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轻快地转身,不再将面庞曝露在林暃的眼中,而是淡然地遥望远处山林。 如果不是他那正在细微地颤抖着的双手,恐怕就连林暃也能被他骗过去。 “走。”林懿墨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来,带着坚决。 “我是这座阵法的主人,只有我才能调动这里的一切。”他背着手,脊背挺得笔直。 “林暃……”林懿墨继续说道,“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黑夜里,一双猫眼在月光中闪烁了一下,随后,身后传来了脚轻轻踩过瓦片的细碎声音。 很快,身边已空无一人。 林懿墨微微勾起嘴唇,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他低下头,不再看着那些树木与石头。 他闭上了眼睛,将神智融入那片望不见尽头的黑暗之中。 “那么现在,你究竟想让我看到什么呢?” 他听见自己的心中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如此问道。 …… 午夜,与前几天如出一辙的时间,没有相差一分一毫。 后院,杨桃坐在自己房间的床边,手中紧紧捏着一张鲜红的符纸。 杨桃的室友已经搬走,房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四周出奇地安静,仿佛一滴水落地的声音都能在其中回响。 杨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或许是因为观中阵法的压制,或许是手中这张来自林暃的符纸的作用,她的心中没有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先前的那些恐惧不过是个逼真的幻梦。 但,她仍旧仔细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外界的一切动静。 争斗还未开始。 门外,赵平云站在廊下,神色紧张,不断地环视着周围,警惕着可能会来到的危机。 前院,王家兄弟站在林暃的后面,他们的面前就是枫江观的大门,也是最为重要的突破口,如果有东西要进来,这里将会是交锋的焦点。 林懿墨依旧在屋顶上,席地而坐,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座风雨不侵的塑像。 午夜的温度渐渐低了下去,他却始终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用心去观察一切。 在某一刻,他倏然睁眼,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映满了星光。 “来了。”同一时刻,林暃眼神一凛,两人的声音在这时重叠。 …… “咚———咚———咚——” 一阵阵规律的敲门声在夜空中响起,令人不由地心慌。 王家兄弟捏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剑尖精准地对准大门的缝隙。 林暃却依旧淡然而立,没有动用任何的手诀或符纸,仿佛那声音于他而言不值一提。 而相比起地上的几人,林懿墨的视角便要清晰得多了。 在昏暗的夜色里,林懿墨缓缓地从层层叠叠的瓦片上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门外的场景。 纯白的月光照进他的眼眸,在他的眼中映出细小的倒影来。 几乎望不见尽头。 目之所及,尽是污秽。 敲门声很快停息了,紧随其后的,是此起彼伏的齐鸣。 仿佛万鬼同哭,仿佛天地同悲。 那些悠长的、飘忽的、悲切的哭声清确地透过那狭小的门缝,穿过那无形的屏障,清清楚楚地落在众人的耳中。 它们不断地侵蚀着门中人的神智,不断地钻入脑海,伸出无数只扭曲的手、无数张破碎的口,想要死死地缠绕住他们,将他们也拉入痛苦的地狱之中。 它们,是恶鬼与恶鬼的残魂。 它们纠结在一起,成为一个各自分离的整体,松散地结合着,在某个意志的驱使下,一股脑地冲向这座固若金汤的道观。 它们哭号着、呼喊着,拼命地渴求着新鲜的魂灵,想要将自己支离破碎的恶灵魂魄挤进那条缝隙之中。 那是所有属于凡人的言语都无法描述的深渊 它们,的确来自最深的苦痛,也必将为苦痛所奴役。 但,它们终将失败。 在声音响起的第二秒,有两道目光在门扉处相互交叠。 一道墨绿,一道深邃。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如同两支穿云箭,穿透刺耳的鬼哭,飞向不算遥远的远方。 “禁。” 话音落下的那个瞬间,无尽的嚎叫停歇。 下一刻,耀眼的白光从大殿的顶端显现,那光波如同太阳一般,像是一道巨大的闪电,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冲向门前。 光之所到,一切魑魅魍魉无所遁形,皆化作升腾的灰烟,被午夜的风吹散。 光波渐渐消散,门外的恶鬼散去大半。 余下的那些,也大多被这一击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地向外逃窜。 或有几个仍旧不罢休的,依然壮着胆子,用自己侥幸逃过一劫的魂体撞向那隐约闪耀着点点光斑的大门。 但下一刻,未等有什么声音从它们破损的声带中发出,它们便已彻底消失无踪。 恶鬼没有形体,只由魂魄凝结,只要魂魄尚未弥散,它们便可卷土重来。 可这一次,不论是光波也好,屏障也罢,它们都将直面最根本的死亡,无所脱逃。 很快,门前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不再有一星半点的嘈杂。 这一场争斗,仿佛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王家兄弟终于略略松开了自己握着木剑的手。 两兄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许多震撼和不真实感。 “就这样……解决了?”王瑞泽不确定地喃喃道。 “不。”回答他的,是林暃简短的字节。 男人仍旧站得笔直,他转身背对着大门,仰起头,静静地与屋顶的林懿墨相顾。 月光洒在青年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白光。 但,却并未照亮他的脸。 “为什么?” 林暃的声音穿过微凉的空气,清晰地落在了青年的耳中。 带着一点细小的颤动。 回答他的,是青年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墨:毁灭光波! 暃:6
