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多宝能动,他这会儿肯定四脚朝天肚皮向上,冲他大伯拜一拜,眼泪汪汪地撒娇,求他老人家口下留情。 只可惜,他缩在那儿,抱着仙丹,没法跟太清眼神交接,他大伯也不欲替他遮掩,于是只听老仙翁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冷哼一声,“呵。” 金灿灿的小老鼠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瑟瑟地颤了颤。 一看就很心虚。 元始秒懂,原来是这小东西自己作死,于是乜着那小胖老鼠,紧跟着他大哥,从嗓子眼挤出两声冷笑,“呵呵!” 多宝一整个鼠都僵住了:呜呜呜…… 他要被骂到头毛湿透啦! 三天后,多宝养好了身体,幻回原形,被他二伯揪到玉虚峰,臭骂一顿。 “如今洪荒大乱,凶险无处不在,在外行走,一个不小心就恐丢了性命,自你决定出门历练,家中三位师长无不忧心忡忡,就怕你小小年纪,马虎大意,被人轻视,再有个意外闪失,只恨不得叫你带着金刚罩出门,你可好!” 元始重重一拍桌案,那玉石桌面咔嚓一声,裂了好大一道纹,“反倒自己找罪受!” “徒手抓捕金灵,任由金气伤体却全然不顾己身,多宝啊多宝,你可真能耐啊!你以为你是谁?你有几条命?” “长辈的呵护关爱之心,你是全然不放在眼里,记在心上!” 玉清嗓门儿超大,裂了的桌案被震得哗啦一声,彻底散架了。 元始当场心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多宝低着头,死命咬嘴,手指狠狠扣着大腿肉,才没叫自己笑出声儿。 玉清仙人面色漆黑,一甩袍袖,收了废掉的桌案,又是好一通长篇大论,直说得多宝头昏眼花,身形摇摇欲坠,差点昏迷,这才道,“我看以后你近期也不用出门了,就在家待着吧,什么时候脑子长进了,什么时候再说!” 多宝心里长出一口气:天爷,可下骂完了。 他老老实实地跪坐,耷拉着脑袋,露出炸了一点毛发的后脖颈,瞧着又乖又可怜,一个字都不敢辩解,只摘了腰上一个储物袋,放在地上,拿手指头一点点儿地推到他二伯膝前。 元始给他这贼样子气乐了,随手收了侄儿孝敬,检查了一下多宝身上的法器法宝,见都好好儿的,没什么损伤,不需要修复或是替换,便一挥袖子,“滚蛋吧,回去洗漱了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去见你师父。” 免得老三看见自己亲亲小徒弟形容憔悴,再心疼肉疼。 多宝蔫哒哒应一声“孩儿遵命”,乖得不能再乖了。 元始见他如此,心中火气这才全然消了,伸手摸了摸侄儿脑袋,声音放缓,虽说不出什么软和的话,却也哄他道,“下次可不许了。” 多宝又应了一声,抬起头,露出一张青春年少的俊颜,活泼开朗,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笑,显见着并未曾因为挨了臭骂而心生隔阂,笑嘻嘻地跟他二伯告辞。 元始却忽地想起一事,清咳一声道,“二伯最近收留了一些修者在山上,多宝啊,如今你回来了,闲了就帮二伯带一带,看看里面有无资质出众的,到时候二伯正式收在膝下,给你做个师弟,好不好?” 哦? 多宝想起回来时遇到的那些少年,方才恍然,笑着道,“家里人越来越多,咱们三清山,也人丁兴旺起来了。” 他此番外出历练,也隐约察觉到洪荒动荡将起,三清山岂能置身事外,少不得牵涉其中,人多不一定势众,但多庇护一条性命,也算多攒一份功德。 元始捋着胡子,冷哼一声,“人不在多,而在精,你师父收一堆只会吃奶捣乱的在身边,有什么用?都放出去,还不是被只山猪欺负的哇哇哭跑回来告状?也就是在家里闯祸豪横的本事!” 玉清竖起一根手指,指点侄儿,“多宝你记住,以后收徒弟,不要收懵懂稚童,要收年纪大些,最好是已经化形开智,身俱道体的!” 他乜斜了侄儿一眼,哼了一声道,“好歹性情稳重,没那么淘气,能听懂师门长辈训诫!” 已经化形,身俱道体,绝对能听懂长辈训诫的多宝露出尴尬的微笑:呵呵呵。 出了玉虚峰,多宝摸摸胸口,心说二伯可真看得起他,他小小年纪,还收徒弟,啧! 他虽养好了伤,但精神确实已经疲倦至极,两位长辈都拜望过了,再不想应付他人,随意化作清风一溜烟回了碧游峰,去正殿看了一圈儿,见师父还是没回来,便冲回自己寝殿,洗漱一番,散了一头长发,换了宽松柔软的寝衣,钻进蓬松干燥的被窝,眼睛一闭,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想过来粘着大师兄的崽崽们都被乌云哄着抱着拎着,带去前面玩耍了,只留了两个年纪大些的小童子,拄着下巴坐在门槛前的小板凳儿上,替大师兄看着门。 无人过来打搅,小小的寝殿安安静静的,厚重的帘子落下,遮挡了明亮的阳光,室内一片昏沉,角落里的香炉徐徐冒出氤氲的烟气,气味清幽平和,多宝缩在被子里,单薄修长的身体团成一小团,乌黑的头发铺了满床,睡得极深极沉。 床帐上坠在轻纱兜里的寰海明珠荡漾开来柔和的光线,清晰地映照出他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和白皙额头冒出的细密的汗珠。 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一只白玉一般的手从指尖开始渐渐在半空显露出来,穿过床帐,手指轻轻一挥,勾来一股清凉的微风,吹散了帐中闷热的空气。 