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就走了。 祝氏满是感激地把他送出门外,直到背影都看不见了,这才转过身来。 但她一转身,就对上了何三郎阴沉的脸。 “相……相公,你怎么下床了?”她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迎了上去,“黄叔说了,你的伤刚好,还是要在床上多躺几天。” 最好是躺个一年半载,也让我松一口气。 何三郎目光阴冷地看着她,“黄叔?你喊得好生亲热。怎么,人家给你几两银子,就把你这贱人的心给收去了?” 祝氏一惊,“相公,你这是什么话?” 何三郎却又突然笑了起来,挤眉弄眼地说:“好了,我又没怪你什么,不用这么紧张。” 祝氏又急又气,“你怪我什么?我做什么了你能怪我?你给我说清楚!” 她半辈子贤良淑德,恪守妇道,哪里能认下这么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虽然她没有读过书,但是她不傻,知道女子要在这个世道上生存,名声绝不能有瑕疵。 若不然,毁的不止是她自己,还会连累她的女儿们,还有娘家的女孩儿。 见她没有踩进自己的言语险境,何三郎恼羞成怒,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个贱人,真是给脸不要脸!银子拿来。” 祝氏捂住红肿的脸颊,目光闪烁了一下,“什么银子?家里哪还有银子?” 恰在此时,大丫头抱着一堆脏衣服从外面回来了,看见母亲挨打,她急忙扔下衣裳,疾步跑了过去。 “娘,你怎么样了娘?” 她扒开母亲的手,看着母亲迅速肿起来的脸,只觉得有一个怒气从心头升起。 祝氏迅速拽了一下女儿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哀声对何三郎道:“相公,家里真的没钱了。” 大丫头明白了:又是要钱。 从小到大,她见得最多的,就是父亲找母亲要钱。 哪怕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父亲也会将最后一点买米钱拿走,根本不管他们母女的死活。 她闪身挡在母亲身前,咬牙质问道:“父亲身为一家之主,这些年又往家里拿过几个钱?你有没有想过,母亲一介女流,不能抛头露面,挣钱养家有多不容易?” 何三郎被戳中了短处,登时恼羞成怒,“嘿,你这个臭丫头,大人的事,你少管。逼急了老子,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祝氏悚然而惊,一把将女儿拉到身后,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方才黄叔给的银子,都在这里了。” “娘!”大丫头难以置信,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给他钱?眼见你就要生了,咱们连请稳婆的钱都没凑够呢。” “好了,大丫,不要再说了。”祝氏呵止了女儿。 女儿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何三郎早就有心把女儿卖了,若是她不拿出钱来,立刻就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大丫头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着肚皮滚圆,身子却瘦弱不堪当母亲,她到底是没有再说什么,就怕母亲动了胎气。 “我去洗衣裳了,跟人说好了,明天送回去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何三郎得意洋洋,目光贪狼而油腻地打量祝氏,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祝氏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淡淡道:“我的绣活儿还没做完,先回屋去了。” 二女儿和三女儿一直躲在屋里不敢出去,直到母亲进来,她们才怯生生地扑进母亲怀里,寻找那一刻的安全感。 “娘。” “娘,我害怕。” “别怕,别怕,娘在这里。” 她一边安抚两个小女儿,一边暗暗下定了决心:这三日之内,绝对不能让大丫头有闪失。 还有剩下那十两银子,也一定不能让何三郎发现。 等到三天后,大丫头跟着黄叔走时,就塞给她傍身。 作者有话说: PS:不好意思,今天去医院看外婆了,未来三天都得去,加更的事要等到下周了,么么哒! 今天给宝宝们发红包,安抚宝宝们失落的心灵。 还有,明天上夹子,更新会很晚,大家不要等了,和后天的一起看吧。
第37章 河图洛书 留在何三郎身上的“入梦神机”之术被破除之后,作为施术者的江停云,立刻就察觉了。 他当时就是一惊,“糟了,有人破了我的法术。” 彼时风道长才吃了个半饱,一边等着后厨把新一轮的糕点做好,一边喝甜汤溜缝。 见江停云大惊小怪的,他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说:“淡定,淡定。法术这种东西,你既然能施法,别人自然能破术。” 他放下空了的汤碗,笑道:“若想别人破不了你的法术,就努力修行。等你修为高了,哪怕是最简单的小法术,再把破解的方法到处张贴,也没人能破得了。” 破解法术可不是解数学题,只要找对方法和步骤就可以的。 法力高深之后,所施展的法术也会因法力的量变,引起质变的。 林动正要给他再盛一碗,被他抬手拦住了,“不用,我就用这个喝。” 