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久久没有回答,我有点困惑地转向他的方向。 本已经不打算再探求影山过去的事情,谁知他突然说:“我恐怕这辈子都赢不了及川学长。” 哈? 看过之后反而这么说,岂不是白来了吗?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及川前辈都能发挥对方百分之百的实力。”影山的脸上看不出沮丧,只是十分平静地说:“这我花再多时间也有可能做不到。” “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我并不觉得影山的实力有什么可质疑的。 “中学的时候,最后的比赛输了。”影山的声音有些滞涩,“我不像你们,和谁都能处得来。” 和谁都能处得来……我吗? 我呆滞片刻,十分不解地问:“或许有点冒昧,为什么说得像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我问得迟疑,影山答得也迟疑,好一会他才点头。 “是我没能发挥他们的实力。”影山说,“但是及川前辈做到了,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能做得到。” 我非常不解地盯着他:“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吗?” 感觉到了我和影山的认知有些偏差,脱口而出之后,又有点后悔。 往常的话,但按照我的性格,尽管有些过意不去,绝不会将与对方完全不同的想法剖白。 谨慎地掩饰着自己,去微笑,去赞美,装得像是一回事,内心又是另一回事。 影山所认为的“和谁都相处得来”,实际上就是这样,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 其次,六个人的比赛,输球不可能是一个人的责任。 更加直白地说,影山不太会和别人交流自己的想法这一点,就算现在有所改善,当时的情况也不难想见。 但是,我才不想去理解那些不贪恋胜利的人,他们要不要好好比、爱说什么话,都随他们去。 “不以发挥百分百的实力为目标的人,本来就不应该站上赛场啊。” “不是的!就像及川前辈那样,如果我能做到更多的话……” 大概影山还蛮重视以前的队友,他有点生硬地说:“那么,如果是你的话要怎么做?” 我竟然也开始不假思索地回答他,“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只会把那支队伍当作我生涯的过路站而已。” 就像中学时那样,我现在没和田径部的任何一人保持联络了,我在那里学会了独立,学到了许多田径以外的事。 视线从深沉渺远的天空转回时,影山还没有决定要怎么回答。 他思考一会,愤愤地说:“我说不过你。” 喂,说得我像在欺负笨嘴拙舌的老实人一样。 “但我现在想和大家一起获得胜利,要我打怎样的配合……都可以。” 我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怎样都可以?即使失去你自己也无所谓吗?” 影山还想说些什么。 为了讨论这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题,我们站在路口已经好一会了。 一辆小轿车呼啸而过,车前灯晃得我闭上了眼睛。 等等,我在搞什么啊! 我惊觉自己的失态。 明明最开始,我既不觉得自己会动摇,也不打算说服影山的。 这不过是观念的差异而已,乌野排球部的人都很好,根本没必要说得那么严重吧? 只是我见过他耀眼到无可取代的样子,再听到他这么说,总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说出来就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是我说的太过了。” 我深吸一口气,微笑着说,“明明自己也不在最好的状态啊,还说这些大话,抱歉。” 影山大概还想说点什么。 这时,再次有光线晃到我的脸上。 “喂——那边的学生!” 远处传来喊声,我心头一阵不妙的感觉,影山也眯起眼睛回过身去。 他的视力明显更好,仔细分辨了一会,说:“是巡警。” “这么早?”只见那头的确是一个巡警模样的人,正举着手电朝我们靠近。 差点忘了,这里是仙台! 虽然还没到很晚,但被逮住了免不了一番说教。 如果更糟一点,被发现是乌野町来的,在这么远的地方游荡,麻烦可就大了。 我估摸了一下巡警和我们的距离,“你觉得我们能不能跑掉?” 影山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在他惊讶睁大的眼神中迈开脚步、跑动起来——虽然耐力不好,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跑得很慢。 不知道巡警有没有追上来,但一脚迈上电车站台的时候,我才停下来不住地喘息。 影山神情古怪地说,“你今天好像不太一样。” 可恶,他半点都不带喘的。 而我则喘着粗气:“哦——是吗?” 我只是不慎暴露了自私和任性而已。 “你说的话,让我再想想。” 他不赞同,也不反对,这样最好。 “好啊。”我说,“希望你能让我无话可说。”
