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坦是奥林匹斯山上神明的手下败将。 多年之前,宙斯曾亲手将他们打落深渊,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泰坦之战。 但那是发生在人类尚未被创造、世界秩序也没有完善的时候。 那时候大地广袤无垠,天空、海洋、冥府也没有划分权属,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的战场。 而如今,人类已经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他们建起聚落、开垦土地、发展贸易,虽然如尘埃般渺小,那也如尘埃般沁入了世界的每一寸。 人类生活于大地之上。 神明长居于巍峨的奥林匹斯山。 人类向神明祈祷。 神明则满足信徒的要求。 完善的秩序已经建立。 宙斯费尽心思为的就是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秩序。 所以一旦泰坦踏足人类居住的土地,毁坏人类的居住地,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明与泰坦的争斗必然束手束脚。 这是邪神精妙的算计。 现如今,狂信徒、瘟疫、战争以及自深渊跑出的怪物与泰坦——诸多问题一起袭来。 宙斯棋差一招,如今不由的有些应接不暇。 混乱会引发更大的混乱。 秩序因为混乱而毁灭。 之前对于邪神信仰的遏制已经有了些许效果,更何况温澜书刚刚获得了冥后神格,虽然因为邪神的离间,在部分人类心中奥林匹斯山的神明已经与伪神无意。 但是温澜书作为一位新生的神明,加之之前他数次出手救下人类,在人类心中的风评反倒不错。 赛尔特先前为温澜书建下的神庙开始有信徒聚拢,反倒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邪神信仰的蔓延。 但是一旦泰坦踏足大地,使得人类家破人亡,在万念俱灰之下,必定会有人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恐惧,害怕,以及对于生的渴望。 在这种强烈的欲/望之下,对方必定会趁虚而入。 但是现在奥林匹斯山的情况难以两者兼顾。 宙斯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全力处理泰坦与怪物的事情。 至于邪神信仰的蔓延——似乎只能靠温澜书一个人了。 宙斯遥遥看向巴那塞斯山,漆黑的浓雾如同倒扣的屏障,邪神的雕像双目睁开,俯视大地,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温澜书身处其中,不知情况如何。 宙斯难得做了次豪赌。 他分出一缕神力,送上了神明的祝福。 可别让我失望啊。 温澜书。 温澜书若有所觉的抬起头。 他扶上腰侧的长剑,拔出时隐约可见其上电弧一闪而过,如一条金蟒游走其间,又迅速没入了剑身之中。 此刻哈迪斯已经离开。 温澜书来时与人相伴而行,现在要离去了,却是形单影只。 他倒不是感觉无所适从。 他独来独往几百年,当年游历时遇到的可以结伴而行的人不知凡几,但没有一人能陪他走到最后。 相聚相离都是缘分,分分合合已是常态。 温澜书明白这一点。 只是原先相伴的人突然离去,而且哈迪斯走的匆忙,温澜书身侧空了一块,似乎连带着心里也感到些许空茫。 他指尖微勾,却只勾到了一缕风。 他对哈迪斯到底是不同的。 温澜书想。 不论他承不承认,这一点都无可辩驳。 【火种】就是最好的明证。 此外,他的动作,他的态度都可以看出这一点。 温澜书一向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心思,在熟悉的人面前尤其如此,所以之后回到原先的世界,师兄们大概也很快能发现端倪。 温澜书的思绪绕了回来。 他看着哈迪斯之前站着的地方。 那儿曾经堆积着些许落叶,因为哈迪斯产生了些许的下陷,是这个人曾经来过此处的证明,又在他离去后无比鲜明的提醒着他曾陪伴于温澜书身侧的事实。 罢了。 无论如何,总能再见到的。 温澜书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大衍令。 金色的卷轴没有任何用线缠绕捆绑的痕迹,但就是打不开。 如果想要打开的话,必须要将大衍令放置于伏羲大神的神像前,画阵祭祀。 ——这是温澜书记忆中打开大衍令的方法。 也是众多关于大衍令的传说中的一个。 但是他本也没想打开大衍令。 温澜书抽出腰间长剑,金色电弧在剑身上一闪而过,显得长剑越发的锋利。 他将剑尖对准大衍令,果断劈下! 竟是想将其直接毁去! 然而锋利的剑刃还未碰到大衍令,便见眼前场景一转。 密林神谷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寺庙,斑驳的神像,以及攀援而上的青苔。 温澜书站在神像之下,仿佛顷刻间踏入另一个世界。 伏羲神像垂眸而视,仿佛天穹塌下,带着股迫人的威严。 大衍令不知何时落到地上。 在地上滚了一圈。 原本打不开的卷轴就这么顺利摊开。 金色的卷轴上空白一片,却在下一刻有墨色线条在其上勾勒显现。 墨线勾勒出了一个人形,又缓缓浮起,脱离卷轴。 卷轴也随之扭曲变形,先是化作一张纸,与墨迹贴合,又紧跟着化为一个人形。 这人身量与温澜书相仿。 发髻凌乱,衣着随性,身后背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腰侧别着一个酒葫芦。 随着墨线勾勒的相貌逐渐凝实、清晰,一张俊俏多情的脸在温澜书面前显现出来,硬生生将那落魄的打扮衬出了几丝风流。 那人最初有些茫然,看到温澜书时茫然更甚,却又很快笑了起来。 “小九!” 他高高兴兴的说道,又忍不住比了比温澜书的身高,轻声感叹,“你长得这么高了。” “都快和你师父我一样高了。” 他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温澜书记忆中极其熟悉的笑容。 大衍令所化成的,正是无念门上一任门主,温澜书的师父—— 柳念生。
