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迷茫。 与川山凉子的再见,就是在萩原研二,他的幼驯染,和他从小到大关系很好的家伙的葬礼上。 那个将他和川山凉子联系起来的家伙,就那样消失不见。 到最后,留下来的只有空荡荡的,无人的棺材。 他有些埋怨,甚至看着棺材和黑白照片时,还走了神。 那家伙真的死掉了吗? 松田阵平是这么想的,甚至这么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晚上,他从卧室起床,走到客厅,目光落在茶几上前不久萩原千速送过来的那个汽车模型,才呆愣住。 像是大梦一场,终于从那场梦中醒过来了。 属于萩原研二的,还活着的梦。 他又见到了川山凉子。 他们之间见面的次数不多,更是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萩原研二。 他有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想,现在也依旧这么想,他是不是当初不该给川山凉子打那通电话,说什么,我需要你,这样的话。 松田阵平是人,是个普通人,他会累,也会难过,甚至会困扰,但是他又清醒,强大,所以他在最后还是对川山凉子说出了那句,不会后悔的话。 停在审讯室前,有着黑色卷发的男人戴上墨镜,伸出手去开门,却听见身后的人说话。 “松田,你不用道歉,”他回头,看到川山凉子用一如既往的目光看着他,“如果我不想的话,我不会自己去查。” 虽然这么说有可能有些自私,但是川山凉子的确是这么想的,他身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这种事,他或许会查,或许会交由其他人,但… “萩原研二是我的朋友,你也是。” 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查清楚,给予松田阵平一定的帮助,让松田阵平抓到那个人。 “我知道。”松田阵平忽然感谢自己的幼驯染曾经选择送墨镜给他了,起码这一刻,能遮掩住他的神情他自我欺瞒着,毕竟没办法遮住川山凉子的感觉。 然后推门进去。 直到门关上,川山凉子才转身坐到椅子上。 他并不怕松田阵平做出什么事,当然,做出什么事的话,他会亲手把松田阵平抓起来虽然不存在这种可能。 他本以为时间会长一点,但是不到五分钟,门便开了。 小卷毛看过去,却被松田阵平的递了根糖,他接过糖,没吃,只是塞到口袋里。 “可以了?” “嗯,”松田阵平没什么表情,“我只是想知道,害死hagi又差点杀死我的人渣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其实可以打他的。”川山凉子站起身,笑道。 “是吗,”身旁的男人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道,“我现在回去再打几拳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川山凉子想,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可以,他想起那些人,那个曾经答应他去看樱花的人,闪烁的画面又在眼前出现,他皱起眉,揉了揉太阳穴。 “…川山?” “抱歉,”川山凉子下意识道了个歉,才回过神面前的人是松田阵平,抿了抿嘴,“走神了。” 那个样子,可不像是走神了,松田阵平皱起眉,看着川山凉子,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指了指审讯室的门。 “你去吧,我自己走,”他说着,“到时候,别忘了来聚餐。” “…我让人把你送回去。”川山凉子拦住他,给江村圆发了个消息,他可不放心让松田阵平一个人离开。 更可疑了,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川山凉子没注意松田阵平皱起的眉,排除公安保密性这一条,他还是觉得川山凉子这个态度有些不对,与其说是谨慎,不如说是…担心? 松田阵平愣了下。 担心什么?在公安里面…能担心的不就是公安了吗。 想通了什么的松田阵平不再拒绝,坐到川山凉子旁边的位子上,余光却忍不住落在这人身上。 公安不安全。 而且看川山凉子这个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沉默着,直到等候室的门被推开,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进来,朝两人点了点头。 川山凉子看向松田阵平,“走吧。” 松田阵平却扭头看没什么表情的小卷毛。 “别忘了来。” 说完,便跟着江村圆离开。 川山凉子看着松田阵平离开,才转身开门,坐在审讯室里的那个炸弹犯,沉默着,看过来。 冷静,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暗了暗,冷静,他在心中念道。 不要去,感受,这些混账的情绪。 “…我们开始吧。” 他说。 结束审讯后,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川山凉子确认,直到夜色深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办公室。 从柜子里找了点东西垫肚子,小卷毛低头看手机,才发现松田阵平给他发了消息。 【:注意安全】 以松田阵平的敏锐程度,发现这件事并不意外,更何况,川山凉子已经给出了提示。 他咬着面包,将手中的档案放进保险柜,锁上。 咔哒一声。 明明以往也有,但这次忽然有种,一桩大事已了的感觉。 目光落在墙上那副,有着樱花的照片,川山凉子垂下眼眸,像是卸下所有重担一样,疲惫地走到办公室里的床边,倒下。 挂在床边的晴天娃娃因为他的动作动了动,他笑了下,闭上眼睛,任由那些黑暗将自己拽下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子像坠落悬崖一样,突然跳了一下,让他猛得清醒过来,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发呆。 