说完,把小碗一推,就端起了汤盆,“哎,还是在北方吃饭痛快。南方的菜是精致,但这汤盆小的,就跟那北方的碗似的。” 林动目瞪口呆,下意识左右看了看,见铺子里只剩他们这一桌了,才松了口气。 ——刚才那话要是被人听见了,简直就是社死现场。 上辈子是北方人的江停云忍不住点了点头,说:“北方寒冷,自然得吃多点;南方气候湿热,不需要那么多热量。” 他沉吟了片刻,对风道长道:“钱我已经提前付足了,要不然您自己在这里吃吧,我去打听打听那何三郎住在哪里。” “你干嘛?”风道长汤也不喝了,侧目看他。 江停云道:“我去再给他施展一次入梦神机,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要带着林动一起走。 风道长伸手朝他一指,“你给我坐下吧。” 于是,江停云不由自主的,就重新坐了回去,再也动不了了。 “表少爷!”林动一惊,下意识就要动手,但很快就步了江停云的后尘。 只不过,江停云是坐着,他就只能站着了。 “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稳重。” 风道长是汤也不喝了,调侃江停云,“你说你着什么急?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江停云技不如人,十分无奈,“您说,您说,我不走了就是。先把定身术解开吧,一会儿后厨要送东西来了。” 风道长大手一挥,“行了,解开了。” “表少爷。”林动担忧地喊了一声。 江停云安抚道:“放心,风道长是高人,若真要把我怎样,你也拦不住呀。” 林动语塞,吭哧了几声,梗着脖子说:“拦不住也得拦,想伤表少爷,除非先打死我。” 风道长笑道:“这还是个忠仆,你小子倒是好福气。” 江停云笑了笑,问道:“道长拦住我,又是为何?” 原本他对何三郎施展“入梦神机”,是想让他在梦境里体验一番被不孝子虐待,晚景凄凉的生活,进而让他明白,有儿子不一定是好事。 君不见古今中外,不孝子层出不穷? 把女儿教养好了,不比养个不孝子强? 但如今法术被人给破了,以那何三郎的为人,怎么可能自己反省? 风道长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若是不谨慎,好心也容易办坏事。” 这时,新一轮的糕点做出来了,掌柜的和伙计齐心合力,不一会儿就摆满了一桌。 然后,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点头哈腰地问:“几位客官,这些够了吗?” 江停云看向风道长,风道长摆了摆手,“这就够了,不用做了。” 其实他吃东西,就是喜欢吃的那个过程,就算十年百年不吃,也饿不死。 听闻此言,不但掌柜的,就连厨子都松了口气。 江停云看得好笑不已,示意林动再给人几两银子,安抚一下他们脆弱的心灵,这才把人打发走,借他们的地方说话。 风道长一边吃一边说:“那个梦入神机的法术,针对的是人的脑子,对于同一个人,两次施术的时间最少得间隔三天。若不然,那人很可能就傻了。” “这么严重?”江停云吃了一惊。 “就是这么严重。”风道长正色道,“不但是梦入神机,所有的法术对凡人都不能频繁使用,要不然都会有后遗症。” 见江停云仍是一脸震惊,还没有反应过来,风道长语重心长地说:“小江,我并不希望你学会了法术之后,就自觉高人一等,逐渐不把凡人的喜怒哀乐放在眼里,仗着法术肆意妄为。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真变成那样,你还是你吗?” 江停云若有所思,风道长见状,也不再打扰他,而是先让他自己思索。 过了许久,江停云长长吐了口气,起身对风道长郑重施礼,“多谢道长教诲。若非道长及时点醒,小子险些误入歧途。” 自从意识到,自己能从蓝皮书上学会的不是武功,而是法术之后,他的确是有些飘了。 先前在考场闹鬼一事上,他就有些托大,甚至因解决不了这件事懊恼异常。 并不是说有责任心是坏事,而是他这种舍我其谁的心态,不管是在修行上还是在读书上,亦或是在生活上,都对自己非常不利,也容易影响周围的人。 林如海大约也看出他的问题了,但林如海是一个世俗官僚,他看问题的角度,也是站在世俗中既得利益者的角度上。 所以他虽然也提点了江停云,却并不是很对症,不如风道长一针见血。 让他肯听劝,风道长欣慰地点了点头,示意江停云把林动等人都遣出去。 江停云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风道长不会害他,便依言而行。 “道长还有何教我,小子一定洗耳恭听,并谨记在心。” 风道长道:“把你那本书拿出来。” 江停云依言拿了出来,放在了风道长面前。 风道长右手如扇,浮在书上一抹,那本当朝流行款式的蓝皮书,竟然变做了一块磨盘大的龟甲,上面有纹、圈、点自由排列,组成了极为玄妙的图案。 风道长又一挥手,龟甲翻了过来,背面绘制了一个似龙又似马的生物,它身上的旋毛乃是:一六居下,二七居上,三八居左,四九居右,五十居中的图形。 “这……这是……”江停云脑中,迅速出现了曾经看过的神话故事,“这是河图洛书?” 风道长挑眉看了他一眼,“你小子,还算有些见识。” 江停云呆了半晌,就在风道长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高论的时候,他却来了一句,“老道士说的竟然是真的,这书真是祖上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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