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迪斯有了实体,他化成了一颗长在温澜书洞府外的石榴树。 他看着温澜书向他走来,这个世界应当是以温澜书原本的世界为蓝本,温澜书穿着最初的那一身长袍,双眸沉静的像是一弯深湖,剔透的眼中倒印着一棵艳丽的石榴树。 石榴树是不能动的。 哈迪斯不愿只是单纯的等待,于是在温澜书伸出指尖触碰的那一刻,哈迪斯令那颗石榴落入了他的怀中。 他有预感。 或许在这第四个梦境中,他们两个人能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温澜书看着手中的石榴。 冰天雪地中长一颗正在结果的石榴树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否是什么灵植,或许是一个明晃晃的陷阱。 但石榴真的是一颗普通的石榴。 温澜书取出一颗石榴粒在指尖捻了捻,艳红的汁水顿时在指尖爆裂开来。 但是温澜书看着这颗石榴,又直觉应该不能吃。 丢掉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温澜书这么想到,伸出去的手一顿,又鬼使神差的将石榴放到了储物袋中。 温澜书到山脚下的时候,他的七师兄顾鸿雪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褚乐生站在一旁,似乎要铁了心和温澜书一起去。 顾鸿雪与温澜书同为剑修。 但与温澜书略显清冷的外貌不同,顾鸿雪就如同初春的芒草,带着一股温润风雅的俊秀,他的剑相当特殊,不过小臂那么长,平日里就藏在袖子中,而非像温澜书那样悬于腰间。 见到温澜书来了,顾鸿雪忍不住迎了上来,高高兴兴的喊了声“小九”。 温澜书微微颔首,随后将目光放到了一旁的褚乐生身上。 “师尊你身上伤势未愈,我实在担心,”在温澜书沉静的目光下,褚乐生顿了顿,不闪不避,迎了上去,“我修为虽然不及师尊和师叔,但至少前几日刚入了元婴,起码不会拖后腿。” 温澜书想起来了,自己这个徒弟论天赋算是无念门内的翘楚,甚至与他当年不遑多让,但是此行太过凶险,温澜书不想让褚乐生亲身犯险。 正打算拒绝时,顾鸿雪笑着走到他身旁,“小九,师侄说的有道理,此行凶险,路途上多一个照应总是好的。” 见两人都如此坚持,温澜书也便不再阻拦。 只是在他们行了一段路,找了个住处修整过夜时,温澜书在半夜敲响了顾鸿雪的房门。 刚一打开门,温澜书便径直走了进去,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顾鸿雪,开门见山道:“这次说是要去讨伐混沌,是否真实目的不止如此,你们……是不是也想要大衍令?” 顾鸿雪一愣,随即苦笑,“我就知道瞒不过小九,掌门师兄本来不让我跟你说的。” 顾鸿雪的实力在无念门仅次于温澜书,他正是为了大衍令而来,因此在温澜书处理混沌的事情的时候,他必定会找个理由离开。 只是他又放心不下自家小师弟,故而在听褚乐生说要和他们一起去的时候,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为的正是希望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个人能照应一下温澜书。 “大衍令不过是个传闻,尚不知真假……” 温澜书皱眉,然而话未说完就被顾鸿雪打断了。 “小九……”顾鸿雪叹了口气,“这片大陆上有名有姓的宗门几乎都参与到了大衍令的这件事情中,即便有部分宗门无心争夺,也派出了门下弟子一探虚实,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念门并不能置身事外。” “这次我也是应了掌门师兄的要求前去探探虚实的,更何况……” 顾鸿雪顿了顿,再开口时话音极轻,他神色微动,像是在触碰一个渺茫的、易碎的梦,带着几不可见的怅然。 “那是传说中能改写规则的力量……” “你就不想——” 最后几个字隐没于顾鸿雪的唇齿之间,但是温澜书仍旧听清了他的话语,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 “再看见师父吗。”
第84章 瘟疫 师父这个词,对于包括温澜书在内的九个弟子来说,早已沉入记忆深处,化为了一座布满青苔的丰碑。 他们记得柳念生把他们聚在一起,一个一个的改他们的称呼,他总觉得“师尊”这两个词带着股疏离感,而且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伟大的人,因而更喜欢自己的弟子用听起来更为亲昵的“师父”来称呼他。 然而最为鲜明的记忆碎片,还是柳念生讨伐相柳时离去的那个背影,那日的夕阳格外的耀眼,赤金的夕阳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勾勒的长长的,显得柳念生的身躯极为高大。 然而最后,一去不回。 生老病死乃人生常事。 温澜书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虽然作为修士有了更为久远的寿命,但是终究不是所有的修士都能羽化成仙,他们绝大部分同样要面对死亡。 柳念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他是一个并不避讳死亡的人,刚收温澜书做徒弟的那段时间,总是时不时的聊起死亡,说自己要是侥幸成仙了怎么怎么样,要是死去了又如何如何。 所以温澜书已经预感到总会有这么一天。 死亡是一件大部分人都避免不了的事,哪怕是修士也一样。 但是他没想到师父的死亡会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柳念生有九个弟子,这件事对于几个年纪大的来说并非不可预料的事情,但是对于包括温澜书、顾鸿雪几个年纪小的来说,就格外的难以接受。 他们最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近乎做梦一般的割裂感。 