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迷信也善于运用科学旁枝做支撑点。”Hannibal说,“但一种可能往往只通往另一种可能,而非多种可能,在医学角度,凶手的理论是说不通的。” “我不这么看,”OB说,“值得一个人去行凶犯罪的理由,往往是充足的,虽然听上去扭曲。” Hannibal又问:“这么说,你至少认同凶手的看法之一?” “我只是怀疑。” “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东方医生』已经害死了三十几个人,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OB笑:“那是因为他们没有Will。” “Will。”Hannibal把目光投向Will,他在用眼神暗示他拒绝OB的“受害者体验”要求。 这时候,OB问:“医生,不如你来帮我分析下,这名受害者在临死前究竟感受到了什么。” “绝望、疼痛、垂死的疲惫以及,不能承受的极端辱没。”Hannibal是在用语言提示Will,不要。 不要妄图体会受害者的感觉,那不是你能承受的。 体会崩溃的感觉只会让你的状况越来越糟……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番话的同时,Will闭上了眼睛。 …… 暴雨过后,空气里有潮湿泥土的气味儿,雨在泥泞的土地上渐渐渗透。 他不敢低头,他不能直视站在他面前这个人的眼睛,这个东方人有一双冰冷得如金属般的眼睛,他的眼部线条像是刀削的,而不是肉长的。 撕裂一样的疼痛感出现在胸口,他没有喊叫,喊叫也要花费力气,也会令他的伤口扯痛。锐利的勺子剜断了血管,他的血液好像西瓜汁那样流了出来,他用最后的力气仰着头,努力不去看自己的身体。 每一根手指陷入麻痹,他急促的喘息着,又不敢花力气,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次呼吸会不会牵扯到哪根受损的肺管儿,使整个胸腔爆掉,心跳雷动,他几乎感觉到了脾和心脏暴露在空气中的冷意。 他不行了。 也许马上就会死。 他现在不怕死。 怕活着。 可是屠戮还没有结束。 “我听说人类最爱的只有自己,灵魂和身体,这也是一体。”冰冷的声音说,“我们永远无法憎恨自己,所以当我们遇见一切懊悔,都会把责任推卸到另外一个人头上,去恨他,当我们实在没谁可恨时,就恨命运。” 又是锥心的剧痛出现在手掌心,他侧过头,瞥见一把锥剜进了自己的手心,血液扑了出来,他的食指和无名指开始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现在只希望这只手不是他的。 有东西在“哧嗤”地响,那声音来自于他体内。 血也许卡在了喉咙里,或者任何一条管子里。 “命运是神缔造的,所以你现在也可以憎恨神。” “你可以恨我,我的确杀死了你。”那个冰冷尖利的声音说,“但你必须知道,每个人活着,他最关心的只是自己,要想更好的了解自己,就要靠肢解同类完成。” “你是我的同类,我对你所有的感觉,感同身受,包括你此刻的疼痛和绝望。” “如果我砍掉了你的腿,你就无法行走。” “我摘除了你的部分神经,你就无法感知。” “我把你困在这里,你永远离开不了。” Will听见的声音,一点点变成了Hannibal的声音,他眼前的黑影,变成了Hannibal的身影。 从这一刻起,他完全进入了角色。 ——凶手必须是Hannibal,他才能完全进入被害者的角色。 他的额头沁出了虚汗,抖得越来越厉害。 “为什么……你究竟要我体验什么……你要告诉我什么?” “你是超常的存在,我也是。”Hannibal的影子说。 “或许,是我把你变成了超常的存在,但你总不能否认,我们之间的联系,现在,你能感觉到我的残忍,我也能感觉到你的撕裂之痛,我们之间的联系在灵魂之中。” “当你死亡,你的灵魂,记得来找我。” 汗水滴落在泥土里,影子渐渐消失了,他所能看见的方向,只剩下赤黑色的山峰和靛蓝色的夜空。 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他的躯体,这一刻他迫切的想要解脱,他对于死亡的需求盖过了以往产生过的所有欲望。 不能低头看见破碎的自己。最令人发指的恐怖,是看见自己的内脏。惊悚和绝望的感觉笼罩着他,直到夜晚过去,天边出现了一道白线。 他的意识飞离了躯体,灵魂仿佛来到肉体面前,他注视着自己残破的身躯,开始觉得庆幸——他已经不在这具身体内部存在了。 Will睁开眼睛。 OB递过来一张纸巾,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摇了摇头。 “凶手很小心,我无法发现他究竟留下了什么,他带走了他的一部分神经组织,但我判断不出他用这些组织做了什么。”Will说。 OB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激。 Will把目光投向泥土上Hannibal的影子,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出了大毛病。 长达两年的时间里,Hannibal只出现在他的梦中,充当安慰者的角色,他在意识中制造了一个安全无害的Hannibal,一个真正的心理医生。 而他对这名被假想出来的医生有极强的依赖。 可当真正的Hannibal从地狱里爬出来,来到他的面前,他的意识就开始制造阴暗和危险的Hannibal。 Hannibal总是在他的意识中,充当着重要角色,而这个角色,又总是与真实的Hannibal带给他的感觉截然相反的。 