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拽了一下林暃的衣袖,两人便一齐向着道观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章华清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懿墨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章华清的眼神几度变换闪烁,但最终,他也没说什么。 “去吧……”他只是这样说道。“我过会儿就过来。” 在回头的那一瞬间,林懿墨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些懊恼、一些悔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从他几天前忽然联系林懿墨,说可以载他一程时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 …… 两人并排走着,一言不发。 眼看着东山观门前高大的牌坊越来越近,林懿墨的脚步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慢了。 他在害怕吗?或许有吧。 在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时,在对对方的具体情况几乎一无所知时,他却仍旧决定接受邀请,坦然前来。若说心中没有半点恐惧,那当然是假的。 只是……他不能不来。 他当然可以选择拒绝,守着他那座枫江观,龟缩在其中,用枫江观本身的防御,抵挡住绝大部分的阴谋和阳谋。 可是,他不能。 枫江观的防护阵法并非万能,终会有被破开的可能。林懿墨不敢拿整座枫江观去赌。 枫江观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家,他要保护它,保护他的员工们,使他们不受侵扰。 那么,便只剩下了一种选择———主动出击,主动面对。 不论他接下来会经历些什么,威逼也好,利诱也罢,至少,他的枫江观暂时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而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他们真的凶残到要将他直接抹杀,他的手里也始终捏着一张底牌。一张,以自己为代价,护枫江观万全的底牌。 手背忽然被碰了一下,带着熟悉的暖意。是林暃的手。 “别怕……”林暃轻声道,“我会一直陪着你。” 林懿墨浅笑了一下,捉住了林暃那只在他身侧晃动的大手。 是啊,他还有林暃。 他不是一个人。 “林暃。”林懿墨忽然开口。 “等回去之后,我想再摸摸你的耳朵。” 林懿墨抬起手,按住林暃的头顶,轻抚两下:“用这种形态。” 林暃顿了一下,狭长的瞳孔先是收缩,然后再平缓舒展。 “好……”他应了下来,“等回去之后,我就给你看。” “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 “东、山、观。”林懿墨站在大门前,抬头仰望着那块华丽的匾额,阳光打在上面,显得闪闪发光。 “好字!”林懿墨赞道,“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林观主谬赞了,此乃我师之字,并非名家。”洪亮的声音率先从前方传来,伴以爽朗笑声。 林懿墨低下头,对着正在快步走上前来的老者拱手:“周观主。” 此人正是东山观的观主、赵平云的师伯———周法澄。 他已年过七十,高高束起的发髻已是雪白,下巴上蓄着精心修建过的长须,一丝不苟的,不显半点苍老,反倒神采奕奕。 “林观主,有失远迎。”周法澄回礼,态度倒是十分躬谦,没有因为林懿墨的年纪而轻视他,而是将他视作同为一观之主的平辈对待。 两人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周法澄抱歉地拱手:“林观主,今日道协会议在我观举办,观中有些事务还未办妥,还望原谅。” 他示意身旁的一个高大的男人上前,介绍道:“这是犬子,接下来,就由他来接引二位。” 男人弯腰拱手:“鄙人周平川。” 他抬眼,与林懿墨对视。平凡的脸上,一丝不同寻常的灰气隐入其间,转瞬即逝。 作者有话说: boss战倒计时!
第106章 “林观主?”周平川的声音把林懿墨的思绪拉回现实。 林懿墨默默将心中的一切怀疑与思索掩藏,看向周平川。 “林观主……”周平川态度平常,“这边请。” 林懿墨颔首,在周平川的带领下向东山观内走去。 林懿墨走在后面,目光始终落在前方周平川的背影上———他的直觉告诉他,此人很不简单。 他悄然看向林暃,也得到了相同的肯定。 因为在人前,林懿墨和林暃走得并不算近,保持着基本的距离。 而在几人穿过东山观古朴的大门,转向殿前时,林懿墨的手忽地被攥住了一瞬。 “当心……”林暃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十分简短,“非人。” 眼前的视线瞬间被一层灰黑色的迷雾笼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阴森了起来。这样的视角只是转瞬即逝,下一刻便已恢复了正常。然而,林懿墨还是精确地捕捉到,在那一刻里的周平川,是一团混沌。 和蠪侄本体一模一样的混沌。 林懿墨瞳孔一震。他知道,那是林暃分享给他的视角。身为异兽,林暃能看到的比现在的林懿墨要多得多———不出所料,周平川果然并非凡人。 那么,他的种族也便昭然若揭了。 他和蠪侄一样,是属于山海的异兽,也是林暃曾经的同类。 林懿墨垂眸,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跟随着周平川,继续向前走着。 …… 林懿墨原本以为周平川作为东道主会先带他们先参观一下东山观,但没想到,他们却是先来到了休息室,见到了一群熟面孔。 “哎呀,林观主,幸会幸会!”蓄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男人笑呵呵地从椅子上站起,热情地对林懿墨打招呼。他脸上的褶子都被挤在了一块儿,像只沙皮狗。