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看着自家挚友,眼眸闪了闪, 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睛, 好像在一瞬间注入了活水, 逐渐变得有光泽,脸上淡淡地露出一个笑容:“没有,公安部的前辈们都很好。”挺好的, 看来森田很喜欢三系, 三系也待他很好,挺好的。 森田雨担忧地看着邀请了半个月、难得见一面的谷口:“工作再繁忙也要准时吃饭准时睡觉啊!你看你的黑眼圈, 都能跟熊猫一比高下啦。” 谷口对此只能回他一个微笑,含糊地说:“……也没有很忙。” 森田雨气鼓鼓地:“我不信!要真的不忙, 我打你电话催了半个月都没空出来见一面?” 谷口宛如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微微地下脑袋,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 森田雨皱眉:“为什么要道歉啊?我打扰你工作都没跟你道歉呢。” 谷口侧头看着酒杯,酒吧里的灯光在他脸上落下一抹剪影, 眉眼间却带上些许让森田雨到现在都无法理解的落寞:“……你不需要跟我道歉。” 森田雨皱眉:“那你也别跟我道歉啊。” 谷口顿了一下, 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友人:“……好, 我会注意的。” 森田雨微微地昂起头,故作高傲地发出宣言:“不是要注意,是一定!谷口, 不要动不动就跟我道歉啊, 你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谷口在森田雨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些许忧伤,随即全部收敛起来, 侧头继续看着酒杯:“……我会注意的。” 森田雨皱着眉头不满:“谷口——” 自那一次见面之后,俩人又隔了差不多一个月都没有见面,每次森田雨约谷口出来嗨,到后来的出来吃个饭,谷口都以工作繁忙推脱了。 谷口沉默了一下后说:“抱歉,森田。” 森田雨有些无奈地表示:“没事,既然你工作忙就下次再约呗,又没什么大事。” 挂了电话之后,森田雨忍不住叹气:公安部工作这么忙的嘛!忙到连出来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们绝对是在欺压新人吧! 在森田雨遇见隔壁班的同期之前,他是真的一直都以为公安部工作非常繁忙的。 森田雨遇见同样被公安部招揽的同期,便邀请他喝一杯,顺便暗戳戳地打听谷口的消息:“……话说,你们公安部工作这么多吗?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 结果那人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啊?没有啊,除了安排到夜班和一些特殊情况需要加班以外,我们都是很准时下班的。毕竟我们现在就是一群新人,啥都不懂,上面不会给我们安排太多工作的,何况我们短时间也胜任不了那些重要的工作。” “……你说什么?”森田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很准时地,下班了?” 那人疑惑地看着他,点点头:“对啊,我们都很准时下班了。” “那、那你们如果有工作没做完?” “手头上的工作没有干完,可以留在办公室完成,也可以带回宿舍。不过像我们这种新人,一般工作都不会太多,毕竟还在学习阶段嘛,自己勤快点加个点,晚上七八点就完成了。” 森田雨眼睛瞪得圆圆的,反应过来后黑着脸咬牙切齿:“谷口!!!”你特喵的是不是在躲我?!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你了吗!!! 同期额角滑落一滴冷汗:“呃……你怎么了?森田君?” 森田雨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随即睁开眼睛,努力地收敛起脸上狰狞的笑容,牙齿磨得嘎吱作响:“如果你们完成了工作,公安部还会给你们安排其他工作让你们加班吗?你们下班后,一般会做些什么?” “不、不会啊,下班后一般没有什么紧急情况,接下来都是自己的私人时间。” 同期感觉此刻的森田雨像个煤气罐,只要递上一点火星就能原地爆炸的那种:“嗯……我的话,一般会在宿舍玩游戏,其他人可能是健身吧,毕竟我们公安,每年都会进行一次很高要求的体测,如果要求不过关,就会被刷下去。” 森田雨用力地闭上眼睛,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在,平静地睁开眼睛,幽蓝色的瞳孔下面藏着湍急的暗流,令人望而生畏,又似乎下一秒就会掀起一场巨浪,将人彻底吞噬。 “好的,我都明白了,谢谢你。” 同期瑟瑟发抖:“不、不用谢?”好、好可怕……森田君不来公安部真是太可惜了啊! 森田雨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异常的平静:“你知道谷口在哪个办公室吗?” “知、知道是知道……”森田君这是跟谷口君吵架了? 同期看着他幽蓝色的瞳孔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犹豫了一下:“但森田君,如果没有公务上的往来,你最好还是别去公安部找谷口君为好。” “没关系,你告诉我就行,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责任的。” 森田雨紧紧地抿着嘴,一路杀到公安部,他看起来很平静,但周身的气压低得恐怖。 值班的公安见到森田雨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枪来警告:“那边的!给我停下!否则我就开枪了!” 森田雨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这边,警视厅大门的灯光仍旧很亮,但光线映入他幽深的瞳孔,却连半点光线都没有折射出来。 公安A有些不敢相信,这位活像是来复仇的恐怖分子,真的听话地停下了脚步,整个人仍然肌肉绷紧,枪也没有收回来:“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的?” “森田雨,搜查一课三系的刑警,来找谷口澈也的。”