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坦然回视:“怎么?” 刚燃起来的火苗被他冷淡的视线瞬间扑灭,阿桂坐正身子,扒拉两口空气:“没、没事。” 长生嘲笑道:“被某人饭桶一样的胃袋惊到了吧。” 亚尔斯回以冷笑:“一只幼崽五分钟光盘两份果切,你也不遑多让。” “……你是记仇精吗?!”长生恼怒道,“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抓着这茬啊!” 嘲笑他那么久未成年,他才记了多久?亚尔斯凉凉回忆一番,发现自己起码还能拿这茬嘲笑长生半个月。 以百倍奉还的理念来算……懒得算,干脆到他死之前吧。 记仇精低头继续扒饭,很给厨子面子的不浪费一粒粮食,甚至连饭后例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也怪不得哪怕给的建议一大半都是废话,香菱也爱请他去试吃,除了不管什么奇葩原材料和味道都能淡定咽下去外,亚尔斯吃饭总是很让厨师有成就感。 锅巴看着白术的饭量,不赞同的拍拍他的腿,发出“噜噜”的声音,后者福至心灵,解释道:“晚饭忌多食,我吃这些已有八分饱,足够了。” 亚尔斯道:“香菱怎么样了?” 他问出口才想起来自己听不懂锅巴的话意——锅巴不算是动物,他们之间的交流一向靠脑电波。 今天信号显然不太好,他们脑电波不太匹配,锅巴手舞足蹈的比划几下,亚尔斯一点没看懂。 白术饶有兴致的围观:“唔,你的意思是……香菱已经舒服很多,睡得很沉了?” 愁眉苦脸的小熊一秒挺起身子,吧唧吧唧给他鼓掌。 亚尔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看出来的?” 白术笑眯眯道:“想象力吧。” “……”想象力过于贫瘠,确实是他的问题。 香菱转醒时已是日上二竿,昏睡过后有些头晕目眩的,她抬了抬手臂,上面绷带包扎的很规整,又环视四周,发现了趴在床沿睡出大大鼻涕泡的锅巴。 记忆复苏,香菱瞪大眼:“啊!” 她凄惨的大声道:“完了,我的食材没带回来!” 鼻涕泡啪的破掉,锅巴惊醒后惊喜的扑上去:“噜噜噜!” 房门很快被推开,一溜人堆在房门前,视觉效果十分拥挤。 胡桃和烟绯一人抱着个同款果篮,刚前后脚踏进门就跟着听力惊人的亚尔斯一起过来,挤在一起往里面探头探脑。 胡桃:“香菱,你醒啦!” 烟绯:“香菱,你怎么样啦?” 被她们两个挡在身后的亚尔斯:“……” 慢人一步,排在队尾的医师笑容无害:“几位,这是要进去给她检查身体状况,顺便开方药吗?” 怎么,门口是有人收票,付了摩拉才能进去参观香菱吗? 前面两只立刻消音,抱紧果篮,一左一右为大夫开辟道路。
第55章 初雪 差点没了半条小命的厨娘小姐,在醒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惋惜她捅了三个魔物寨子收集来的材料。 胡桃面如菜色:“你去魔物寨子收集食材?!” 亚尔斯醍醐灌顶:“丘丘人磨成的粉真的能吃啊。” “哎?”香菱皱着脸喝光苦的要命的汤药,被一句话转移注意力,“好像是个新鲜提议……唔好苦……回头要不要试试?” 众人:“……” 他们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吐槽哪一点。 白术扶着额头,无力道:“亚尔斯……丘丘人不能吃。” 胡桃死鱼眼道:“香菱你也不要露出那种跃跃欲试的表情,你要是真的敢做的话,也麻烦不要叫我去万民堂。” 烟绯摸着下巴:“虽然魔物没有律法保护,但经过观察,丘丘人也拥有一定程度上的智慧,嗯……有违人道,但并不犯法呢……” “咦,烟绯你怎么也在?”香菱好似才发现她,愣了愣,往他们身后看去,没看见卯师傅或萍姥姥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我都在这站半天了,你才发现吗?”烟绯故作不满的双手抱胸。 香菱嘿嘿一笑:“这不是……刚醒来还有点晕嘛。” 喝完药又按照惯例讲了一遍注意事项,白术外面还有的忙,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再加上身体仍然虚弱,需要留下观察,香菱在不卜庐的患间暂时住下了。 众所周知,拥有火系神之眼的人大多具有无穷的活力,压根闲不下来。 她才在床上躺了一天,头顶上就快长蘑菇了。 汤药是由亚尔斯送进来的,苦着脸闭眼干了这一碗又苦又涩的药,香菱喝的眼角通红,好几杯水下去才冲淡味道,小声和亚尔斯吐槽:“白术先生的药很好用,但真的好苦啊……就没有好喝点的药吗?” 这药喝完之后还不能吃饴糖,说是会淡化药效,也不知道里面的材料都有什么。 亚尔斯拿白术的话来安慰她:“良药苦口。” 白术开的方子确实都是苦药,常有患者半真半假的抱怨,大夫一向脾气温和,在这种事上却不退让半分——其实他自己都嫌自己的药苦的不行,每天喝完都要吃几块果脯来清口。 