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婴一直相当不配合,半年后的某一天,江厌离突然来了。 江厌离站在门边,看着地上骨瘦如柴的魏婴,冷冷道:“不吃不喝,你就这么想死?” 魏婴道:“对。” 江厌离的左手原本覆在右手之上,这时她拿开了左手,一条灵流紫鞭闪着电光从她手上垂下,魏婴的眼神突然一亮,他总算能死了。 紫光并不灼目,甚至有几分黯淡,因为江厌离修为不高。若是江澄或者虞夫人使出全力抽他,三十鞭内他必定丧命,江厌离这样的,至少要抽上百鞭…… 魏婴不怕痛,甚至隐隐的兴奋起来,百鞭就百鞭!百鞭之后,他就能下去陪江澄,江澄一定等了很久了! 江厌离又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想好了?” 魏婴道:“想好了!” 江厌离点了点头,脸上并无表情,扬手便是狠辣的一鞭,劈头盖脸地朝着魏婴身上抽去! 可魏婴万万没想到,紫电的鞭身方一挨上他的身体,江厌离同时松了手,紫鞭顿时化作一枚银环,牢牢地套在了魏婴右手的食指上。 魏婴怔然,木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环,口中喃喃道:“这……” 江厌离猛地从一旁抽出一把剑来,冷声道:“阿澄给你认过主,紫电伤不了你。” 她说完这句话,骤然箭步而上,又是狠狠一剑朝着魏婴的脑袋劈过去。可就像安排好了似的,紫电与此同时又迅速化作了鞭形,直接将江厌离手中的灵剑抽飞,鞭身裹在魏婴面前。魏婴金丹有损,而且这半年来早就无比虚弱,灵力不足,紫电上的光芒时隐时现。 可即便这样,紫电依旧固执的保护着他! 紫电使用起来极其耗费灵力,不一会儿就又变回了指环,套在魏婴的手指上,静静地圈住他的手指,就像是某个人。 魏婴怔怔的坐在原地,麻木了近半年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紧接着越来越痛,痛得他几乎再也直不起腰。 “怎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认主……” “我……我明明……” 我明明没有保护好他。 我明明亲手杀了他。 有泪水骤然夺眶而出,滑过他的脸庞,然后大滴大滴的砸在地上。 魏婴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右手,把指环的位置贴在心口,力气大的仿佛要将整只拳头都塞进胸膛里去,融着他的血肉,让他再也忘不了这种感觉。 他的额头抵在地上,浑身抽搐了片刻,突然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江厌离此时再也无法装作冷漠的样子了,她快步上前,把地上的魏婴抱进怀里,一遍遍摸着他的头发,眼泪不断的流出眼眶,落在魏婴的发里,落在魏婴伏在她膝上的额头上。 第二天魏婴被金家的门生扶着从密室里出来,他瘦得太厉害,而且半年从未活动过四肢,自己根本就站不稳。 金子轩看着他,冷道:“清醒了?” 魏婴道:“清醒了。” 金子轩继续道:“厌离怀着身孕,让她陪着你这样大哭大闹,你满意了?” 魏婴闻言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有欣喜、有痛苦还有许多的后悔,他很快又垂下了头,道:“对不起。” 金子轩道:“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你打断了阿瑶的腿,赤锋尊为了救你差点丧命,关押你的半年间你杀了四个人。现在没人在你惹祸之后给你收拾烂摊子了,你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是,没有人了。 魏婴低声道:“是。我会给的。” 金子轩突然叹了一口气,他绷得冷峻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疲惫,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轻声道:“……醒了就好。你回去吧,等你身体好些,再来道歉也不迟。” 魏婴抿着嘴唇,过了很久,才对金子轩道:“谢谢。” 金子轩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就走了,他也转身就回了莲花坞。 他当夜回到莲花坞,发现里面全都是生面孔,这半年来一直是金子轩和江厌离在打理莲花坞的大小琐事,门生也是新招来的。 魏婴站立尚且站不稳,但还是用随便撑着地,双腿有些发抖,背脊却挺得很直。 魏婴道:“你们好,我叫魏无羡。今天起就是你们的主子了,有意见吗?” 那些门生面面相觑,魏婴的身体看着实在很弱,可他的眼神和表情又实在太坚定,面上还有笑意,可他们就是无端地感到敬畏。 那是从尸山血海中翻滚过的人才有的杀意和威严,有一个门生带头跪了下来,高声道:“见过宗主!” 那个人就是沈愁。 不到一个月后他带着沈愁和其他几个门生上了金鳞台,当着所有人的面砸断了自己的左腿,五成是为了道歉,另外五成则是为了立威。 从那之后,大小家族都知道了莲花坞有个魏宗主,平日里总是对着人笑,可他眼里的冷意、背后狠辣凌厉的手段,无不令人闻之胆寒。 对自己都这样狠绝,对别人可还了得? 再加上他又有光辉战绩一夜屠了岐山,久而久之,便有人暗地里称他“欢喜魔屠”。 然而他觉得这名号实在是很难听,自己当然不用,不过这也妨碍不了别人要这样叫,长久以来的便形成“云梦只知魏宗主,莲外欢喜人魔屠”这样的一种现状了。 莲花坞日渐壮大,渐渐又回到当初四家各分一方,毫不相让的局面。 