人和这两个小答应说。 后宫不得干政,她怎么可能那么没有眼力见,将皇后找贵妃的目的公之于众。 于是她低着头,并没有因为贵妃口中的红人两个字高看了自己,而是越发弯腰恭敬道:“皇后并未明说,只说是贵妃娘娘去了便知。” 贵妃轻叹一声,顿时觉得面前这个韶音好生无趣,也不知道怎么就接连成为皇帝和皇后身边的红人。 她起身走到韶音面前,用指甲勾住韶音的下巴,让韶音抬起头,随后她弯腰看着韶音清丽的模样,看着他那双如同湖面般波光粼粼的双眸,心生疑惑:难道就是因为这张脸? 可她又觉得这张脸去蛊惑那个肤浅的皇帝,倒是能将皇帝迷个半死。 可皇后不至于因为一张脸,就将一个太监纳入她麾下。 她与皇后在这后宫相交这么久,可从来不觉得皇后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女人。 无论皇后对这个太监是什么态度,梁芙君只要一想到这个太监在皇帝身边勾搭皇帝,甚至听闻他惹了皇帝不爱朝政、不批奏折,皇帝整日就想着与他到处玩乐,心中就更是不悦。 就是因为这些佞臣,她的父兄在前在边疆,才会因为没有粮草军费而如此被动。 梁芙君眼底的嫌恶并不遮掩,站直身后,伸出手掌,垂眸看着弯腰的韶音:“怎么还站着不动,难不成我还不配让你扶着我去坤宁宫了?” 韶音这才知道,她抬手是想让自己扶着她。 她立刻上前伸出手,让贵妃将手搭在自己手腕上,弯腰扶着她走出宫殿。 梁芙君出了自己的宫殿,甚至不愿意坐步辇,就这样一路将手搭在韶音的手腕上。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种心理,她也知道,这样对一个奴才并不算折磨,可她就想让这奴才任自己差遣。 两人走到坤宁宫,进了坤宁宫大门,顺着中轴线向坤宁宫主殿而去。 刚用完早饭的皇后抬眼便看见自己才收入麾下的韶音,格外狗腿子地扶着贵妃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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