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其实没想到刚吃过早餐,这么快就能再见到蒋沫黎。南方的冬天很冷,她穿着黑色大衣,递过来一杯咖啡,笑着说:“喝吧,我请客。” “……谢谢。”顾安接过来时,咖啡还温热着。冻僵的手指骤然间烫慰过热量,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剧组场景大部分设在H市美院,借了三个教室,道具组在一夜之间就搭建好了摄制场地。蒋沫黎饰演的角色叫唐山月,美院的年轻女教授,颇受学生青睐。 上午,齐鸣一直在给她们讲戏。其实也就讲给顾安听,蒋沫黎坐在边上,时不时插两嘴对角色的见解。 齐鸣对顾安现在的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她已经能把人物性格塑造出来了。但这部电影主打两个女人之间的唯美爱情,他多次强调说:“要有火花!你们之间的眼神,哪怕不经意看对方一眼,也要有戏,给人一种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感觉。” 顾安觉得齐鸣的这番表达还是太抽象了。可她想起昨晚在酸辣粉小店遇见蒋沫黎的那一幕,心里瑟缩了一下,原来这样的眼神是存在的。 “你们现在来饰演一段。”齐鸣将剧本拢卷成筒状,用力敲了敲桌面,说:“就唐山月在学生教室初遇姬瑜敏的那场戏。” 顾安回忆起台本,这场戏她需要全.裸出镜。显然现在不用,她们正站在美术教室里,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搬运器材。 她有点紧张。 不,应该说是很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跟蒋沫黎对戏,她看过对方演所有的电影,很清楚自己这点演技完全不值一提。 也许她就像个旧社会的小丫鬟,给蒋沫黎提鞋都不配…… 乱糟糟的想法充斥着顾安的大脑。她急得上火,想吐。咖啡的味道从胃里冲上来,竟奇迹般地稳定了她的心境。 她心想来就来吧,不就是个眼神对视嘛,像昨晚那样的明明就很有火花。 蒋沫黎还没来得及换上戏服。她脱掉外套和皮手套,内衬仍是黑色的高领打底衫。她微微扬起下巴,面色骤然变冷,仿佛在这一瞬活灵活现地再现了剧本中死板的教授人物。 这场戏从唐教授推开学生教室的木门开始。本来姬瑜敏正在给美院学生们作裸.体模特,两人初次见面,视线碰撞,竟诞生了异样的情愫。 也就是一见钟情。 蒋沫黎踩着高跟鞋,利落地走到门外,啪地一声关上门。 齐鸣推了顾安一把,不悦道:“还愣着干嘛?马上开始了。” 顾安站在教室中间,双腿前倾,手臂微曲,摆了个模特姿势。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再按着剧本所说,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事实上,在原来的设定中现在是夏天。准确而言,顾安应该盯着天花板上吱呀旋转的电风扇看。 啪嗒。门把被拧开了,屋内很安静。许是知道导演在试戏,工作人员都放下手头的活,屏住呼吸望着这一幕。 蒋沫黎走了进来。她收拢所有的气势,显得格外严肃。伴随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顾安反射性地转移视野,仿佛越过面前不存在的学生和画板,定定地望着她的脸。 她也在看顾安。仿佛回到昨夜,寒风咆哮着被玻璃门隔绝在身后。只是这样一个眼神,顾安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似乎她真的透过衣料,看到了裸.体一般。 蒋沫黎的目光不含任何侵略性,她像一个谨慎克制的艺术家,任由自己沉醉在毫无瑕疵的少女胴体中。寂静环绕着她们。 顾安却别过了头。虽然这是剧本上写的动作,但她几乎下意识就做了出来。她无法忍受蒋沫黎这样的视线,让她感觉自己被扒光,犹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很好!”齐鸣带头鼓起掌来,说:“等下就拍这场戏。” 周围的几位工作人员也在夸她们,说刚才那个眼神真的很有化学反应。 顾安心里很清楚,这多半是蒋沫黎的功劳。她在对方一个眼神下就得求饶,溃不成军。 这时她忽然很嫉妒蒋泽宁,这小子是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何其荣幸,竟然能拥有蒋沫黎这样的母亲。 “没事吧?”蒋沫黎递过来一包纸,关心道:“我看你刚才都流汗了。” “没事。”顾安扯了扯嘴角,说:“可能教室里暖气太热了。” 设备准备好后,齐鸣先教顾安走机位。这很简单,她一学就会。也许是当模特的缘故,她已经习惯站在镜头下,并显露最美的角度。 她练习了大半个小时,蒋沫黎坐在旁边,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掏出手机,就这样看着。 等到终于要正式开拍了,齐鸣让清场,但还是有七八名饰演学生的龙套在场。 也亏得顾安是新人演员,而且刚从国外回来,思想比较开放,本着为艺术献身的选择赤.身上阵。衣服脱了个干净,化妆师帮她贴上一层厚厚的私密胶布。 这恐怕也是齐鸣选择她的另一个原因。换作国内小花旦,谁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全.裸? 一切如旧。 顾安本以为自己能稍微涨点经验,没想到再次在蒋沫黎的目光下节节退败。生平第一次,她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在戏中,身不由己。 蒋沫黎的演技真的太强了。不愧是国际影后,她的眼神非常有戏,好像万花筒,每见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风景。 “卡!”齐鸣很满意,没想到这回一次就能过。他选择顾安其实是一种冒险,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她却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中午剧组人员一起吃饭,杭帮菜咸中带点甜,顾安不太吃得惯。 