第93章 再见 温澜书执剑的手没有任何松动,但是他的神情仍旧忍不住动容了一瞬。 其实在温澜书成为无念门的长老之前,无念门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类似的门派在整片大陆上不知凡几,其中有半数会被牵扯进大宗门的纷争之中,然后悄无声息的湮灭。 无念门之所以能一直存在,不过是因为门派内没有什么引人垂涎的宝物,历任掌门也没什么野心,就这么一直安安稳稳的将宗门经营下去。 柳念生入仙门的时间其实很晚,他早年间是个猎户,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入了无念门,成为了一名外门弟子。 索性他开窍虽晚,但还算有些天赋,在三十岁那年成为了掌门的亲传弟子,百岁的时候成了当时无念门的掌门。 但是当掌门了也不怎么着调,时常不理政务,而是跑下山出去溜达。 当时柳念生的实力在无念门算是上层,但放到大宗门里去看,也不过是中层的水平。 在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中,柳念生实则是平平无奇的芸芸众生的一员。 他真正为人所知的原因,是因为他教出了九个惊才绝艳的徒弟。 其中天赋最高的无疑是温澜书。 在大师兄继承掌门之位,温澜书一跃成为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后,无念门才算真正发扬光大,柳念生这个名字,也因此而广为人知。 可以说,柳念生是作为“温澜书的师父”而被他人知晓的。 但对温澜书来说,他记得的是柳念生面对凶兽时一往无前、誓死不悔的样子。 而如今,看着眼前的这个柳念生。 就好像当年那个面对如血残阳一去不回的人突然回了头。 他如约给七师兄带回了云片糕。 然后走到温澜书面前,他们还能共同生活很多很多年。 温澜书很难不动容。 或者说,被柳念生亲自教养长大的九个孩子都不会不动容。 但也仅限如此了。 温澜书深知眼前的一切是借由自己的记忆构建出的幻境。 他看着柳念生的双眼似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手中的长剑却毫不犹豫的驾上了柳念生的脖颈。 “你还真是江郎才尽了……” 空旷的大殿中,温澜书幽幽的叹息回荡开去。 他看向垂目的伏羲雕像,眼中是如俯视浩渺星空般的淡然。 “这是最后一个幻境了吧?” 突然出现的,众人趋之若鹜的宝物。 山中破败的神庙和几乎与山壁等高的巨大雕像。 虽然借了一层幻术的皮遮盖,但是温澜书在这个世界所见的景象已经越来越接近于现实,接近于目前巴那塞斯山中发生的一切。 在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温澜书就意识到了—— “所谓的大衍令,只是一个让一切合理化的遮掩。” “真正要找的,其实不是大衍令,而是你让你的信徒们在巴那塞斯山中不断找寻的那样东西,只不过为了让这个幻境不至于因为出现破绽而崩溃,所以你给那样东西披了层大衍令的皮。” “我其实一开始猜不出那到底是什么。”温澜书慢悠悠的说道。 “带领绝望者走出泥淖。” “带领求死者奔向新生。” “带领苦难者迈向幸福。” “这个描述太过抽象,但是我后来想起来了,唯一有可能存在的、与神明有关联的、值得被你拼命寻找的——似乎只有那样东西了。” 温澜书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他看向柳念生的目光带着全然的信赖,像是意有所指般说道。 “一旦想明白,便会觉得这个形容的确是无比贴切。” 巴那塞斯山是大洪水时方舟搁浅的地方。 方舟是由皮拉和丢卡利翁建造的,他们乘坐方舟在洪水中保住了性命,之后又遵循神的旨意,创造了第二代的人类。 其中丢卡利翁是普罗米修斯的儿子。 而皮拉则是潘多拉和埃庇米修斯的女儿。 潘多拉。 带来灾祸的潘多拉。 潘多拉的魔盒里放出了无数灾祸,唯有最珍贵的希望被截留在盒中。 之后潘多拉的魔盒在传说中再没有记载,不知所踪。 倘若想要找到潘多拉的魔盒,唯一与潘多拉有关联的就只有她的女儿皮拉。 这样一来,理所当然的,与皮拉有关联的、在传说中有记载的方舟,就成了潘多拉的魔盒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 而方舟,则最终搁浅在了巴那塞斯山上。 “当然,你真正要找的并非是魔盒。” 温澜书淡淡说道。 阳光穿透树梢,在地上洒下一地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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