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兰波终究属于过去的亡灵。 中原中也很快就从刚才的战斗中恢复过来,和昨天的他相比,只是鼻尖多了一抹灰,几缕发丝从皮筋里散了出来。他将落在砖瓦里的黑大衣又翻了出来,单手倒扣在肩膀上,指指对面:“那边好像要结束了,我们过去吧。” 一之濑燐听话地站起来,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 兰波的双眼还停留在魏尔伦的身上,却不再带有敌意,而是温和的,看来他和魏尔伦已经达成了共识,且结果是他们都希望的那样。 口型依稀能分便出“是时候该说再见了”,兰波伸手向两位年幼者的方向招了招,从容又优雅,在等待他们走过去。 他抱住了一之濑燐。 “即使相处很短暂,我还是很喜欢你,燐。” 一之濑燐能感受到这个温暖的拥抱在逐渐变轻,像烟雾一般,缓慢地逐渐离开他的身体。 没有人的重量会这么轻,一之濑燐回抱兰波,发现这位已经过世许久的幽灵身躯孱弱又纤细。 兰波道:“我已经和魏尔伦说好了,放弃对人类的敌意,放弃频繁使用‘门’,要他代替我,作为人类感受这个世界的一切,无论是悲伤也好,还是快乐也好,他会正常地试图接受这一切,再在死去之后于地狱见面时说与我听——他同意的,希望这样做不会给你们带来困扰。” 中原中也插嘴:“不会,如果他愿意的话,港口Mafia会收留他。” 也是,一之濑燐心想,好用又强大的战斗力到哪里都不会失业。 也许是快到了时限,兰波的语速很快,但依旧听不出急迫:“是吗,谢谢你们。” “我也很喜欢你,中也,即使我们相处的时间短暂,”在死过一次之后,兰波终于学会直白地表达自己,“即使命运无常,诸多苦难。” 他一次性抱住了两个后辈:“如果我们故事的开局不曾有波折,如果我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我和魏尔伦,会很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出现改变了我们的人生轨迹,即使结局悲伤,但认清自己之后,我们会是彼此亲密无间的家人。” 一之濑燐知道下一句。 可惜没有如果。 兰波停顿了一瞬,中也也没有反驳,明明刚刚还声称魏尔伦不会是自己的兄长,却在兰波面前没有否认。 魏尔伦早就闭上了双眼。 他没睡,只是不愿看。心愿已了,力量耗尽,瑰丽诡谲的异能力留给已逝灵魂的苟延残喘时间本来就不多。 兰波最后拍了拍一之濑燐的头,没有说,也不愿意说告别,就好像一场漫长的电影,没有打出结局字幕就算不得落幕。 一之濑燐感觉头上的重量一轻,再抬眼时,兰波就已经消失无踪了。 没有告别,不说再见,是不是意味着没有再见的机会呢? 地上只落了兰波的日记本和一枚红色干涸的异能力晶体,被他捡起来,日记本丢在魏尔伦的身上:“兰波已经走了,魏尔伦,这个你保存吧,本来就是他留给你的。” 异能晶体倒是被一之濑燐塞进了游戏背包里。 魏尔伦:“……” 其实神经毒素也就是让他身体麻痹一段时间而已,既不致命也不会损伤他的异能力,更不会让他思维迟缓到变成白痴。 但此时此刻他倒在地上,脸上还露出似哭非笑的表情,这样的场景实在别扭,心里也空落落的。 魏尔伦冷冷地掩饰:“他走了。” 一之濑燐啊了一声。 “中也,你太莽撞了,等我恢复过来,即使是港口Mafia也不能藏下一个罪犯,你们都没查清在来横滨之前我究竟都做过什么吗?”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刺杀一国首脑,毁掉无数实验室和堡垒,的确这世界上没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情,要是被追究起来,我们一个小小的贸易公司,自然保不住叛逃的超越者,保尔·魏尔伦。” 紧接着,一之濑燐接上中原中也的话:“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魏尔伦,真正的魏尔伦在横滨肆虐之后就逃走,然后销声匿迹了。” 他从游戏背包里拿出了一颗小小的胶囊。 APTX4869。 这还是他从别的世界里带出来的珍稀药品呢。 这种药品的致死效果对异能力者无效,但是附带的返老还童功能还是很有效的。趁魏尔伦现在动不了,一之濑燐淡定地撬开他的嘴,在超越者大人震惊到想杀人的表情中,稳当地塞了进去。 这是他一早和太宰治,还有刚才交流过的中原中也商量好的计划。 在魏尔伦不可置信的眩晕和身体缩小的同时,一之濑燐点点头:“嗯,兰波说要你感受着世界上的一切,如果是完整的感受,从童年开始也不错——你也没经历过童年吧。” 魏尔伦被救出实验室的时候就是成年体型,当然没有经历过年少时期。 在药物作用下,魏尔伦缩小到七八岁孩童的体型,在他醒过来后,世界上将没有超越者魏尔伦,也没有那些背叛和离别。 只有一个叫保尔的小孩,和他的家人们。 云雾拨开,月色隐去,在天地初生的第一抹朝阳下,在港口废墟的正中央。 看着在药物下挣扎着陷入深眠的魏尔伦,一之濑燐小声地宣布:“睡吧,今晚过后,你就是港口Mafia的新成员,中原中也的弟弟了,保尔。” [支线任务:解决在横滨作乱的魏尔伦已完成,奖励点数已发放。] [当前你的奖励点数:6500点。]
