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听你这家伙的满肚子坏水。” ——撇了下嘴的中原中也转身就往地下室的位置走,“那个机械笨蛋没选择回去,就和你这家伙计算的一样。” 中原中也在过去的两年里早就不知道来过地下室多少趟,这次也是驾轻就熟的顺着阶梯下来,走过回荡着脚步声的长廊,直至来到那间熟悉的地下室门口。 在脚步声响起之前,斑目一辉就已经凭借灵敏的嗅觉知晓中也即将过来。 他从那副掀了盖的棺材里坐起身时,半躺在藤椅上的魏尔伦也自书中抬起视线,一同望向被打开的门。 待在这里太无聊了,魏尔伦又不像斑目一辉那样可以随时随地的睡着,只能从书架上仅有的几本书里挑着来看看,打发时间。 “怎么还是过来了,中也?”斑目一辉懒洋洋出声,“我说过这里睡不下的。” 虽然之前是监丨禁用的地下室,但因为这间监丨禁室比较特殊——之前有始终沉睡的斑目一辉,再加中原中也经常会在那过夜,索性就额外修建了卫生间与淋浴室,只能从外面上锁的门锁也被拆除了。 但这间狭窄的监丨禁室里已经被棺椁和桌椅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并没有放哪怕一张床;因此在那两年的沉睡时间里,让斑目一辉误以为中也只是待得时间长一些而已,晚上还是会回家的。 其实是正心虚的中原中也没对斑目坦白,他之前一直都是浅眠在那具纯黑漆面加外侧镶银的棺椁上。 只不过这次,魏尔伦也在。 “让你和那家伙单独待一起,我不放心。”在桌面放下背包的中原中也毫不掩饰自己对魏尔伦的戒备。 魏尔伦低声轻叹,微卷的浅金长发被灯光蒙了层温暖而忧郁的光晕,“我唯独不会对你动手的,弟弟。” “哪怕你只是想对我在意的人动手,”中原中也冷淡道,“难道我就会认可你吗。” 这家伙也就是打不过斑目才老实下来的,要是眼下没人是他的对手,谁知道暗杀王的清单上会添加多少姓名。 “再说,我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一个哥哥。” “这与认可无关,而是这世界仅有你我为同类。”魏尔伦合上手里的书,那双浅鸢的眼眸低垂着,比起令人感到战栗的暗杀王名号,此刻的他神情温和而宁静,连开口都好似在唱轻柔的摇篮曲。 “你已经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被人格化的特异点,自虚无之中诞生出的异类。在这世间,我们不曾留下任何痕迹,无法成为人类,也不会被神祝福,一旦试图追寻自己的过往,只会得到永恒的孤独与仿徨。” “你呢,”——他转过头问斑目一辉,“身为非人的你,甚至比特异点还要强大,你又如何定义自我?” 斑目一辉沉吟片刻,只用了一句话回答他。 “在定义[我是谁]之前,我会先去拒绝[我是谁]。” 为什么想要成为人类?为什么想要被神祝福?真正想追求的东西,真正被排斥的东西,往往藏在下意识的行动与执着之中。 面对似有所悟的魏尔伦,斑目一辉并不打算转行当心理医生,更没有三个人挤一间房的爱好。 “魏尔伦去隔壁房间睡。” 那里没有添置书桌,也没有摆放棺椁,只是个普通的监丨禁室,但有床。 被点名的魏尔伦微微一耸肩,对此早有预料,很是安分地拿上两本还没看过的书就离开了。 眼下他正需要寂静的独处,来慢慢地思考些问题。 留下斑目一辉和中原中也对视片刻,对方便很自然的走了过来—— 西装外套被脱下,衬衫领口被松开,手套被丢在桌面。 不请自来的猎物,主动的一步一步靠近,直至将那双略带飞扬笑意的钴蓝眼眸,望进始终注视着他的玫红色裂纹鬼目里。 “——要喝吗?”