他是潜州市白水观的观主,也是亭山道协的副会长。 “小林啊,许久不见了…………”另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妪拄着拐杖走过来,满脸慈祥,“老太婆我还以为你这次不会来了呢。”她是丰海市天元宫的观主,也是整个亭山省最富盛名的坤道。 此外,休息室里还有不少林懿墨曾在各个渠道听过见过的道长,大多都在当地颇有名气,轻易不会出山。 被这样一群人围着,林懿墨也变得有些不自在了。 他勉强维持着自己礼貌的微笑,和这些道长寒暄,心里却是越发地冷了。 一个普通的会议,怎么能招来这么多响当当的人物齐聚一堂呢?就算林懿墨再迟钝,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对劲来了。 恐怕,开会是假,拉人入伙才是真。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胁迫。 林懿墨站在人群中央,耳畔全是或柔和或简短的招呼声,处处都透露着异常的热情。令林懿墨觉得,仿自己仿佛踏入的不是东山观的休息室,而是哪个龙潭虎穴。 林懿墨不禁开始怀疑,这偌大的亭山省,究竟有多少道观是与他们勾结的呢? 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到底还有几座道观完全没有沾染过那些阴暗?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除了林懿墨,还有一个人也得到了特殊的对待———周平川。 不过,不同于林懿墨的热情,众人对周平川的态度更近乎恭敬。 林懿墨看着众人对周平川小心谨慎的讨好,眼神微动,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看来,他们内部存在着某种等级制度,像周平川这样披着人皮的异兽显然拥有更高的地位。 林懿墨的眼神悄悄地扫过众人。 那么,他们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能让这些早已闻名的道长甘心屈于人下的呢? …… 很快,林懿墨便得到了答案。 副会长捋着他的山羊胡子,看向周法川:“周道长,白水观不日将举办祖师圣诞法会,不知您是否得空莅临?” 周法川神色如常,淡然婉拒:“近日东山观中事务繁多,恐不能成行,还望见谅。” 副会长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挥手道:“不打紧不打紧。” “为表歉意……”周法川接着又道,“我愿代东山观向白水观赠与祖师金身一座。” 副会长的失落一扫而空,十分惊喜。 “如此,便多谢周道长了。”他恭敬地向周法川行礼。 林懿墨在一旁聆听着两人的交流,眉头微蹙。 据他所知,白水观主供的是葛天师,而葛天师的圣诞在四月初八,与现在相距甚远。 那他现在所说的这个祖师———究竟是谁呢? 想来,这位神秘的祖师,应当就是周法川之流能够居于众道长之上的原因了。 祂未必是如朱儒一般的异兽,但祂一定、一定和它们脱不了干系。 或许,祂操控了这些道士;或许,祂占据了原本的神位;或许,祂拥有无上的权能,致使无人敢于反抗。 真是个棘手的对手啊……林懿墨心想。 周平川与副会长的简短谈话已然结束,林懿墨也悄然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转而将目光随意地落在了自己的脚尖上。 他深吸一口气,分明是温暖如春的室内,却让他感觉身处于冷冽的寒风之中。不断有被包裹在平常之中的隐晦恶意借着空气传进他的鼻腔、他的喉管、他的心扉,就连呼吸都是冷的。 时间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难熬过,只坐在这里,就能令人这般不适。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 林暃就坐在他的身旁,两人心照不宣地伸出手,悄悄地勾住对方的小指,随后立刻松开。 这转瞬的触感已足够令他慰藉。 林懿墨打起些精神,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使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 接下来,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林懿墨并没有刻意地去关注周法川那边的动静,倒是他主动地将话题转向了林懿墨。 周法川并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与道长们交谈时,也并未因他们的讨好态度而蹬鼻子上脸,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无法激起他一丝的波澜。 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林懿墨,灰色的眼珠中并不带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林懿墨毫不逃避他的视线,与他对视,流露微笑。 周法川亦是礼貌点头,仿佛两人只是无意间对视,而并非某人蓄意观察。 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声音提高了些:“诸位,可还记得「朱儒」?”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低声道:“它不是已经……”他还没有把话说完,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猛地遏声。 “没错……”周法川却是颔首,“早在一年前,它便已烟消云散了。” “它曾是叛徒。”周法川刻意地咬紧了「叛徒」这两个字,并装作无意地撇过林暃。 “但后来,它再次加入了我们。” 周法川闭眼仰头,平举双臂:“它已偿清了自己的罪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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