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香之所以叫做茜香,是因为当地盛产香料木料。中土上价值千金的木材香料,在茜香不敢说遍地皆是,但也只是寻常。 而真真国——邦域不大,但是这一国崇尚佛教,喜爱金饰,盛产贵金。 作为一个储君,在知道这样两个得天独厚的存在后,如何能不心动?如果将这两个钱袋子纳入手中,且以此为桥梁进入那红夷所说的大陆,那大庆又该会有怎样一番变化? 汉时西方远端有帝国名为大秦前来通商,唐时波斯大食等国也曾邦交。只是后来商路断绝,才让华夏只能局限在中土。 如今红夷自海上来,西北的道路也在逐步探索,徒述辰觉得再现汉唐时候万国来朝的盛世近在眼前。 南安一脉的确劳苦功高,可据他所知,霍家藏私的地方也不少。之前霍家的两个儿子进京,可以说是挥金如土,就是他家小六靠着云晴庄和玻璃香皂等物累积起来的财富都不能与之相比。 那世子多少还收敛些,可大概在南方习惯了,便是收敛着,日常的花费仍然在豪富之列;而那霍家次子,却是真真一掷千金,才几日功夫就花费了几万两黄金。 几万两黄金!国库一年的税收才不过几百万两白银而已。 若这真是南安王合法所得,便是发的战争财,徒述辰也不会说什么。可这几年可可生意开始有了起色,家里几个叔伯兄弟往南边走得勤了之后才发现,这南海和西海沿子一代,几乎都成了他南安家的后花园了。 若非早前几年他把江南梳理了一遍,便是江浙四省恐怕也要被他霍家染指了。到了这个地步,若还说霍家忠君爱国,那他徒述辰就是傻子了! 父皇这几年年岁大了,心肠也越来越软,不见到证据便不愿意苛责老臣。 可这种事情是能顾念君臣情谊的吗? 徒述辰在清华殿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一眼万里无云的天空。 父皇狠不下心,他却是能狠下心的。就是不知道,小六这次去了,能不能真的达成目的。 小六这个孩子,自小就心软。就像当初处理缮国公府的事情一样:既然都下手了,那就应该斩草除根。可这孩子偏偏不愿意闹出人命来,到最后还是自己出手,又怕他心里不好受,伪装成了意外的。 不过……就算小六当时不知道,这过了好几年,他估摸着小六也应该猜出来了。既然猜出来了还没跟自己摆脸色闹脾气,是不是说明小六到底比起当初是成长了呢? 徒述辰背着手。他还不曾为人父,可此时却微妙的有了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心情。 随后他就想到了石光珠。而想到石光珠之后,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贾赦。 贾赦身边是有徒述辰的眼线的,所以贾赦和沈流光已经圆房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 他压下自己心里微微泛起的苦涩感觉,进了清华殿,去了今年入宫的侧妃张氏那里。 张氏女今年十六岁,因为张家和沈家两代联姻,所以和荣国府大奶奶沈流光既是姨表亲又是姑表亲。只是因为张家男子与沈家不入仕途这点不同,故而对女子的教养到底更传统一些,不像沈流光一诞生就取名,及笄之前只有个乳名叫做“乐姐儿”,及笄后有了闺字,为玉媛。 张玉媛和沈流光作为年龄相仿的表姊妹,自小就亲近。琴棋书画等造诣也可以和沈流光比肩,只是到底因为家庭氛围,不似沈流光经常有些“离经叛道”的思想,只是内心里到底是有些认同沈流光的一些想法的。 自从入了宫之后,张氏身为侧妃,是这东宫里地位仅次于太子妃陈氏的人。只她深知自己入宫不光是为了自己,故而从来安分,循规蹈矩不敢行差踏错。就算是太子对她十分宽和,也不敢张扬跋扈。 这日从太子妃处请安回来,才坐下不久,就见太子来了。张玉媛赶忙起身给太子行礼。 “免礼。”徒述辰一抬手,示意张玉媛起身。 待太子坐定,张玉媛才温和的笑着开口:“殿下今日来,还是下棋?”这说的是上次两人下棋下到一半的事情。 太子摆摆手,鬼使神差的开了口:“听说你和荣国府大奶奶沈氏很熟悉?” 这话才出口,他自己也察觉不对——没听说过储君打听臣子家媳妇事情的。 张玉媛脸上的笑都僵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随后太子道:“荣国府大爷是六弟的人,我不方便市场照看。你们女子之间好说话。若是荣国府的大爷有什么事,你与孤要说一声。” 张玉媛这才缓了一口气:“是。” 两人间说是夫妻,更像是上司和下属。太子说完了这些,便让张玉媛把那半截的棋局摆了上来,两人继续手谈。 大运河上,徒述斐背着手站在一艘官船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急速后退,他心里盘算着自己改怎么样解决南方的问题。 这一次,他和石光珠是分开走的。石光珠因为有皇命在身,是走陆路日夜兼程前往西南的。而徒述斐想要则是打算去一趟江南,看看那砸了不少金子下去的船厂到底如何了。 如果情况好的话,他打算在扬州换船,走海路往西南去,也算是检验海船的质量了。 早先把这个决定跟太子说的时候,太子是同意的。但架不住徒述斐缠磨,最后还是点头了。 “爷,咱们舱里去吧。”跟在徒述斐身后的湛金和灵宝如今已经脱了内侍的服装,还了身寻常人家的棉布衣裳,连称呼也换成寻常人家的,免得招了有心人的眼。