第72章 “走。”林暃的墨绿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属于猫的竖瞳,他仍旧望着青年晦暗不明的面庞,却是对着一旁的王家兄弟吩咐道。 “啊?怎么了?”王瑞泽仍在迷茫,但王瑞卓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拽过哥哥的手臂,健步如飞地拉着他向后院走。 在两人迈过前院与后院的那一道不甚明显的分界线后,一道沉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带起了一阵夹杂着烟尘的风。 两兄弟同时转身向后看去,却赫然发现,他们的身后已经升起了一堵坚实的墙壁,彻底堵死了前后院之间的道路。 也是在这一时间,围绕着后院的围墙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渐渐升高,径直将这一片四方的天地围成了一座高塔。 后院中的那棵不知长了多少年岁的大树也在不断地伸展着枝桠,一团又一团的绿叶伸向高耸的围墙之外,为高塔盖上了一场朦朦胧胧的树冠天花板。 天光被遮盖,只剩下点点细碎的光斑从树叶的缝隙中艰难地落下。 几人的眼睛在昏暗中隐约闪烁着光亮。 紧接着,一声猫叫不知从何处传来,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拥有翠绿猫眼的小黑猫迈着轻松优雅的猫步,不慌不忙地踩着地上的月光,对周围的一切变化视若无睹。 在那棵已经长得巨大的树下,小黑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低下头去舔了舔自己顺滑的毛发,随后,它健硕的后腿使劲一蹬,轻松地跳上了大树的树杈。 翠绿的猫眼在黑暗中放得很圆,像是两颗镶嵌在翡翠上的黑宝石一般。 它的目光扫过下方几人,仿佛能从中读出些什么不属于猫的情感。 半晌,赵平云率先仰头,询问黑猫:“林师兄他……是在保护我们吗?” 黑猫瞥了他一眼,用沉默肯定了这个疑问。 …… 前院,只剩下林暃和林懿墨两个人。 不知从何处吹来了一阵风,吹起了林懿墨长长了许多的发丝,也吹起了他宽大的衣袖。 “为什么。”林暃又问了一遍。 “那些东西根本不需要动用这一招……”林暃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冷,仿佛能从那双墨绿的眼睛里望见漫天的冰雪,“你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你在刻意地消耗……”林暃的声音如同森然的铁块那般沉重,“消耗这座阵法的力量。” “你还把大部分的防御都挪到了后院,让这里的屏障变得无比脆弱。”林暃一字一句地讲述着青年并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你想做什么?” “林懿墨,回答我。”他第一次叫出了林懿墨的全名,带着毫不留情的质问。 “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暃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来的,在某个瞬间,他的眼中出现了转瞬即逝的水光。 然而,林懿墨依然没有回应他。甚至,他没有移动过一步。 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沐浴在月光下的雕塑,又像是一棵长在巍峨山巅的通天大树。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第一次移动了他单薄的身躯。 他微微俯下.身,伸出自己的右手,缓缓地置于唇边。 “嘘……”他轻声说道。 他抬起自己白皙如玉的手臂,指向前方。 “它来了。” “轰——” 下一刻,大门骤然发出巨响。 伴着一阵呛鼻的灰尘,门,开了。 …… 后院,房中。 手中的符纸忽然变得无比灼热,杨桃吃痛,一下将符纸甩出掌心。 那张被手心的汗水浸湿了大半的符纸在空中径直燃烧了起来,发出奇特的银色火光。 灰烬一点点落在桌面上,却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符纸燃烧殆尽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刺痛从心口传来,令杨桃几乎无法呼吸。 她浑身的气力在此刻被完全剥夺,双腿像棉花一般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撑起她的瘦小的身躯。 她倒在了床上,将自己的全部本能都用在维持呼吸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而也正是在这时,一道昏暗的红光从杨桃的胸口亮起。 柔和的光芒在黑暗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照亮了杨桃布满痛苦的脸颊。 过了几秒,那阵刺痛消失了。 劫后余生的杨桃怔怔地低头,伸出有些麻木的手,拉住挂在脖子上的细红绳,拿出了那张老旧的符纸。 那光芒正是从这张符纸中发出的。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滴在了那张符纸上。 光芒久久没有散去。 …… 前院,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凶兽,同样拥有锚点的林懿墨却要比杨桃的情况糟得多。 他单膝跪在粗粝的瓦片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滑落,将他深蓝的衣领完全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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