江厌离把他从阴曹地府拖了回来,但他毕竟亲手杀了她弟弟,情意越深便越发觉得有道屏障将他们阻隔。 他和江厌离金子轩的来往不太多,每逢故人的忌日,或是佳节便要聚一聚,偶尔也会在清河聂氏的清谈会中相见。 魏婴终日忙碌,原以为自己这一生就会这么过去,却在十三年后的某一个上午,为了祭奠死去的江澄才将江厌离和金子轩叫来。但他听说莲花坞门口发生了争执,有个宗主打扮的人要进来。 他心中疑惑,快步去了门口,才看见那人背对他站着,一身紫衣,身形比他记忆中的稍稍抽高了些,腰间别着一串九瓣莲的银铃,还有一柄佩剑。 那剑他这些年来看过千遍不止,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是三毒。 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江澄?” 他口中念着那人的名字,心中却想起他这些年烧过的香,拜过的佛,还有那在江澄与他小时候睡过的屋中,一尊小小的泥菩萨。 故人听了他的呼唤,回过头来,完完整整的站在那里,面上的表情有些吃惊、有些疑惑,还有些他看不太懂的情绪。 魏婴则过去拉住他的手,两只手,两只一模一样的紫电。 他不知道这个江澄到底从哪里来的,但这也不重要。 守志净心,可会至道。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放了十三年的陈情终于一朝重新响起,囚心十三年的执意突然消失得全无踪影。 蝶过南柯,江澄终于醒了。抑或说,是他终于醒了。
第28章 (二十八) 江厌离推门进入卧房时,她看到自己的两个弟弟都睡着了,魏婴搂着江澄的背,江澄的手也在他的身上,两个同样受伤的人互相依偎在一起,贴着对方的身体,陷入许久没有过的酣睡。 她把手中的莲藕排骨汤放下,想了想,又安静地退了出去。 其实她差不多已经猜到了。从江澄回来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有些过分亲密,她虽然很少出门,但今天突然过来一趟,看这些门生的态度,走水路时云梦境内的渔船边有人窃窃私语,说莲花坞的魏宗主喜好男子,也都被她听进了耳朵里。 或许是有金光瑶和聂明玦的事例在先,她今天看到两个人睡在一处,竟不觉得很奇怪,只是为二人都再无子嗣这件事有点可惜。 但又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呢? 魏婴十三年间见过她也就那么几次,开始时她还会稍有暗示,但魏婴显然毫无谈婚论嫁的意思,后来她也就不提了。 即便江澄没有回来,魏婴此生恐怕也注定孑然一身。 他们从小感情就好,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大难当前时也是一起亡命天涯,只可惜他们没逃过命运,云梦双杰折了一个,另一个也早就名存实亡。 这两个人之间什么感情都有了,再多一个情爱倒也不太奇怪。江厌离看到他们互相抱着,似乎不久前才交换过一个亲吻,竟觉得情爱也算不上太过举足轻重,只是不多不少的添了一笔而已。 从初次见面的稚童,到情同手足的兄弟,同时也是肝胆相照的挚友,最后则是至死方休的爱人。 挺好的……挺好的。 两人都还睡着,江厌离就坐在偏殿绣着小帽等他们醒来。 他们俩一直睡到半下午,后来江澄在梦里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两人就一前一后的醒了。他们睁开眼互相看着对方,不想从榻上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魏婴的手抚在江澄的后腰处,时不时凑上去,在他的嘴角边落下浅浅的一个吻。 江澄有些脸热,但到底也没拒绝,由着魏婴亲他。魏婴一边吻着他,手掌一边贴在他的身上慢慢抚摸。 这摸来摸去,掌心就渐渐加了些力道,他的手抚在江澄劲瘦的后腰上,很快就收紧了手臂,几乎要将这人扣到自己的怀里去。 他们的身体紧紧贴着,上面是唇舌交缠的深吻。在这方面他们可以说是相当无师自通,魏婴把手摸进江澄的内衫里去,没了衣物的阻隔,他的指腹摩挲着江澄的肌肤,上面有些错落的伤痕,让他心底越发疼惜。 江澄的呼吸也乱了,他们近两个月没有相见,但情愫已在之前一个多月的共处中逐渐发芽,在这样的亲吻中不可能不情动。 当魏婴的手摸到江澄的胯间去,江澄突然顿了一下,视线有些躲闪,伸手抱着魏婴的肩膀,似是挣扎了很久才说出口。 “你和那个江澄……做……做这事吗?” 这话到最后几乎细若蚊吟,江澄也抬不起头了,把脸埋到他的肩上去,手指却紧紧地扣着魏婴的肩。 魏婴一愣,突然间迅速地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十分精彩,哭笑不得。 魏婴停下了动作,在江澄发顶又亲了几口,似是不知道该哭该笑,紧接着又搂着他躺到旁边去,感叹道:“老天,我总算知道你之前在气什么了。” 江澄:“……?” 魏婴又支起了上身,单手撑在江澄的枕边,另一手则在他腰侧划拉着,问道:“你是不是一过来,就觉得我对你有想法?” 江澄有些说不出话来,艰难道:“难道不是吗……?” 魏婴这下更是无奈,他道:“你为什么那么觉得?” 江澄没回答,魏婴便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因为我对你好?可我对你好很正常啊,之前没告诉你发生过的事,可能你觉得我对你好的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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