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的努力。」 「我们是无尽的轮回,是永远无法抵达的终点,是悲哀命运的流浪者。但你不是,戴因队长,你仍有无尽的未来。」 「命运太沉重,不必背负。」 「戴因,你做的并非没有意义,至少我们心里都被安慰了。」 「很遗憾不能再追随您了,戴因队长。」 这些心声一同回荡,试图说服他们的队长。戴因再抑制不住,有什么从眼眶中大颗掉落,他以手撑住脸,努力地克制,滚烫却从手背滑落:“不,在海底深渊永无止境的流浪,这就是命运吗,让我此身也永堕大海吧,和你们在一起。” 队长。 戴因队长。 此起彼伏的声音,回荡而缥缈。 指针一步步走向12点,戴因的剑终究离开了那维莱特:“……你走吧。” 莱欧斯利大喊:“快跳啊,就能破除幻境了!” 那维莱特却拿着权杖。 走上花车。 莱欧斯利和艾尔海森愣住了,戴因也愣住了,所有人静默一片。那维莱特拿起权杖,轻轻一划,宛如无形的海阻隔了众人,又是巨大岩山,不可逾越。 铛—— 铛——铛———— 12点的钟声响起,花车燃起。 但不是火焰,而是水。 浩瀚汹涌的水宛如一条巨龙,从海底跃起飞向夜空。 不止几时,宫殿中站满了身披铠甲的人,他们或虚弱,或疲惫,或肮脏,或奄奄一息。随着水龙飞起,所有人都亮了:「踏破大陆,一定能找到交换权能的强大魔物,我们做到了。」「是啊,做到了。」「坎瑞亚不会覆亡了,对吧,我们还有未来,对吧。」「谢谢,戴因队长,还有,国王陛下。」「我们终不负荣耀之剑」 在期许中,士兵亡灵们的身影化作一道道灰雾,湮灭于虚空中。 唯有戴因长久地单膝跪地。 寒剑插在深海之地。 - 一场前所未有的海啸。 震撼大海。 而枫丹陆地的人们并没有多少察觉,只觉得,毫无征兆的大雨,下得好着急,好凶,才一会儿就淹没一大片。又过了一些时日,有潜水者从海底挖出了几百年前的机械碎片,学者考证,竟是坎瑞亚时期的,分布在枫丹的各个海域,不知为何在数月前同时碎裂。 某日。 那维莱特走在路上。 被拦住去路:“有空,喝一杯吗?” 是一位金发男子,戴着眼罩,明显的坎瑞亚后裔,那维莱特看看街铺奶茶店:“……站着喝吗?” 一人一杯奶茶。 坐在春日最明艳的街边台阶上。 “您还记得幻境里的事吗?”戴因问道。 “嗯。” 王子公主联姻,需要杀一条恶龙祭天—— 我就是那条恶龙—— “没有归途的献祭,所以我将其称之为联姻。”联姻总是让人高兴的,赋残酷的命运予童话,赋残酷的过去予美好的未来。戴因吸了一口奶茶,不习惯腻甜的味道,“抱歉,那时的我还年轻,才20岁,那些是我最亲爱的队员。后来,我找到一个造物,发现里面都是自杀而亡的坎瑞亚人,我的遗憾,永远留在了那里。”于数百年后,机缘巧合开启了幻境。 幸好结局不错—— 王子公爵骑士都没有事,恶龙也安全无恙—— “您最后,为什么选择自愿献祭?”戴因问。 “只因我洞悉真相。” 这扇现在之门。 改变的并非过去,而是释放无处归去的灵魂。 海鱼的归属是大海,虫豸的归属是大地,每个人都应有归属之地。清晨出发,更期待日落能归来,没有人是天生的流浪者,流浪的魂魄无不寻觅归处。让那些异国的坎瑞亚魂魄最终离开那些造物,消散于海中,也让大海获得一份真正的安全与宁谧。 “谢谢,让我们所有魂魄都回到了坎瑞亚。”戴因单手按住肩头,宛如骑士,仍戴着披膊铠甲。 “不,你没有,你是生魂,仍将流浪。” 追不上更留不下,抓不住却离不开。 大概就是命运的囚笼。 那维莱特默默地看了这位坎瑞亚队长一眼,目光垂下怜悯。
第60章 机械1 60. 「呃,梅洛彼得堡不接收犯人了。」 那维莱特有点懵。从书梯上爬下来,追问原因。执律庭来人解释,监狱方没说原因,只是期望由那维莱特亲自去沟通此事。 “典狱长不管管吗?”那维莱特惊讶。 “就是他的命令。”来人无奈。 幻境之后,典狱长再没来过沫芒宫。这种关系重大的事,当然刻不容缓,那维莱特准备立刻动身去一趟梅洛彼得堡。但来人又说,典狱长周末不加班,要沟通的话等周内吧,嗯,周内也不一定,典狱长可能会休假。 “就没人管管他吗。”那维莱特无语。 “今天周六他肯定在家,你有时间的话我领您过去。”来人倒是负责。 那维莱特婉拒,接下地址自己找过去。以他现在的身份,不想挂公务名义,可以算私人交情,朋友间的走动捎带问一问。 周日一大早。 他来到这栋钢铁楼。 众所周知,新枫丹科学院区域,距梅洛彼得堡近,带动动能产业发展。区域内工业发达,众多青年聚集,建筑也以钢铁工业风著称,处处钢筋水泥和各种机关。这栋名为「无人」的楼宇,楼梯是钢铁焊接而成,一条一条,中间的空隙大而均匀,穿高跟鞋能卡里边拔不出来。 有点意外典狱长住这里,虽然风格蛮符合的。 找到对应的房号。 