他偷偷看着Hannibal大衣的衣角,开始思考Hannibal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以往了解的Hannibal,是不是真正的Hannibal?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是个保护者,还是一个巨大的危险,两者皆是?两者皆不是? “Will。”Hannibal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你还好吧?” Will缓过神儿来,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能够很自如的与眼前真正的Hannibal交流,因为他知道他此刻不会带给自己危险,相反,此时此刻此地的Hannibal,扮演了一个真正的医生角色。 他守护他,为他和OB争论,如果这份儿担心是假的,他做不到无时无刻不在看着他。当然他也可能只是在观察他,蓄谋着什么计划。 Will突然发现,他可能患上了一种精神疾病。 这种病不会令他死亡,但是会渐渐占据他的精神世界,使他失去控制。 Hannibal后遗症。
第9章 Will看向桌子上的木质盒子,很长时间只是这么看着。 盒盖是翻开的,里面有一坨正在融化的冰。透过冰面可以看见内部存在一些互相连接的白线,末梢呈蛛网状分布……这是人的神经。 这些纤细的神经组织经过剪切,被拼成道路的形状。Will认识这是通往他家的路,如果逆着方向看的话,路又通往另外一个不远的地点。 “当你死亡,你的灵魂,记得来找我。” 昨天傍晚,受害人死了。 凶手把死者的神经组织,装在一个木盒子里送给他。 “神经是联系灵魂的工具……” Will站在原地思考了很长时间,得到了一条令他感到惊骇的消息:凶手已经向他发出了一个邀请。 『东方医生』正式邀请他,与他会面。 Will吸了一口气,合上盒子,望向窗外。FBI特工把车停在了他家门口,赴约的话,他必须要带上他们,但是『东方医生』不可能猜不到他是不会只身前往的,如果看到太多的探员或者FBI的车辆,他们也许就不会出现了。 十点钟之前,Will决定忘了这一切。 当务之急是睡着,而不是去和『东方医生』约会,作为一个探员,他需承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不要主动钻进敌人的圈套,那只会令你蒙受意想不到的损失。 他拉上窗帘,躺下来盖上毯子。 床单的气味不太好,已经有三个礼拜没洗过了,这段日子他一直很忙,分析案情,写报告,揣测罪犯心理……他尽量使自己处于非常忙的状态中,忽略疾病的折磨和“超敏感体验”,但是当窒息感来临,他就只能像现在一样躺在床上,注视着黑暗,直到难熬的感觉过去。 十一点,他吃下瓶子里的药片,当他又一次躺回去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胸闷,紧接着,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他开始拼命咳嗽。 那声音几乎撕裂他的耳膜……他知道自己怎么了。 全身很快像被暴雨淋过似的湿透,他紧咬着牙齿,不停咽着唾液,可每一次吞咽的声音也变成了巨响…… 手腕似乎传来了刺痛,就如同被铁丝绑住了。然后,他听到有人用勺子剜除胸口和双膝的动静,与昨天一模一样的“受害者体验”再度开始,疼痛感越来越真实,意识渐渐远离了大脑。 然后是极度的惊悚。 他睁开眼睛,看见躺在床上挣扎的自己。 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的,还是灵魂真正走出了躯体,到了房间里的另一处。 床上的人在挣扎、喘息、费力地捏紧拳头,而他并不能体会那具身体的一丁点苦楚。 真是超脱的体验。 Will知道:心理遭受过巨大打击的精神病患者,往往具有“灵肉分离”的症状,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分裂了?如果他已经分裂了,此刻站在这儿的是真实的他,还是躺着那个是? 盒子里的冰块已经完全融化,水也已经干涸,装在里面的神经组织像是几根烂掉的线,粘在盒子底部。 他们一直认为『东方医生』是个变态杀人魔,但现在却发现:他的实验并不是没有目的的屠戮行为。 他们预期的效果,总是会出现在Will身上。 ——超敏感体验。 ——灵肉分离。 『东方医生』的实验看似失败了,其实成功了,所有的成功都发生在他身上。 Will又一次把目光投向床上挣扎的自己。 他要找到答案。 他要去找『东方医生』。 他转身打开了卧室的门。 Will赤脚踩在雪里,身上只有一件睡觉时穿的T恤,却完全不觉得寒冷,好像自从走出那所屋子,他越来越不像真实存在的了。 车灯晃得他眯了下眼睛,几个特工从车里走下来,朝着他的方向喊叫,但是他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他现在能听到的,只是动脉的惊跳和血液的流淌,大脑里几乎是一片空白,他唯一的目标是一个方向。 远处的林子里漆黑一片,一丁点亮光都没有了。 FBI特工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朝着他大声问:“Graham先生,您要去哪儿?”他们很快就发现:Will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一个年长的特工立刻拨通了OB的电话。他把Will出走的情况汇报给OB后,只得到了一句话的回应: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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