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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蒂夫？”大猫抬起脖颈，勾起长而薄的舌头，龇着满口尖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双金瞳半睁不睁地看向亮起灯光的方向，一个翻身也窜出了门。 “你怎么出来了？天还没亮。”史蒂夫温声问。 他为自己倒了一大杯水，顺便擦了擦因为恶梦发出的一脑门汗水，“你白天突然回去，我还以为那个开膛手的案子有了新进展，没想到你今晚也会回来睡。” 想要区分沃伦和大猫其实很简单。当沃伦不在的时候，大猫总是非常乖巧听话，晚上就算不用睡眠也会乖乖呆在软垫搭起来的猫窝里，但只要沃伦回来，他必定是要挤掉史蒂夫的半张床的。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有了新进展，不过我们又有了一名新死者倒是没错，”沃伦迈着轻盈的步伐跳到了餐桌上，又懒洋洋地在灯泡下方趴了下去，“我的‘父亲’被发现得太晚了，能用的证据有限，现在威尔他们似乎寄希望于这次案件，试图找到一些新的突破口。” “这么说，那位医生又动手了？”史蒂夫拧紧眉毛，他理解必须有证据才能够对嫌疑人实施抓捕，但这种眼睁睁看着杀人凶手在自己面前却不能绳之以法的感觉实在太过糟糕，更别说这名肆无忌惮的凶手仍在肆意屠戮。 “老实说，应该不是他，威尔似乎另有打算。而且我们谁也不能确定汉尼拔在这次案件里的角色是什么，”沃伦轻声说，“听说，他并不是每一次案件都会亲自动手——他很享受这种操纵他人的乐趣。” “这听上去可真令人毛骨悚然。” “确实，跟他比起来，洛基简直是个亲切的小天使。” “上帝啊，沃伦，”史蒂夫失笑，不可置信地连连摇头，“你这口气听上去可真斯塔克，你知道吗？” “……”沃伦不由自主回想起白日里威尔对自己的评价，并严重怀疑自己是近墨者黑了，“你提醒了我，我会注意的。” “这没什么不好。”史蒂夫关好冰箱，熟练地双手一抬抄起大猫就往卧室走，缅因猫的重量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运猫”，以至于即使沃伦回到这具身体里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还记得与你初识时的样子，虽然你仍是你，但我还是认为现在的沃伦·卫——” “——更像个人类？”以一张猫脸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但史蒂夫默认了。 “威尔今天也这么说，看来咬了多玛姆一口的后遗症没我们想得那么严重，反而算因祸得福了是吗？”沃伦用爪子蹭了蹭脸颊，找到自己习惯的位置，在史蒂夫的床头盘好，一双圆溜溜的猫眼眼神清亮地看向床铺的主人，就像在问“怎么还不过来”一样。 史蒂夫按按眉心，为自己突然不着边际的想象力感到无力。 “愿意跟我聊聊那个开膛手吗？”史蒂夫压着自己一边的手肘，与沃伦的猫脸面对着面，既然两人都已清醒，还不如闲聊点儿什么，“你们见过面了对吗？” “汉尼拔？”沃伦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史蒂夫会对他感兴趣，“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有教养、学识渊博、品位优雅，很容易让人信服，外表也非常出众——但威尔说，这些表现都是他作为一个高级捕食者展现出的特质，为了吸引猎物并放松他们的警惕。” “所以，就是说看上去太完美的人反而容易有一个更可怕的阴暗面。”史蒂夫轻声说。 “我不知道威尔是怎么想的，但我认为汉尼拔只是个例，”沃伦以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接着说道，“你就很完美，史蒂夫，但你可没干出什么混账事儿，对不对？” “完美？”史蒂夫赧然一笑，“这个评价可太高了，沃伦。” “虽然与汉尼拔表现出来的类型不同，但你就是很完美的人类。”沃伦认为对方只是在自谦。 “咳，那么，这位汉尼拔，你们打算如何抓住他？”史蒂夫不像话题进入引人羞耻的商业互吹，便将话题扯了回去。 “……我不清楚，”说到这里，大猫的脑袋向下一压，沮丧地搭在了自己的前爪上，一对又大又直的耳朵也微微耷拉了下来，“我觉得他和克劳福德在盘算什么，史蒂夫，但他们似乎想把我排除在外。不管我怎么问，他们似乎都不打算让我参与太多。” “毕竟你并不是警察或者FBI。即使是莱特曼先生，他的战场也并不在破案本身，不是吗？”史蒂夫宽慰他。 摸了摸那颗失落的脑袋瓜儿，他又奖励似地赞扬道，“你知道，查尔斯一直向我感慨，你天生拥有这种力量却从未擅自滥用它侵犯他人的大脑，他认为这是很强大的自控力。” “哦，那他是高估我的道德水准了，”沃伦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生来就没有‘隐私’这个概念，但当我履行了这么多个星球之后，我也已经学会了这一点，我尊重生命也尊重我的天赋，所以我不愿意随便跑到别人的脑子里逛一圈。” “至于我为什么没有像某些变种人那样利用自己的能力伤害别人，”沃伦的猫眼里流露出古怪的神采，“这么说吧，史蒂夫，用自己的精神体触碰另一个灵魂，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它就像是你们人类的亲吻与拥抱——告诉我，你可能会，愿意亲吻或拥抱你并不喜欢的人吗？” “所以这就是你当初不愿意对巴基和那些九头蛇动用你的能力的原因……”史蒂夫恍然，心中开始为自己曾不理解沃伦舍近求远甚至至自己于险地的举动而感到内疚。 “一开始是这样，”沃伦说，“不过你也知道，从九头蛇的基地回来，我的想法就改变了——我可不想再被抓住关起来了，史蒂夫。” “你不会的，我保证。”史蒂夫轻声说。 “我注意到你最近回来得越来越频繁了，出了什么问题？”他又问。 “巴尔的摩的空气让我窒息。威尔变得很古怪，他甚至宁愿接受汉尼拔的心理治疗，也拒绝我的帮助，我越来越搞不懂他的想法了，”沃伦晃了晃尾巴尖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汉尼拔有时候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或许我该防备着他那天心血来潮想要吃了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称赞了他的厨艺？”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吃了他做的菜？”史蒂夫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他甚至开始感到心因性反胃，“但你说过他的食材——” 哦，糟糕，沃伦暗想，我忘记史蒂夫也不过是个普通人类的灵魂罢了。
第65章 前尘 沃伦再次见到威尔，是在自己“父亲”的葬礼上，而且不只是威尔，汉尼拔也一同出席了这个简陋的仪式。 在那个意外惊吓到美国队长的夜晚之后，不知所措之下，沃伦便将自己扔进了克劳福德的办公室。 四处皆是警员、FBI以及无处不在的监控，他不打算把自己的特殊性贸然展现出来，便任劳任怨、不分昼夜地埋首于梳理大堆的案件资料，这当然是为了体贴威尔的选择——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在有意回避史蒂夫的！ “你母亲的家人看上去好像对你很不满。”穿着一身挺括羊毛呢大衣的汉尼拔远远望着守在棺椁旁低声交谈的几个人，语气平静地在沃伦耳边说道，站在另一边的威尔神经质地扭头看了他一眼，一对浓黑的眉毛聚在了一起。 说不满已经很客气了，他们几乎是在向每一个前来祭奠的人明里暗里抱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儿子居然如此冷漠、悭吝。 “他们似乎认为我会多出些钱筹备一个更体面些的葬礼，”沃伦轻声说，他毕竟不是那对夫妻真正的孩子，自然也不在意对方家庭的这种态度，“不过我认为这样就足够了。” 汉尼拔双眉微微一抬，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 “真意外会在这里见到你们，”沃伦感到疑惑，“我不记得我向谁说过葬礼在今天。” “我们是听陆女士提起了这件事，”汉尼拔抬手比了一下沃伦那位“母亲”的方向，“当然，我和威尔是作为你的朋友才受邀来到这里——沃伦？” “噢，我没事。”沃伦冷眼看了一阵哭作一团的家属们，心中不止没什么波澜，甚至不知为何还有些快意，而这种感情似乎流露到了他的脸上，心思敏锐的心理医生立刻抓住了这一点。 “她似乎格外喜欢‘热闹’。”沃伦笑了笑，或许无论在外人还是这些号称有血缘关系的“亲戚”来看，他现在事业有成，一场葬礼的开销他完全负担的起，自然应当承担起这份责任。若是以前的沃伦，肯定也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出笔钱一了百了，但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这么做。 不错，陆氏夫妇确实可怜，他们来美国奋斗多年，看似生活体面其实也只是过得去而已，各种艰辛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最懂——作为两个半路跨洋的黄种人，他们的肤色就是融入这里文化圈子的天然屏障。但选择了这条艰难道路的是他们，为何却要让诸多报应落在孩子身上呢？ 人类或许并不知道，基因不仅可以主导人的行为，它甚至是有记忆的。 沃伦作为一个拷贝者，每一次□□的重塑都是承接一次基因记忆的开始，被拷贝的供体智力越高、越接近成年体，他能“看”到的东西就越多。当年落到地球，沃伦发现那个奄奄一息的可怜男孩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又来到了一个世道不平的地方，但接收了对方情感最为浓烈的一段段记忆后，他才明白，那男孩儿的死不是因为战争或疾病，而是源自他父母的冷漠。 父母完全的无视，让男孩儿走出了家门，一直以来情感上的缺失让他为了一点虚假的关怀上了一辆不该上的车。 苹果味儿的糖果、温热的牛奶，除了疼痛、绝望和黑暗，这就是留在那孩子弥留之际印象最深刻的东西。 沃伦空洞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站在那个亚裔女人身后年轻的一男一女，他们与女人的姿态亲密，脸上都挂着愁绪，那五官之间的相似度无不昭示着他们是一家人的事实，可哪怕只是粗粗一看也与沃伦的长相大不相同。沃伦这才恍然发觉，因为他的介入，强大的力量压过了基因该有的表达，在顶替了男孩儿为人的身份后，他已经是这世上唯一能纪念那个男孩儿的人了。 “你还好吗？”一直用余光观察沃伦表情的威尔终于忍不住了，他的语气有些急躁，但确实是在关心自己的朋友。 眼睫微微一动，沃伦才明白为何威尔的表情如此古怪——鲜少出现在他眼眶里的温热液体随着眼球的轻微震颤扑簌簌滑落，连默然立在一旁的汉尼拔也颇感意外。 “……我很好。”并非是沃伦觉得多么悲伤，这些都不是他的情感。冷静地揩掉下巴上的眼泪，他抬起眼继续远远地望着那群人——他已经决意要为男孩儿观摩完整场葬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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