敲门,没应答,大概是出去了。 那维莱特有点儿累,靠坐在楼梯拐角。 外边楼体栏杆,全是钢铁宽条,阳光穿透栏杆照进来,映在地上墙上一道一道的。人靠着墙,衣裳上也一道一道,看着像把人□□在楼道里似的。 他靠着靠着就快睡过去。 “坐这里干嘛。” 多半个月没见的典狱长拎着啤酒和红茶,重重踩着楼梯,铁皮咣当咣当的响。那维莱特扶着墙撑起身,只觉得骤然睁眼,光线刺眼,以手挡了挡。 典狱长打开房门:“进来吧,你看着气色不好。” 那日走出幻境,由于神力消耗巨大。 那维莱特整个人都恍惚了。 只记得典狱长一开始很紧张,后来很生气,大发脾气说着什么。彼时的那维莱特,相当于一个看似清醒的昏迷者,一句也没进耳朵,稀里糊涂的凭本能回到沫芒宫,倒下就睡(休养),迷迷糊糊休养了多半个月,这两天才算缓过点劲来。 这期间,他给艾尔海森送行。 走路都是飘的。 那维莱特跟着走进房子,工业风灰色主调,意外的干净,家具简单,就是沙发、桌、椅子,墙上挂着不同刀剑匕首手铐等武器。挨着大沙发,是大阳台,结构简单,钢铁护栏颜色生冷。整个屋子粗犷又实用的质感,很符合典狱长的硬朗气质。 “给。”莱欧斯利拿了一瓶冰水。 “嗯。”声音闷闷的。 莱欧斯利瞟一眼,疑惑问:“你是不是不舒服,难道,你也会不舒服吗?”非人类,按理说百毒不侵。 “……” 懒得瞪他,那维莱特顺手捞起一个抱枕,下巴磕在上面,神情有点木。 “找我干吗?”典狱长先倒打一耙。 这家伙是不是成心的,那维莱特侧目:“聊你们不接收犯人的事。” “哦,哼。” “……” “我难道没告诉他们吗,梅洛彼得堡最近改善监狱条件,部分宿舍区翻新,暂时接纳不了新犯人。估计,下个月中旬就可以正常运转了。”莱欧斯利启开一瓶冰啤酒,似笑非笑,“你来,就说这个?” “!!” 这家伙,真是没气的人都让他气活了。 那维莱特瞪他。 莱欧斯嗤的笑了,没头没脑地说:“你说,吵架了,是固执的人先示弱,还是随和的人先示弱?” “??” 当然随和的。 “错,在意的人会先递台阶先示弱,唉,真是没办法。”莱欧斯利喝了一口啤酒,长呼一口气,突然正色,“那维莱特,那天有多危险,你比我更清楚。你明知那些是亡灵,还主动献祭——别狡辩,就是献祭,那是专门猎杀魔物的造物。” “可是……” “我一直生活在暗里,我也清楚救赎的难得。但是我绝不赞同牺牲自我,去成全所谓的群体利益。我们完全可以先走出幻境,再想办法逐一拔出那些造物,而不是贸然启动那种危险的东西!你那知道那一瞬间我是什么心情吗?!”典狱长说起还是来气,越说越严肃,越说越气愤。 那维莱特盯着啤酒罐被一点点捏瘪,捏着的骨节泛白。 突然释怀,算了,原谅他这些天不来探望自己。 典狱长这边还不解气,顿下啤酒罐,捏住那维莱特的脸颊往两边拉:“假如没那个神秘人助力,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脸颊被拉长:“叽——道———”手好凉。 那日。 莱欧斯利和艾尔海森潜入深潭。 寻找捉迷藏跳下水就再没上来的那维莱特,一个神秘人出现,将他们引到圆顶圆盖的造物前,并告知两人,里边是幻境,午夜12点前把那维莱特救出宫殿,幻境自然瓦解。「你们三人有能力搞定。」交给两人一根权杖,被追问姓名时神秘人回答,「我是他的前辈。」 前辈表现得太轻松。 导致两人认为幻境不过尔尔。 因此,莱欧斯利爬进宫殿后会那么悠闲,甚至有闲心捉弄人。 艾尔海森更警觉一点。 时间逼近12点。 人还没下来。 艾尔海森认为不能再坐以待毙,不然得团灭。结合神秘前辈说的「12点以后,你们会自动接纳幻境的设定,成为剧中人。这根权杖,你们拿着,可以唤醒一部分意识。」与其被动接纳,不如自己创造身份。 既然幻境是联姻。 他顺势扮成王子去宫殿探一探虚实。 果然12点一到,莱欧斯利没能及时救出人来,但在时间交错的当口把人掳走了;而艾尔海森,也成功地成为了自己创造的身份-王子。 其后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呵,他要假扮成联姻的公主,侍卫眼瞎了也不能让他进。」后来的后来,莱欧斯利聊起这个还翻白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艾尔海森确实更理智一点。关心则乱吧,自己确实乱了——但救人的心一直是迫切,虽然方法是掳走,甚至温泉时他认真考虑再掳一次。 关于神秘人是前辈。 其实当天晚上,那维莱特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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