他倒在床上,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刚想要再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 “咚咚。” 有些急促又有些拘束。 这么晚,又知道他在,会是谁呢。 江村。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人。 川山凉子打开台灯,晃悠悠地站起身,躺着的时候还没什么,这时候站起来才发现状态不对。 是因为一下子放松下来,发烧了吗。 他想着,却没停下动作,走到门边,查看手机,发现手机里有江村圆发的消息,而门外的身影也的确是江村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按在门把手上的那一刻,大脑发出预警。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那不是说江村圆危险,更像是在告诉川山凉子,门后会有他不想面对的事情发生。 也的确如此。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川山凉子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江村圆手中的档案。 他并不是傻子,他知道什么事情才会用这样的档案袋,咧出个不怎么样的笑,像是明知故问一样。 “…怎么了,江村。” “…前辈,”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男人走进来后,只是抿了抿嘴,最后伸出手将档案袋递了过来,“我知道有些难以接受,但是……” 那档案被递到他面前,川山凉子几乎是机械性地接下来,心下有了判断,可是还是有些不相信。 至于江村圆后面说什么,川山凉子听不清了。 从档案袋里抽出的, 薄薄几页纸张。 只有三种颜色。 白纸, 黑字,红章。 依次映入眼帘的,是照片,名字,身世。 以及。 死亡确认。 那上面写的寥寥几个字,明明川山凉子都认识,可是拼在一起时,却不认识了,他读了好几遍,闭上眼睛再睁眼去看,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的,盖在最后的红章,仿佛渗出鲜血,流到拿着那张纸有些微凉地指尖上。 他吓了一跳,却没有把纸扔出去,只是眨眨眼,才恍然发觉那真的是他的错觉。 于是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让那薄薄的纸带给他的,仿佛一把刀刃一样的错觉消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却突然看不清楚这个世界,周围的空气也像是被抽走了,像是整个人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层层叠叠的水将他淹没。 前一秒他还在想如何让江村圆去查这件事,这一秒他突然停住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想沉下去。 可是面前的江村圆接住了他。 “川山前辈!” 他没有挥开那双手,而是借着那双手露出水面,大脑开始清醒地刨开那些痛苦,分析诸伏景光因为什么暴露,手指将那张纸团成一团,又一点点打开。 为什么会突然暴露,以诸伏景光的情况,就算暴露也不可能那么突然… 他顿了一下,直起身。 内鬼。 出现了内鬼。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不然不会突然暴露。 他想苦笑一声,却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是他没有发现内鬼… 他的大脑下意识回避起这个原因,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到他最初的愿望。 明明想要救下更多人,可是从前送走姐姐与妈妈,如今连朋友都没有救下来。 好像一场梦。 他恍然,可是那道金发的身影从脑海里闪过。 他冷静下来。 “没事,江村,”好久,才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又恢复了从前那样,看向一旁的江村圆,“帮我联系藤原。” 如果没错,他好像知道当时救下松岛叶的人是谁了,他找到了。 只是… 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伤心,处境最危险的是降谷零,而他必须要解决一切有可能暴露降谷零身份的东西。 虽然现在他根本没接触到降谷零的相关消息不过这也证明了降谷零目前还算是安全。 “江村,你先走吧,之后有事情交代你。” 面前的人露出担忧的神情,“川山前辈…” “我没事。” 可握着档案的那双手忽然紧握,又一瞬间松开。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 站在那里,拿着档案袋的人晃了晃,想要扶住什么,却落空了。 和他一同落在地上的纸张有些刺眼,川山凉子伸手,一张一张捡起来,然后扶着墙,站起身,慢慢走到办公桌旁,坐到椅子上。 他翻看着属于诸伏景光的档案,尽管死亡,但很多消息依旧是处于消除状态,思绪不停,分析着档案上的一字一句。 那些在萩原研二死亡后那些年浮现在脑海中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像是在提醒他一样。 诸伏景光死了。 他将档案中有问题的地方标记。 诸伏景光死了。 他伸手把档案按顺序摆放好。 诸伏景光死了。 ……… 他突然愣住了,猛的靠在椅背上。 纯白色的天花板让他有些恍惚,自己是在做梦吗,还是说,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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