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面无表情的放下勺子,发现自己可能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亚尔斯曾经脑补过白术对着坩埚熬魔药的画面,如今时境过迁,现实里的老巫师竟是他自己。 命运如同回旋镖,扎在胃里,暖中带痛。 这半年的养尊处优把早已适应摧残的味蕾和胃部都养的精致了不少,乍一回到……不,超过以往的恶劣生存环境中,连食道都疯狂抗议着想把东西吐出去。 这比生的蛇蜥和紫蜘蛛都难以下咽。 货真价实的生化武器。 坩埚离火,亚尔斯搅动着粘稠的魔药散热,片刻后安详的闭上了眼。 忆苦思甜,璃月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他保持着闭眼的姿势,把这锅东西全塞了。 有那么几秒,亚尔斯一片黑暗的眼前迸发出光亮,从记事起的一幕幕飞速滑过,最终定格在绿发青年温柔的笑脸上。 ——亚尔斯,男,狼族混血,享年二十岁,卒于物质过于丰富导致味道也过于奇葩的……自己做的饭。 …… 走马灯只持续了几秒,死里逃生后的亚尔斯第一件事就是把锅给揉成一团废铁。 没关系,家里还有备用的。 勺子没被污染太久,尚能一救。 彻底认清自己除了做鱼和白粥就是个厨房杀手,白术敢吃他都不敢喂的那种,亚尔斯把厨房窗户打开通风散味,最后还是出门去买了正儿八经的病号餐。 在炉火旁烤了一会儿散尽周身寒气,亚尔斯才回到房间。 想要关门的手抓了个空,他下意识回头去看,门框一侧还留着断裂扭曲的合页,这才想起来昨天干的好事。 白术仍在睡着,微亮的天光透过窗帘打进房间,光线中有细小的灰尘漂浮,有一缕正照在他的侧脸上,触及睫毛时懂事的没再过界,皮肤被照得几近透明,脆弱感扑面。 被坐下来的人身躯一挡,亮光就被遮的严严实实。 亚尔斯垂眸,视线落到那双苍白的唇上,下唇在忍耐时不自觉的被咬出一道伤口,一夜过去已经微微结痂。 像在触及什么易碎品,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砰在那道伤口上,狼耳微抿,亚尔斯慢慢凑上去,不带半分旖旎意味,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紧紧盯着白术近在咫尺的眼帘,青年睡得依旧安详,亚尔斯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果然是骗人的。” 正准备直起身,撑在一侧的手就被什么碰了碰,亚尔斯一顿,倏地看向身下人的脸。 白术眼睫微颤着,有些迟钝的半睁开眼,声音微哑:“什么……骗人的?” 他没得到回答。 亚尔斯猛地低头把自己埋进白术的颈窝,掩饰掉一切表情,狼耳细颤着盖在白术脸上,绒毛扫的有些痒,白术含混的笑了一声,被子下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捏住一边耳尖。 “痒。” 亚尔斯恍若未闻,变本加厉的把脸往他颈窝上的空隙埋,连带着耳朵也凑得更近。 灰白与绿色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失去遮挡,之前的光线已经随着日头移动往上投射,正好笼罩到白术一侧眼睛,不论外面多冷,照进屋中的阳光总是暖洋洋的。他眯起一只眼,也不躲避,捏着那只耳朵晃了两下。 亚尔斯埋的利索,其实没压到白术半点,热息顺着被褥一点缝隙喷洒在锁骨上,白术顿了两秒,捏耳朵的手往下挪了挪,一下一下顺着顺滑的灰发往下摸,给大狗顺毛一样。 想到昨天一直环抱着自己的热源,白术眼中划过一丝歉疚,轻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埋在颈窝的脑袋沉默一会儿,动了动,露出一只琥珀的眼,瓮声瓮气道:“疼么?” 白术手上一停,随即揉了揉他发质颇好的头发,眼神有些放空。 半晌,他道:“……疼。” 声音轻飘飘的,落在亚尔斯耳朵里却狠狠砸下,明明自己受再重的伤也不觉得有什么,白术疼到连呼吸都在抖时,他仿佛被踩着尾巴,脊骨都被一寸寸剥出来一般,直到半夜还会时不时去触摸白术的心跳和鼻息。 亚尔斯有些不适应的让尾巴抬起来,尖端够到白术的手,毛茸茸一大条就往人手里送,相当不矜持。 白术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是在安慰我吗?” 亚尔斯迟疑道:“算么?” 只是听说毛茸茸的摸着会让人类身心愉悦,这条尾巴这么多年除了出卖他的情绪外也没什么建树,不这时候拿来给伴侣摸发挥它那微不足道的作用,它还能有什么用? “当然算。”白术欣然接受尾巴的热情,他头脑还有些昏沉,半阖着眼抚摸着,毛发有些硬,但并不枯燥,总的来说手感不错……他顿了顿,细长的手指一挑,尾巴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哆嗦了一下,但没从手里抽出去。 亚尔斯咬了下舌头,压住快要脱口的声音。 白术没戴眼镜,微微眯起眼聚焦,看清了挑起来的手感半硬的是什么东西。 一团纠结在一起的毛疙瘩映入眼帘。 亚尔斯撑起脑袋,跟着回头一看:“……” 昨晚匆匆洗了一遍,吹干时十分粗鲁,卷筒洗衣机一样效率为主,他的毛有些长,表面上看着和以往无异,覆盖在下面的那一层有一些比狗血话本里的关系网还纠结。 