微风吹拂起了几缕发丝,多宝脸颊有点痒,他没醒,抱着软绵绵的枕头,把脸埋进去蹭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只是这么个姿势,不免叫人担心他会不会在睡梦中把自己给憋死。 白玉般的手落下去,帐子合拢,又重被安静无声地被分开,一位满头银发,容貌却甚为年轻,极尽至美的仙君显出身形,悄无声息地踏入帐中。 他眼神空茫淡漠,仿佛堪破世事,对什么也不在意,冷淡至极,落到多宝身上,却难得地显出一抹温柔和许多爱怜,侧身在多宝身边躺下,半俯身,动作娴熟,又很是小心轻柔地,伸手将他翻了过来。 多宝半点也没被惊动,只翻身的时候,伸脚踹了几下被子,露出了上半身。 宽松的寝衣被卷了上去,露出小半截光洁白皙的肚皮,小小的肚脐圆而浅,稚嫩可爱,随着呼吸浅浅地起伏着。 仙君无奈地叹口气,帮多宝拽了下衣服,又把被子盖好。 只是多宝属实不耐热,没一会儿,又翻了个身,一床被子都卷到身下去了。 这会儿不止细白的腰肢,便是小腿都有大半截露在了外面。 仙君:…… 他就知道! 仙君干脆利落地伸手一点,熟门熟路地把多宝变回原身,轻轻捧起他,安置在了枕头上。 雪白宣软的枕头中间,多了一个浅浅的小坑儿,一只金灿灿毛茸茸的寻宝鼠闭眼大睡,偶尔蹬几下后爪,却没什么被子可以踹了。 仙君勾唇一笑,恰如碎冰破裂,积雪消融,玉一般的长指轻轻摸了摸小毛团子的胖肚肚,安静无声地坐了很久,直到多宝快醒了,才起身悄然离去。 多宝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得很,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筋骨,利落地跳下床,洗漱一番,梳了头,挑挑拣拣换了一身新衣,缓步走了出来。 替他守门的两个小童儿正一个执火,一个执水,静悄悄地在斗法,指头肚大小的水球嗖嗖嗖地飞出去,打在眼珠大小的火球上,虽个头儿比不过,但胜在量多,很快就把那火球给熄灭了。 赢了的小童子兴高采烈地从小伙伴脚下拿回一颗白玉石子,输了的也不气馁,摩拳擦掌,打算再来一局,正巧听见屋里的脚步声,扭头一看,见是多宝醒了,立时高兴地扑上来,“大师兄,你醒啦!” 另一个哗啦把手里的白玉石子一丢,也往过扑,“大师兄,你睡得好不好?我们把人都撵走啦,厉害不厉害?” 多宝弯腰,挨个揉揉脑门儿,“厉害厉害!刚才用的法术师兄瞧着也不错,可见师兄不在家,你们没偷懒,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给师兄夸得眉开眼笑,多宝指点了他们几句,便叫小童子自去休息。 他自己则径直奔着坐忘峰而去。 回来好几日了,再见不到师父,他真要疯!
第4章 坐忘峰并非山峰,只是山泉瀑布对面一块突出的悬崖顽石,小巧玲珑,表面平坦,布满葱蓉可爱之青苔,恰可容一二人盘膝打坐。 因距离瀑布太近,此处终年被浓重水雾所拢,人立于其上,目不能远视,耳畔尽皆是瀑布跌落深潭的轰鸣巨响,再加地面长满青苔,潮湿滑腻,一不小心,便有随瀑布跌落至万丈深渊之忧,心性孱弱者立于此处,心神皆为之所慑,万事皆忘,因此取名坐忘峰。 碧游峰之中尽皆是幼崽,他们年纪小,体量不大,且天性机警,自己知道好歹,是轻易不敢往这里跑的,因此这小小一处坐忘峰,倒成了碧游峰难得的清净所在。 上清选择在此地清修,也并不十分奇怪。 多宝分开团团滚动的灵雾水汽前行,睫毛上沾染了晶莹的水珠,便是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被打湿了,待一直飞到离坐忘峰只有三五步的距离,他才看清了盘坐于顽石之上的身形。 瀑布轰鸣,被山风鼓动,激起漫天的水雾,水雾之中,头戴玉簪,挽起一头乌黑长发的上清神情淡漠,长眉细目,俊美神秘,一身淡青色长袍,宽大松散,随风而起,飞舞之间,隐约可见大片莲叶纹饰。 莲叶舞动,似有无穷道韵。 多宝还未曾开口呼唤,上清已然扭过头来,眼神清冷,视线落在徒儿身上,神思似乎有所恍惚,停了片刻,才抬起手臂,玉一般的手指招了招,让他过去。 只是这片刻的停顿,微不足道,多宝并未有所觉。 他见师父召唤,心口一热,眼前一花,已经噗簌簌落下泪来,纵身扑过去,跪坐在上清膝前,整个人扑到上清怀里,话中难掩哽咽,“师父,多宝回来了!” 青年体温滚烫,透过几层轻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过来,驱散了上清身上的寒凉湿意,也叫他眼前接连不断的幻象一一破碎开来。 封神大劫后,被掳去灵山,剃了长发,身着僧衣,踢走接引,与如来争夺半边莲花宝座,到底毁了佛门道统,自己也道心崩溃,却依旧挣扎着飞至紫霄宫迎他出山,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多宝。 天地重来之后,被他紧紧揽在身侧未曾被掳走,却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替他挡住几大圣人数道攻击,道体破碎,口吐鲜血而亡,但依旧护在他这个师父身前,双目圆睁,不肯倒下的多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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