第58章 “魏尔伦睡着了。”一之濑燐道。 月光下的废墟显得苍凉又寂寥,在他的轻声提醒下,太宰治从藏身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之前那四个非人的家伙正在感动地开起欢送会,他一个格格不入的人类,参与进来也太没意思了,只能藏在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 绷带底下的鸢眼微微闪着光。 一之濑燐立马察觉到:“太宰先生,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不高兴。”太宰治立马回答。 组织多了一个超越者,少了一个敌人,横滨再次迎来和平,他怎么会不高兴呢,他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 兴奋到跳起来的太宰治对外的表现仅仅是勉强地提了提嘴角。嘴角的弧度以一之濑燐的视力而看,最多不过五个像素点。 ……这是开心的表现吗? 一之濑燐有这疑惑,他扶起魏尔伦,将他堆在中原中也的背上。 太宰治在前带路:“走吧,回港口mafia。” 前方,身穿黑色大衣的太宰治留下了一个匆匆的背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计划什么,只知道这样瘦弱的身影背后是无数尸山血海。所有人都会本能地离这样心思深沉的人远一点,一之濑燐却不。 他拉住太宰治的衣角,将后者钉在原地。 中原中也路过他们的时候还朝一之濑燐做出“交给你了”的口型。 港口的废墟顿时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们俩看着彼此发呆,沉默中,太宰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违反我的命令可是会被惩罚的哦~” “哦,没关系。”一之濑燐淡淡道,“中也……之前说太宰先生有想问我的问题,但是无法直说,所以他替代你来问我,我什么时候会离开……这是什么意思呢?” 很简单。 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太宰治也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一之濑燐在最开始就拒绝了森鸥外的工作机会,此后也数次挂断了森鸥外示好的电话。他对过去的自己和津轻的事情只留着了一个朦胧的印象,一之濑燐根本不是一个会为了他人停留的人。魏尔伦的事毕,他就会离开,就如同风一样消失,不知下一次出现会是什么时候。 于是,太宰治笑了笑,做不出挽留的姿态:“没什么,燐酱,你要走的时候告诉我哦,我会考虑考虑代表港口mafia来送你的。” 一之濑燐点了点头。 在一阵只有太宰治能感受到的窒息中,对面的小机器人疑问地开口:“感谢好意,可是——我答应了森先生,会以港口mafia成员的身份留下来一段时间,应该不用太宰先生代表港口mafia吧,我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啊。” 太宰治:“?” 声音出口时才知道有多干涩,太宰治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闻言,一之濑燐温柔地笑了笑,眼中是如珍珠的光,笑起来羞涩又纯真。 他挠了挠脸:“因为,我感觉如果我不加入的话……你会很难过。” “太宰先生,我不想你难过。” 几个月嘛,他还是能忍忍的。 。 时间线来到六年后。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声,还似有似无地夹带着一些爆炸的诡异声响。 这打断了一之濑燐的数据读取,他回忆里的数据还卡在魏尔伦和他一起加入港口mafia那里,还有许多数据没来得及读取。费佳让他搜集的异能力者名单按照进度条说只走了一半。 所以响动对他来说不止一提,当西格玛起身去开门的时候,一之濑燐几乎没有停顿地,就要继续陷入深眠。 “等等,燐——” 一只手晃在眼前。 再往上看,深紫色的眼眸,黑色的中长发,还有从不离身的毡帽和披风。这些特征的主人冲一之濑燐笑了笑,不容置疑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一之濑燐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露出一个开心又羞涩的笑容:“费佳,你回来啦!” 费奥多尔?D,【横滨大乱斗】里他绑定的攻略对象,刚刚推开了安全屋的门。 费佳摸了摸他的脑袋,顿时,一之濑燐周身理性到冰冷的氛围土崩瓦解,他向后方伸了伸脑袋,问:“果戈里呢?” 费佳的声音总有一种独特的韵律:“他还有别的任务。”身为机械,本能就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主人。一之濑燐既没有询问果戈里去哪里了,也没有问之前费奥多尔神秘消失又是为了什么。 他跳过这些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小事,直接进入正题:“之前你让我找的横滨异能者名单,我还差一段,等我稍等拿给你——” “燐。”费奥多尔出声打断了他。 他温和地笑道:“在此之前,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了?比如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什么的。” 一之濑燐:“……” 说实话,是真的有。 记忆不会说谎,数据不会欺骗,在一之濑燐读取过去数据的过程中,在西伯利亚遇见的两位越狱少年,编号分别是RS-ML-0012和RS-ML-0013……的确与几年后的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有几分相似。 在费奥多尔这么问了之后,一之濑燐就更确信了。 只是他很迟疑,因为这次副本列车相遇的时候他完全没认出来两个人,事实上他对上次进入该世界的数据记忆都很模糊,要不是费奥多尔提起让他总结异能者信息,让他读取硬盘里的数据,他都想不起来这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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