第195章 进了船舱, 徒述斐却并不是没事了。这次南下,除了要去解决一下南安一系养寇自重的事情之外,还要看一看海船的制造情况。 又有太子让人在江南四省设立纺场织场的事情需要个信任的人亲眼看一下进度。 去岁的时候,张道几补缺到了这边, 正好青莲也跟着来了, 便让青莲来盯着这一处。 除此之外, 还有徒述斐在刑部时候和博士说的户隐户移的事情, 也要做个试点。 凡此种种,都是些琐碎但又关键的事情。有些事情徒述斐能开口吩咐下去, 但有些事情, 却是要他亲自去看看的。各种消息需要整合和分析,徒述斐的脑子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故而这船行一路, 徒述斐每日里连思念石光珠的时间都没了。 一路无话。 因为是顺流而下,又还没到枯水期,除了些许浅滩地界,徒述斐所乘船只顺顺当当的就到了繁华的江南。 到了地界,自然有张家和甄家的管事在码头等着, 恭恭敬敬的把徒述斐迎到了早就安排好的宅邸去。 一番整理之后, 徒述斐便开始了各处的走访。尤其是船厂。 “这里的船可下海试过了?”徒述斐看着船坞里巨大的万料大船, 问船厂的管事。 这座万料的大船已经没有了桅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桶烟囱矗立着,已经有了后世轮船的几分影子。船身也不再是木头的材质,已经替换成了合金, 且刷上了诞生不过几年的神奇漆料, 能够让金属接触海水而不生锈。其中的龙骨也是一样, 不再需要千年的古木,也同样用了合金代替。可以说, 今后再造巨船,不用再因为龙骨珍惜而窘迫了,可以量产了。 船厂的管事是张玉庭父亲的奶兄弟,原本是跟在张玉庭父亲身边的。他自然知道自家老爷少爷和太子爷有多重视这船只,被托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是恪尽职守并因此自豪的。 此时见徒述斐问了,便巨细无遗的开口回答:“回六爷的话,这一万二千料的是新造的,还不曾下水。之前五千料、七千料、九千料的俱都下过海试过。如今从胶东到福州的常见商船用的就是七千料的,有二年了。宗□□上用的也是咱们的九千料船,水军的细船也都在逐步的替换成咱们的手艺。” “速度呢?” “不到17节。不过替换了船身的材料之后,还能更快。” 徒述斐呼出了一口气:“好。”顿了一下又说,“你们做的好。不过我要的不是只在胶州到福州的船,我要的是能在海上航行三个月甚至半年的海船。” 管事的知道,徒述斐口中的时间,指的是能那么长时间不进行维修、补给仍然能航行的。 若是几年前,管事的可不敢打包票,只是这船厂里被太子和张家网络来的人各个都不是平庸之辈,让徒述斐口中堪称苛刻的条件也显得不那么不切实际了。 “定不负各位爷的嘱托。”因为这样的底气,管事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自信的一拱手。 从船厂出来,一副长随打扮的湛金就来禀报:“爷,青莲……张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徒述斐听说青莲来了,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等青莲进来了,徒述斐扶住了要行礼的青莲,“青莲姐姐,跟我还生分吗?” 青莲也没说什么“礼不可废”的话来推辞,顺着徒述斐的力道,两人一左一右坐在了詹桌两侧。 如今的青莲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了,一头青丝一丝不苟的梳在了脑后。因为徒述斐的行踪不能张扬,所以今日的打扮也只是普通的富贵人家的常服罢了。 此时她看着徒述斐的面容是亲近和宠溺:“爷如今也是个爷们儿样儿了,长大了不少。”说着比量了一下徒述斐比自己已经高了一头的个头。 徒述斐和青莲两人先叙了叙别情,然后才说起了正事。 “……江南文风鼎盛,宗法更是严苛。因着这个,一开始的时候,是半个妇道人家也招不来,更何况姑娘?”青莲说着去岁刚来时候的情况。“便是有些妇人姑娘动了心思,也顶不住那动辄就要陈塘溺毙的宗法。” 青莲也没卖关子,不等徒述斐问后来,便又道,“我们家的那位,也是贪了姓氏的便宜了,用了那位爷为先太太祈福积德的名头,这才压服住了。”说着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说的是借了太子母家的名头。 “之后就是诱之以利。妇人家虽然在宗法里是被揉圆搓扁也不敢吭声的弱势,可实打实的好处拿到手了,又能改善家境。如果是未婚的女子,因为有这么一个职事,就相当于多了个能不断得利的嫁妆出息。” 徒述斐听青莲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好像这都没什么大问题一样,却明白真实的情况一定不是全都这么和气顺当的。 “姐姐和道几受累了。”徒述斐心中沉重。 当初在京中的时候,和律例馆的几个博士探讨宗法刑法之争的时候,就提到过这些。 宗法之严苛,不逊于暴君贪官、不狠于豺狼虎豹。 若是执掌宗法的族长族老是公正仁善之人还好,若是遇到利欲熏心之辈,便是骨头渣滓都能被榨出二两油来填补自己。而且朝廷不好插手,轻不得重不得。轻了无济于事,重了恐怕引起民`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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