蒋沫黎招手又点了盘烤鸡,特意摆在顾安面前,说:“来来来,这是咸的,你应该会喜欢。” 其实顾安自从踏入模特这行开始,就再未吃过这种油腻的肉食品了。以前的经纪人告诫她,敢吃一个汉堡,就要做好在跑步机上跑一整天的准备。 但就像昨天尝试吃酸辣粉一样,她动筷夹了一块肉,吃了一口,笑道:“谢谢蒋老师,真的很好吃。” 制片人发出怪叫,“呦呦”了两下,酸道:“蒋老师,怎么没见你也给我点一盘烤鸡呀。” 齐鸣拍了他一下,说:“你找打是不?” 制片人看着她俩,啧啧了两声。 齐鸣又说:“沫黎,麻烦你以后要多带带顾安。她是体验派,多磨合才能找到感觉。” 蒋沫黎点点头,说:“好的。” 顾安傻了,私底下戳了戳蒋沫黎,悄悄问道:“体验派是什么啊?” 齐鸣不让她报班,她虽然下了苦心钻研剧本,却对这些专业术语一无所知。 蒋沫黎顿了一下,低头看她,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压低了声音说:“这真的是你第一次演戏?” “是啊。”顾安不明所以。 “体验派就是从自我出发,生活在角色的情景里。这段时间,想必齐鸣一直让你把自己假想成姬瑜敏吧?” “嗯。”顾安补充道:“我感觉还挺有成效的。” 蒋沫黎笑了,“当然,齐鸣最擅长这一套。” 顾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分不清她话中是褒是贬的含义。 “喂,顾安。”她忽然叫她的名字,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你要小心,齐鸣这招毁了很多人。” 犹如惊雷贯耳,蒋沫黎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和清雅气息一同撞入胸腔。顾安无意间碰掉了筷子,只能弯腰去捡。包厢内很温暖,她却莫名感到了几分冷意,抿了抿唇,说:“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切记不要入戏太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安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第7章 后来顾安才从剧组人员口中得知,其实齐鸣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急着开拍。他一向力求精益求精,预留了整整两周的演员磨合时间,但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也许是因为他觉得顾安演技的进步速度有些出乎意料,也许他该再信任她一回。 然而这对顾安而言并无好处,她像弹簧一样被任意压缩,前所未有的压力扑面袭来。这与往常的工作截然不同,一味的努力却无法获得相应的回报。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浸入自己。 更完全地将自己浸入到姬瑜敏的角色中,忘掉顾安这个人。 齐鸣对她愈发满意。他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却在公开场合连着夸了她两次。 这天下午,是阴天。他找了间空教室,有点卑躬屈膝的意味,走到蒋沫黎面前,恳切道:“你能不能带顾安对下戏,就在这儿,单独的,只有你们俩。她感情戏毛病挺大的。” 蒋沫黎同意了,然后说:“下回这事你别找你,该你的活儿往我身上揽算什么?” “嗨。”齐鸣推了推墨镜,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黄牙,“咱俩没必要计较这个。” 顾安在一旁听着,没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切服从导演安排。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让蒋沫黎单独带她,是要培养感情吗? 齐鸣走了。他离开时带上了门,还顺便拧上锁。 顾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确实是上锁的咔嚓声响。 蒋沫黎走到画架前坐下,抬眼看着她,说:“我们开始吧。” 顾安有些茫然,“哪场戏?” 蒋沫黎扔了一本剧本给她,说:“画红圈的那一场。” 顾安匆促扫了一眼,便记起台词,点点头说知道了。这场戏也需要她全.裸出镜,她想了想问道:“要我脱衣服吗?” 蒋沫黎说:“不用,这里只有我们。”她的语气尚且留有余地。 顾安站在她面前,靠在深绿色的橱柜上。旁边是一扇敞开的窗户,白纱窗帘偶尔被风吹得撩过脸颊,光线很明亮。 顾安忘记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她只记得那么几句翻来覆去的台词,在静谧的空间中,好像时间也就此停止。 这该是盛夏时节,蝉鸣和风声有节奏地在耳畔呼啸。屋内没开空调,很热,头顶的风扇呼啦啦地转着,并未带来想象中的清凉。 顾安抿了抿唇,说:“有点热,您能开空调吗?” 这番话打断了教授的创作。蒋沫黎抬起头,右手握着的画笔停顿了一下,微微蹙眉。显然,她是不耐烦的。可她终究还是起身,拿起遥控板开了空调。 她走到橱柜侧旁,关上窗户,余光扫到顾安的身体,伸手碰了碰。她明明只是触及冬款厚实的衣料,但顾安却感觉她的指尖好像真的越过界限,轻柔地在肌肤上划过浅浅的痕迹。 “很热吗?”蒋沫黎问道。 顾安点点头,即便是冬日,她的手心也因为紧张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在蒋沫黎的注视下无所适从,感觉到耳廓的热度像火烧一样,失去控制,一直烧到脸颊两侧,再往下。 蒋沫黎用一种着了迷的神情望着她,像是注意到她的羞怯软弱,欺身靠近,还未等她作出任何反应,细密的吻便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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