亚尔斯每晚看他喝药如上刑,眉宇间都刻着愁字,心疼之余,还带了点好笑。 这大概是白术难得的,能和孩子气沾边的时候了。 有一点不得不提的是,香菱留下,自然还会带着一只锅巴,小熊在厨房里大展身手,在亚尔斯呆滞的目光下举着能炖两个它的铁锅……颠勺。 动作赏心悦目流畅至极,觉得火不够旺时就侧一下身子,从嘴里喷出一道火焰,一只熊当两个人用。 看看人家的搭档,再看自己家那位的……亚尔斯看着啧啧称奇的长生,无师自通的拉踩道:“你就不能学学锅巴?” 语气和教育着“看看别人家孩子”的家长别无二致。 长生:? “你在开玩笑吗?我拿什么学,你给我安两条胳膊??” 一条细细的白蛇长着两只胳膊的形象太过猎奇,白术别过头开始咳嗽,亚尔斯眯了一下猛然刺痛的眼睛。 但他贼心不死:“白术是医师,你就不能帮他开药?” 长生调子慵懒,反唇相讥:“然后把一群怕蛇的患者吓出心脏病?” 白术坐诊时,长生其实不经常和他待在一处,大多数人认为它是白术先生养的宠物蛇,连它会说话都不知道。不少人觉得白术走到哪都带着它,必定十分爱蛇,因为这个,早年有个富商为了讨好他,路子奇野的为白术送来了一条宠物蟒。 体型十分不“宠物”,身子有碗口粗细,一整条盘在两米左右的笼子里都有点盘不下,吞一个成年人就跟玩似的。 罩布掀开时,蟒蛇应激一样撞了一下笼子,阿桂差点没被吓死。 类似例子不胜枚举,甚至还有给长生送对象的——该人被长生狠狠记住了,特意让白术在写方时换了几味效果一致,但难吃的要死的药,然后把那条倒霉的雪白暴风雪转手送了人。 哦对,那人送的还是条母的。 长生犀利评价:一看就没眼力见,连性别都分不出来,生意迟早黄。 锅巴做的菜意外的好吃,色香味俱全,比起香菱来都不遑多让,吊打市面上无数大厨。 亚尔斯对长生浮于表面的嫌弃更加明显。 刚吃完饭,亚尔斯懒洋洋的准备去老地方晒太阳,在食物充足的前提下,初冬的季节让他有些提不起劲。 椅子上落了一片格格不入的嫩绿树叶,亚尔斯眼也不抬的越过它,随手敲敲旁边的大门:“东西还我。” 几秒后,木腿在石板上划出细微的响声,胡桃撇着嘴,搬着椅子从门板后挪出来。 “哎呀,又失败啦。” 身后的椅子砰的变回去,臧之下挠挠头,也低落的跟着叹气:“一次都没成功过……” 她们快成不卜庐编外人员了,有时香菱也出来溜一圈,药堂后面每天下午都聚了一桌,数目比病患都多。 卟叽卟叽的脚步声传来,臧之下对亚尔斯做了一辑,开心的扑到了锅巴身上,小兽一般抱着它打滚,后者逆来顺受的由着它,还艰难伸手摸了摸它的头,明明体型相仿,却是一副长辈的样子。 松子落到脑袋上,这小家伙体型向一颗标准球形进发,重量也提高不少,阿桂被压得一低头,下巴磕在长生熟睡的身躯上,木然的看着热闹非凡的药堂。 蛇、鸟、狼、熊、狸猫…… 往日一语成谶,不卜动物园真的开业了。 香菱“出院”那天,天空纷纷扬扬的下起了细雪。 这种天气,医庐也清静了许多,白术披着那件藏青色斗篷,本就苍白的脸埋在细密的绒毛里,无端加重了几分病气。 他和亚尔斯并排坐在一起,七七被香菱牵着,对胡桃的排斥随着相处也少了许多,跟着她们一起步入雪中,雪花细密微凉,落在脸上让她十分舒服。 锅巴、臧之下和松子也跟着玩闹,阿桂逐渐有点老妈子的感觉,手中拎着刚翻出来的新外衣,急匆匆越过两人,给香菱披在身上。 “有火系神之眼也不能这么淋雪,还想再回来喝几副药?” 结果被两人拽着,一起玩雪去了。 长生精力不济,回去睡觉了,几片雪花飘扬着落到白术斗篷上,暗色的布料衬托着,能看清透明的结晶有几条分支。 亚尔斯为他拍落那几片雪,白术笑了笑,伸手接住又一片雪花,道:“每当我看见自我手下病愈的患者时,都会觉得所有的苦都没有白吃,所有的选择都有意义。” 他目光悠远,穿过飘扬的细雪回到过去的春日,在万物复苏的季节中,还不叫白术的青年沉默的葬了恩师,与常常盘踞在师父身上的白蛇签立契约,换眼为证,只愿以微薄之力度世间苦厄。 他因这契约诸病缠身,孱弱无比。却依旧眼至黎民,心怀慈悲。 带着几道伤痕的手握住他的,遇温的雪化作一滴水,在贴合的密不可分的掌心中发出湿润的声音。 亚尔斯注视着他,没有款款深情,却直直落到心里:“人类总会用意义来界定一切,我不太懂这个。” “我曾经……只想要活下去,想摆脱陷我不断被追杀的半兽人身份,变成纯粹的人类也好,兽人也好,去随便找一个偏僻的村子生活。” “我没有成功改变血脉,但我来到了这里。”亚尔斯垂眸亲吻他微凉的指尖,轻声说道,“我遇见了你。” 白术眼睫一颤,抚上他的脸,凶狠的狼偏头靠着他的掌心,他呼出的气息在门口略低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形影绰绰。 白术有些失神。 但他还能活多久呢? “你现在活着就很好了。” 白术回神,才发现将心中的自问道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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