森田雨冷静地回答对面的问题,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刑警证给他展示,表明自己不是恐怖分子。 “刑警?”公安B在同事的掩护下上前检查,确定这个刑警证不是伪造的。 公安B跟同事点一下脑袋,表明这位确实是刑警,便将刑警证交还给森田雨。 公安A得到同事的回应,便将枪口稍稍往下压,疑惑地打量着森田雨,觉得这位杀气腾腾的人,不像是平日里见到的那些宛如患上暴躁症的、一见到他们就开怼的刑警,但对面都说了是来找谷口澈也的,便让同事去把谷口澈也叫出来对证,自己仍然持枪对准目标,时刻准备对面那位“刑警先生”暴起伤人。 谷口接到来自公安B的电话,便放下手里的文件询问,“怎么了吗?” 公安B说:“有个自称森田雨的刑警,说是来找你的。” 谷口有些疑惑:“森田?”他怎么来这里找我了? 没有任务交往的时候,公安和刑警很少往来,没有命令不会私自前往对方的阵营,虽然没有明确地规定不能来,但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所有人都会按照这个标准来行事,所以谷口对森田雨会来公安部找他感到非常意外。 '如果这件事上报,森田很可能会被上司骂,这可能会给森田的前程带来不好影响的!' 森田雨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候,那个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时,森田雨抬头仰望着谷口,大门的灯光落在谷口的带着一些意外神色的脸上。 ——他对我会出现在这里感到非常意外。 他不希望我出现在这里。 森田雨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满腔的怒火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彻底熄灭了。 啊,我在干什么呢?我居然直接冲到公安厅这边来了。森田雨有些恍惚地想着。 谷口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公安A的枪口,跟他们解释:“这位确实是我的朋友。” 公安A便将枪收起来,警告森田雨一句,“如果没什么事,还是请森田先生别乱闯公安厅比较好。” 森田雨没有吭声,只是幽幽地盯着谷口,脑海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我朋友知道的。”谷口脸上露出些许抱歉的神色,替森田雨解释一句,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手机没电了,他可能只是找不到我很担心,所以才会跑到这里来的,真的非常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谷口伸手想要抓住森田雨的手,结果森田雨下意识躲开,谷口顿时愣了一下,“森田?” 森田雨幽蓝色的瞳孔里,并没有倒映出谷口的身影,平静得如一滩死水。他发现自己此刻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伤心,没有生气,没有愤怒。 什么都没有。 心里宛如一片荒芜的山林,寂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在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象着他见到谷口之后,也许会生气得失态到当众破口大骂,骂谷口一个狗血淋头。 在等待着谷口从办公室里下来的那段时间,警校的回忆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他恍惚地发现,其实一直黏着谷口、要跟他做朋友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从一开始自己见色起意、到森田雨主动挑起事端,三天两头打架被罚、再到两人成为狐朋狗友,翻墙出去嗨,一直、一直都是自己在主动。 森田雨恍惚地发现,他觉得谷口没有朋友、想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从来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谷口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想要朋友,是他强硬地介入谷口的生活当中,以“谷口的挚友”自称的。 谷口一直都没有说过,现在这种生活是否是他所想要的,从来都没有拒绝过森田雨的要求,但也同样没有表态过他们是朋友。 '在警校,我跟他是隔壁宿舍,他没有办法躲着我,所以他才会妥协地跟我交朋友 现在,他也不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来拒绝我的亲近罢了。是了,谷口虽然看起来很冷漠,但其实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体贴的人,现在不过是以另一种温柔的方式远离我而已,我有什么资格生谷口的气呢?我就这么冲过来,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躲着我,根本什么理由立场都没有啊,毕竟,谷口从未对别人说我,我是他的朋友。' 森田雨忽然生出自嘲的情绪:'我这算什么?觉得自己付出去的得不到同等价值的回报,所以感到很伤心很愤怒?' 森田雨想了很多,最后他发现,他确实是付出去了一颗真心,真心地想要跟谷口做挚友,但他并没有立场去要求谷口也要同等付给他一颗真心。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嘛,付出的跟收回的,从来都不是一条等式。也许你把全部的真心都分出去了,对方一点都不舍得分给你,这一直都是很正常的啊。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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