第69章 好好表现 A,曾是横滨知名的一位职业赌徒。 虽然是成名多年的赌徒,但他却并不像大多数赌徒的末路那般,过得穷困潦倒;相反,他不仅有堆满珍稀宝石的保险库,有五十名以上的私人部队,还有个人购买的豪华度假邮轮,以及更不为人知的隐秘财富。 但这些,只是在他最辉煌之时一闪而过的海市蜃楼。 时间倒回至日本刚战败,横滨被划定为租界的最混乱时期,赌博、情丨色、黑丨市等非法地下产业以失控的速度纷纷崛起,拥有异能力[宝石王的失常]的A同样开始发迹,用十分令人不齿的手段敛到第一笔财富,并迅速开始滚雪球。 即使后来横滨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各种势力团体,在你死我活的争夺着资源也无所谓,A拥有的财富足以让他在任何地方都过得非常惬意。 等到那什么星露谷会开始冒头时,A对那种荒诞的形式作风皱了皱眉头,但并没有觉得和自己有关系——毕竟他在明面上只是个稍微有点钱的赌徒而已,又不会像那帮没品的混混一样,去做什么实质性的坏事。 至于戴上项圈,被他发动异能力,将剩下的生命变成宝石的那些人……唉,那是他们自愿戴上的,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他只不过是在这个过程中,进行了一点小小的帮助。 反正那种小打小闹,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消灭的,他根本不必过度担心。 如果说只凭几个人的力量就妄图改变社会的格局,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因这世界的本质即是混沌、即是无序、即是弱肉强食,纵然有那么一两个头脑荒谬的傻瓜想要付出点什么来修正世界,那他们最后会付出的也只有自己的性命而已。 这么轻蔑想着的A,很快就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那个以血腥和暴丨政著称的龙头组织[港口mafia],竟然在换代之后,也干起了星露谷会的做派! 什么情况,星露谷莫非是一种什么会传染的病菌吗?? 与人数偏少、一次只瞄准一个目标的星露谷不同,港口mafia的地毯式扫荡行动可是既迅猛又彻底,简直是梦魇放大一百二十倍且成真了! 非法赌场被一家接一家的清理,不敢和港口mafia硬碰硬的A被迫收缩势力,隐藏行踪——连那艘往被用来宴请宾客的超级豪华游轮,也被换成了外表更不起眼的普通航运邮轮,作为新的秘密据点。 即使如此,曾经名声大噪的A依然被港口mafia通缉着,不得不四处躲藏,再也不能像往日那般风光无量。 这让如今的他恼怒而憎恨,对港口mafia的不满与日俱增,直至冒出了一个新的念头。 既然现任首领是因先代暴毙而继任的,那么他要是杀掉现任首领,他岂不是也能当港口mafia的新首领,让横滨的秩序恢复到以往的混沌状态……不,要是他能够让所有人都自愿戴上项圈,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呢? 为这个疯狂的计划而感到由衷喜悦的A,在开始他的隐秘行动后,也迎来了意想外的不速之客。 “魔人?”A双手交叉至于桌上,打量对方眼神充满赌徒特有的审视,“死屋之鼠又是什么?我没听过。” 即使是温暖的时节,坐在他对面的黑发青年依旧带着白绒的毡毛帽,柔软厚沉的毛领黑色外套披在肩头,五官精致却脸色苍白,高挑的体型偏瘦,是身体并不健康的体弱类型。 “毕竟只是四处流窜的老鼠而已,没有听过也十分正常。” A口中的魔人——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后简称陀思)微笑着说道。 他在外貌上具有十分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特征,通过自我介绍时说出口的名字,A推测他的母语应该是波兰语或俄罗斯语;但眼下他却说着十分标准的日语,这里的标准不仅指他连半点口音也没有,遣词时的句式以及语法规范到让A莫名感觉自己正处于某种正式的外交场合。 “所以呢,你说能够帮到我……是指要什么做?”A的视线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圈,不怎么感兴趣的收了回去。 “眼下,有一位来自欧洲的暗杀王正停留在横滨。”齿尖轻咬食指关节,陀思的眉心微微蹙起,唇角却仍透着笑意,“是那位曾刺杀过英国女王的暗杀王,魏尔伦。” “暗杀王……似曾听闻啊,他是你的同伴?”A摇头道,“不,据说暗杀王始终都是独来独往,不曾有过任何同伴。” 仍旧微笑着的陀思轻应一声,“他当然不是我的同伴,A先生。” ——陀思将握着某样事物的手伸到二人之间,松开,一块非常普通的银色手表落在桌面。 A只随意瞥过去一眼,就愣住了。 这块手表的款式确实非常普通,但沾染了大块干涸的赤褐血迹,仿佛曾落进过血泊里……简单来说,这块手表就像是对方从某处战场上捡回来的。 “这是什么??” “如您所见,一块手表。”陀思微微叹了口气,冰冷的指尖将它向对方那推了一点,“但只要拥有了这块手表,您将获得操纵暗杀王的项圈。” “能操纵暗杀王的手表?你怎么会知道这些?”A难以相信对方的说辞。 “分析、调查,再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探究欲。”陀思微笑着简短解释道,“这份遗物来自一位研究所的遇难研究人员,而他将暗杀王的弱点藏在了手表之中。” 而暗杀王人就在横滨,随时都可以联络到对方,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只要你想。陀思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将一真九假的话说给A听。 A的表情却变得愈发惊喜,“只要获得了它,我就可以……” “正是如此。”陀思的声音轻且低,肯定了对方的猜想。 “除此之外,还需要再多做什么吗?”盯着那块手表看了半天,A突然抬起头。 “没有了哦?”陀思困惑回答道。 ——下一刻,便有枪口顶在了他的后脑勺。 “那你就乖乖的到监丨禁室里去吧,魔人。” 用暗号命令部下动手的A残酷笑着,拿起那块手表,“我也不是没听说过关于你的传闻,无外乎是危险,别和他说话,别他说出的相信任何一个字之类的……” “你刚才信誓旦旦说了这么多,我会找人去试试的。但相对的,就请你待在这里等结果吧——只要让我发现那些话是假的,你马上就会在这里丧命。” 配合举起手的陀思再度轻叹出声,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数把短距离冲丨锋丨枪的瞄准中,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跟随A的武装部队一直往船舱底部走去。 “可以哦,随您喜好。”他的嘴角弯出点意味不明的浅淡笑容,“反正这里是海上,陆地的老鼠是没办法逃离的。” “真会说话。” A拍了拍手,目送对方离开后才冷哼一声。 ……… 在港口mafia的地下室里,无法使用光照强度来判断时间的中原中也,在闹铃声响起后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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