按理来说这样真的很不舒服,奈何亚尔斯所有心思都放在白术身上,压根没发现尾巴上的不适。 亚尔斯一窘,想要把那团毛结削下去,尾巴往外抽了抽,没抽动。 白术眯着眼睛,手指捻动着想把那一团搓开:“别动,小心毛被揪下来。” “不用管它。” 搓动时难免会扯拽两下,不疼,但感官更加奇怪。亚尔斯快把脸憋红了,下意识合了下腿:“我买了吃的回来,先喝点水?” 那团毛纠结的太紧密,看来只能沾水慢慢顺开,白术眼睛眯久了有点难受,快速眨了两下眼,松开他道:“好。” 他松开手的下一秒,亚尔斯忙不迭抽回尾巴下床,转头去给他拿煨在火上保温的粥,到了门框前他停顿一下,声音又低又快。 “下次……” 亚尔斯扣了两下断掉的合页:“不要锁门了吧。” 白术微怔。 他坐起来半靠在床头,亚尔斯背对着他,语气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们不是伴侣吗?” 白术闻言手指收紧,攥了一下还带着体温的被面。 半兽人在屋里从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味,床上是重灾区,就和做了标记一样,一进房间就能闻到药香中的其他气味——不难闻,甚至带了些难以言说的冷,闭上眼感受时像是置身冰原雪林中徒步,所见之处都是荒凉的白,吹来的风却是温暖又舒适的。 久而久之,其实白术身上都沾了这种气味,除了和亚尔斯紧靠时,就很少再能闻见了。 此时他却像是亚尔斯一样,恍然间读取到了气味中的信息。 风中裹上一点潮湿的味道,不去看那人的尾巴,不去听他的语气,白术也读取到微小的低落与自责。 白术松开手中的被子,轻轻点头:“下次会把你叫回来再锁门的。” “咯啦”,本就不太结实的合页不堪其扰,终于被一爪子抠下来,亚尔斯反手把它丢进空间器,“嗯”了一声,去厨房取粥。 直到他转过弯看不见背影,白术才收回视线,摸了被妥善放在床边的金丝眼镜擦了擦,叹了口气。 ——对自己的。 这么一想,他这个伴侣做的还真是不够称职。 他戴上眼镜,一抬头就愣住了。 ……门呢?
第59章 财帛动人心 阿桂到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咳嗽声就知道白术醒来了,昨天的果切一块未动,切面已经氧化,他又端来一盘,将原先的撤掉。 白术又一次醒来,阿桂眼底带着喜色,道:“我联系木匠,之后来换一扇门?” 白术还未回答,亚尔斯警惕的脱口道:“不用,我自己做。” 几人全都转头看他,长生一副怀疑的口吻:“你……还会做门?那能用吗?” 亚尔斯靠站在床边,没什么感情的瞥它一眼,言简意赅:“能。” 这类活计亚尔斯还是能做的,给他一堆木材,他能还回来一座小屋,门这种东西尺寸对了就行,至于上面的雕花,他手足够稳,力气也大,回头找些图纸来照着刻,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总比让其他人进入自己的领地好。 长生沉默两秒,转移了话题:“白术你吃饭了吗?黄家小子刚才送了营养粥来,我看了一下,挺适合你现在吃的。” 白术笑道:“吃过了,亚尔斯早上也温了粥,味道很好。” 长生微妙的重复:“味道……很好?” “你是不是昨天疼傻了……”长生心疼又震撼,“我今早路过厨房,你知道里面都成什么样了吗?” 亚尔斯后背发麻,机械的扭头看向它。 “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味蕾?是中毒之后的幻觉吗?是爱情吗??” 亚尔斯:“……” 白术摸不到头脑:“我没有中毒……” 话没说完,亚尔斯一把捏住长生的嘴,快到长生来不及反应。他背对着白术,脸色恐怖的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自己掏刀的手:“闭、嘴。” 长生:“……” 将他表情看得分明的阿桂:“……” 娘哎。 这么大反应,他早上是炸了一次厨房吗? 还在状况外的七七“啊”了一声:“做操时……厨房里有红色的雾气。” 白术:“……红色的雾气?” 七七点头:“很危险的感觉。” 阿桂一脸惊恐:不是吧真的把厨房炸了?! 后院能直接透过窗户看见里面的情况,亚尔斯僵着脸,如遭雷劈,从头麻到脚。 他根本没发现七七在外面,甚至长生什么时候路过的都不知道。 白术想着之前端来的杂粮粥,若有明悟。 这是做失败了……才去外面买回来的吧。 他正要开口,喉中忽然发痒,忍不住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亚尔斯撒开长生,转而去为他倒水——他手上没轻没重的,不敢去拍背,指不定哪下太重就把白术拍散架了。 长生也顾不上快被捏碎的嘴,在阿桂均匀的拍背声中念念叨叨:“这几天外面降温啦,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诱发的?今年的天儿还怪喜怒无常的……往年都没这么冷呢。” 一杯水下去好受许多,白术谢过阿桂,缓了缓气:“应是如此,临处海边,冬天湿冷,不管如何小心都是避免不了的。” 长生叹气:“还以为今年你随身跟着个大火炉,就不用再来这一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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