他们那时年纪尚小,还没有成长到那种长辈曾经伟岸的身躯如今看来平平无奇的地步。 至少对于那时的温澜书来说,柳念生看似性格跳脱,但身形仍旧是伟岸的,几乎如同屹立的山岳一般,只要站在那儿便能给人无穷的安全感。 但就是这么一个令人仰视、让人憧憬的人物,却与相柳同归于尽,一去不回。 相柳死后,温澜书他们想为师父做个衣冠冢,却连一块破碎的布片都没找到,尸骨无存。 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温澜书逐渐长大,成了无念门的九长老,当年连剑也拿不起来的小豆丁,如今也可被绝大多人称一声“前辈”。 那场猝不及防的死亡也在记忆中逐渐褪色,化为了温澜书午夜梦回时一声怅然的长叹。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接受当年的事情,如今听顾鸿雪乍然提出这个可能,才发觉自己其实并未完全对当年的那种情绪释怀。 震惊,悲苦,怅惘,怀念。 一切种种,只是被时间掩埋在记忆深处罢了。 顾鸿雪大抵也是如此。 随着大衍令的出现,那些纷繁复杂的情绪再度被挖掘出来,暴露在天光下,令他不可抑制的生出了一个近乎幻梦的臆想。 “我小时候贪嘴,那天我拜托师父帮我带一份云片糕……” 顾鸿雪喃喃道,他看起来很不甘心,长长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眸底晦涩的光。 “师兄,这只是个传言,即便师父当真能复活,你确定复活的真的是师父吗,而不是其他借此托生的妖魔?” 顾鸿雪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在温澜书的目光下闭上眼睛,未尽的话语化成了一声长叹。 “我知道了,我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那颗石榴的存在使得哈迪斯能以一种灵体的方式跟着温澜书。 他此刻静静的站在温澜书身旁,一双翡翠般的双眸沉静的看向温澜书。 纵然温澜书的神情与先前一般无二,但哈迪斯仍旧敏锐的觉察到,似乎有什么压抑的、晦涩的情绪在他的心中翻滚,使得那双清澈的黑眸此刻如同落了雨的湖面,透着一股晦暗的潮意。 哈迪斯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最后伸出手,隔着虚空轻抚了一下温澜书的头发,像是一个内敛的安慰。 温澜书若有所觉的抬眸。 “怎么了?”顾鸿雪见状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温澜书轻轻碰了碰脑后的发丝,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刚刚好像有片落叶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回房之后,温澜书拿出了那颗石榴,他对那颗石榴总觉得有些在意,但是在翻找储物袋的时候,指尖却碰到了另一样东西。 这是—— 温澜书疑惑,他记得自己的储物袋中并没有这样东西。 他将碰到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封信。 信纸的材质与他日常所用的有很大的差别,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却并非温澜书所认识的任何一种。 温澜书盯着这封信,凭空生出一种错位感。 ——就好像,他本应该是能理解这些文字的才对。 尤其是信件开头的这几行字…… 温澜书指尖轻轻抚过信纸。 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的才对。 不是理解。 而是认识。 一旁的哈迪斯瞳孔微微收缩,随后他默默移开视线,片刻之后又移回来,落到了温澜书的脸上。 哈迪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毕竟这封信是他亲自写的,又是拜托赫尔墨斯亲手交到温澜书身上的。 温澜书收下了这封信,但是并没有回信,无论是口信还是纸质的信件都没有。 哈迪斯曾猜测过这封信到底有没有被打开看过。 现在看来是没有的。 而且—— 哈迪斯微微皱了皱眉。 温澜书似乎认不出上面的文字了。 “陛下。” “陛下!” 哈迪斯醒了,而且是被塔纳托斯叫醒的,这就导致他一开始有些迟钝,思绪仿佛还沉浸在刚刚那个梦里。 紧跟着他就发现,与之前的几次梦境不同,这次他即便苏醒后,也能记得梦境中的记忆。 有些事情身处其中的时候尚不觉得,抽离出来后便能发现诸多疑点。 这是件很蹊跷的事。 比如这个梦境究竟是什么,参与的为何是温澜书,而自己又为何能从始至终的旁观。 正想着,塔纳托斯无奈叫了第四声。 哈迪斯回过神,看向一旁的塔纳托斯,“怎么了?” 塔纳托斯的神色极度严肃,眉毛皱的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陛下,人界出现大面积的死亡,冥府的神明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我记得人间只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 “的确战火还没蔓延开来,但是瘟疫出现了,这场疾病在短时间内蔓延开去,很快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等我们反应过来时,审判台前等待审判的灵魂已经几乎挤满了角落。” “阿波罗殿下作为医药之神,已经离开奥林匹斯山去教导人类医治瘟疫的方法,但是目前看来,根本比不上瘟疫蔓延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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