第23章 挑唆 九月末。 天气陡然转凉,不穿校服外套的话,早上还会觉得有点冷,不过,这正是适合训练的好天气。 记录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自仙台之行又过了两周,那之后,在前额的头发戳瞎我的眼睛之前,我终于抽出时间把它理短了些。 训练计划稳步进行。身体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训练,成绩也稳定地迈进,但始终没有够到理想的高度,我的心情却愈发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我犹豫着该怎么做,却越来越没有把握,反而有种身体都不属于自己、寸步难行的感觉。 向远野教练求助过,他重新检查了一遍我之后的训练计划,令我颇为失望的是,在他前去东京交流之前,都没再为我增加新的训练内容。 昨天下午的训练结束时,信冈前辈把我们这些要参加记录会的后辈召集在一起。 这次他什么数据也没有带给我们。 黄昏降临,晚风呼呼地吹来,练习排出的汗液很快就蒸发殆尽了。 “诸位,又是一个月的训练,你们付出的汗水和努力,只有彼此见证是无用的。” 他说着的只是每一位部长都会说的结语,虽然充满煽动力,但还是有点无聊。 我心想:他大概每一次都会说差不多的话,与其这样,还不如多自主练习一会。 我低下头,虽然不耐烦,但继续听着前辈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虽然已经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候,我想说的还是没有变。” “不论今后在哪里,我都会相信你们,祝你们好运。”前辈依旧微笑着,面不改色地结道。 人群对他那句话的意义有所感应,纷纷抬起头来。 “部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最先出声的是二年级的金井前辈,我转头看去。 他体型偏瘦,常年跑步练出的腿部的结实肌肉,很是惹眼。与喜欢迟到的习惯不同,金井前辈其实是个性急的人,信冈前辈还没正式宣布他的的决定,他是最先出声询问的。 “你要退出吗?” 信冈前辈点了点头,即使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依旧是冷静的,“我会陪你们到记录会结束的。” 漫长的沉默过后,人群中有人发出了抽泣的声音。 “哭什么?”信冈前辈笑着说,“该不是盼着我早些走,不要管着你们了吧?” “怎么会!”大家纷纷应道。 最近这段时间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前辈在部里深得人心,大家都很依赖他,哪怕是脾气相当火爆的成员,在信冈前辈面前也十分乖顺。 大概是我这学期才刚刚加入的关系,和他的交流也不算多,所以无法感同身受。 比起信冈前辈要退出的消息,更让我觉得火烧眉毛的,是真切地感觉到了三年级的选手都将逐个隐退,那么,和现役的强手一战的机会,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没有人动,于是我最先依言站起来。“预祝您升学顺利。”我说。 “谢谢。”他顿了顿,露出了比刚才更柔和的微笑,他也站起来,“说起来,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朝我看过来,不管是被前辈特意关照,还是被人这样注视着的感觉都非常古怪。 我努力忽视这种感受,点了点头。 “我要去仓库那里搬跳箱,前辈可以搭把手吗?” 信冈前辈并没有对我增加自主练习的事提出什么异议,毕竟这一开始就是他建议我的。 于是,我们两个一道向体育部办公室旁边的仓库走去。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要单独和你谈吗?” “前辈或许有自己的考虑?” “这样够吗?”前辈数着箱体的数量,“我想你或许已经有所提升了。” 毕竟我们有两个人,多拿一块也没问题,我点点头,前辈又在上面添了一块。 “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没有比赛了,却还霸占着部长一职不愿意隐退?” 果然还是不太喜欢他这种隐晦的说法方式,让人下意识想要小心应对——大概我们就是不太对付的两个人吧,不过我现在并不讨厌他了。 “家姐也还没有退出社团。”我思索了一下,“所以不难理解您对田径部的感情。” “她一定很为你感到骄傲吧?” 我实在为他和我闲聊这些觉得困惑,前辈自顾自叹了口气,“即使今年我们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在这些人之中,你依旧是最特别的,清水。” 我还没有自信到觉得他要将珍爱的田径部交托到我手上,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和我说什么事。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你可是在训练停滞了两年之后,一下就可以达到有效记录的人。” 有效记录就是说,为了减少大赛的选拔成本,想要报名参赛,就要先在记录赛上拿到成绩,目前报名的最低要求是7米。 “前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因为我希望在毕业前看到你实现心愿——你是想去全国大赛吧?室内锦标赛尽在眼前了。” 不知是他压低的嗓音,还是他所说的内容,都令我觉得心神摇荡。 往常重视兴趣,不想跳了就搁置两年,却在临到大赛前觉得时间紧迫——我不过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我迫切地想要得到肯定,前辈在这时对我说“你是最特别的”。 “前辈为什么要在田径部付出那么多心力?”我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压在心头的疑惑。 “因为我的路已经由家人决定好了,所以至少,在我还能帮到你们的时候,我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信冈前辈脸上毫无动摇之色,反倒是我有些不甘:“……那前辈还真是无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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