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做错了吗?”小绿忐忑地觑着小山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下子原本正络绎不绝搬运牡丹的小妖们也纷纷停下了脚步,一个个都局促地面面相觑, 抱着怀中的牡丹花,傻傻地不知所措。 小山见他们因为自己一个神色不对,便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 忙摆了摆手, 让他们先继续搬花。 “没有, 家里生意好是好事,”小山有些苦恼地笑了笑,“只是若真的按照咸池公主府上的要求来做,只怕就两家都得罪了。” 小绿这下子傻眼了,她根本就没想到自己原本以为只是有些麻烦的大生意竟然会让小山有这样的苦恼。 一柄团扇凭空出现在小绿头上,“啪”地一声,不轻不重地在小绿的额头敲了一下。 首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杏黄色的袖子,随后是便是一身鲜艳的石榴红裙,与这红裙交相辉映的还有来人绘在额头的娇艳的花钿,别出心裁的不是梅花,不是牡丹,而是一只狡黠的九尾模样,雪肤花貌,绿鬓红颜,嘴角噙着打趣的笑意,声音透着难言的柔媚,“你这丫头,又给主人添麻烦了吧?” 小绿“哎哟”一声,捂着额头,瞪向来人,嘴巴嚅嗫了两下,似乎想要反唇相讥,但不知为何,这火气噗的一下便自己熄灭了,蔫巴巴地垂下头,整个人像是脱了水的花儿,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若是现在露出原型,恐怕不止花瓣,连叶子都懊丧地皱皱巴巴的。 红玉微微一笑,手执纨扇优雅地向小山道了一个万福,“主人嘱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现在特来向主人复命。” 小山道:“难为你,大老远到金华跑一趟 ,此行还顺利吗?”说着小山将手中的簿子一卷,一面从仓库走到前头去。 红玉跟在小山的身后,经过小绿时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跟着。” 三人一道走到小山常坐的一处小憩的内室,一张巨大的织锦围屏将内外隔开,小山在上首的软垫上坐下。 红玉叉手笑道:“托主人的福,此行还算顺利,只是李端郎君说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身体,不必再换回去了。” 原来泰山府君将判官笔收回之后,便发现了曾经有人用判官笔替人换过身体,这属于混淆命数的大纰漏,就是泰山府君都不敢轻易承担这样的因果。 红玉还记得彼时泰山府君脸上的神色—— “这可真是……” 泰山府君脸上虽然还是笑意盎然,但牙缝里露出了凌冽杀意,哪怕到现在都还让回忆起那番情形的红玉打了个寒战。 红玉脸上的笑淡了些,似乎某种阴霾在她回忆到泰山府君时悄然无声地爬上了她的心头。 “金华猫一族都很感恩主人让他们重返故地,说即使主人洪恩允许他们各自生息,不需时时侍奉左右,但金华猫一族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主人,只要您有命,金华猫上刀山蹈火海,也定会为主前驱。” 小山摇了摇头,笑道:“我说放了它们自由就是放了它们自由,当初收容它们,也是因为不知判官笔流落到了何处,怕拿了这笔的人在暗中要残害它们的族群,如今判官笔物归原主,它们的危险也解除了,我又何苦让人家一族继续为仆,不得自由?难道我是挟恩图报的人吗?” 红玉恭敬地垂首,“主人慈心。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当初李玉娘因为一己之私擅自和兄长换了身体,享受了不属于自己的富贵,此时暴毙,魂魄也被地府拘去,要在地狱之中遭受刀砍斧劈之刑,也是一报还一报了。只是可惜,那位被李玉娘借兄长之躯娶回的娘子了,既要承受夫婿英年早逝的苦楚,还不清楚自己的夫婿实则是个女娘。” “.…..我看这位娘子好着呢,前不久还和咸池公主家的小娘子闹了一场……”小绿低低的嘟囔声传来。 红玉转过头定定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小绿止住话音,才道:“即便那位欣康娘子平日作风跋扈,但她好端端的失了夫婿,总归是件不幸的事情,一码归一码,我们若以此来指摘她,未免无礼了。” 小绿被她说得讪讪,脸上发烧,只是红玉还不停,话音一转,又说起小绿擅自答应咸池公主府卖花一事—— “我知道你想做成一桩大生意来讨主人的欢心,但在做事之前却没有细想,咸池公主府若只是想要买花,为何又偏偏多一句嘱咐,要它的花树胜过寿阳公主进献的那柱?” 小绿语塞,“我只以为他们两家有了口角,咸池公主家的娘子想要以此来压寿阳公主家一头。” 红玉一叹,“你想得也太简单了!谁不知道寿阳公主家的那株牡丹是献给天后的,若我们家又送了一株更好的给了咸池公主,那是压了寿阳公主一头吗?那是打了天后的脸!” 小绿满脸慌乱,望着小山,伏跪请罪,“奴擅作主张,给主人带来这样但麻烦,还请主人责罚!” 小山一叹,让红玉把小绿扶起来,“倒也不必这么诚惶诚恐。这件事可大可小。” 小绿听着,又满含希冀地抬起头看向小山,只听他道:“咸池公主府上的要求,我们是不能答应的。无论他们两家有什么争端,我们都不要掺和进去。我记得上回还送了一株比上回我们送给寿阳公主的红牡丹稍次一等的红牡丹来,你今日就将这花送去给咸池公主府,并且把收了的定金也全都退给人家,只说,是我们家无能,不能为公主府寻来更好的花,这株牡丹只当做我家的赔礼,定金如数奉还。态度务必要恭敬,显着是我们当真无法办到才行。” 说罢又吩咐红玉,“你到寿阳公主府上去知会一声,把我家和咸池公主府的事情说给府上的人听,说完你就回来,只要把这话传出去,显示我们没有掺和两家争端的意思就行。” 红玉听了小山的安排,面上的忧色还没散去,“可这样不是明摆着选了站在寿阳公主府这一方吗?” 小山无奈道:“注定是要得罪人,那只能选势大的一方依靠,去得罪势弱的一方了。” 小绿心中更是愧疚无比,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红玉却悄悄对她摇了摇头,带着她下去办事了。 不出小山所料,咸池公主府国人被他们得罪的狠了,不仅牡丹花没有手下,就连定金也被丢了出来。 咸池公主府的管事皮笑肉不笑地送客道:“公主说这几个钱就算是赏你们的辛苦钱,至于这花,我们就不收了。不过既然贵主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往后还是不要随意接贵人们的单子才好!” 这分明就是威胁唐家,不许他们以后再和达官贵人做生意。 说罢,这管事一甩袖子,一脚把牡丹花盆从台阶上踢下,篆刻着精巧纹路的黑陶花盆“哐当”一声,落到地上砸了个粉碎,盆中精心侍弄的红牡丹也枝残叶败,粉退花残,算是给毁了。 小绿带着一盆残花回到家中,整个人颓丧地不行。 她抱着膝,坐在铺子后边的夹道里,这里来往无人,连天空都被两家相邻的屋檐夹成了一线,墙角生这一线青苔,格外凄凉。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黯淡的眼睛里落下,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做错了事就会躲在这里哭吗?” 小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一惊,忙揉了揉自己红肿的眼睛,丧气道:“哭难道也不行吗?” 红玉靠在墙角,仰头看着头顶的一线天,“不行,你要是只能哭,那么也不配再留在主人身边了,还是早点求退,回到山里去做一株野花算了。” “你——”小绿被这话一激,连红肿的眼睛都忘了遮掩,忙就要去和红玉吵架。 红玉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边弯下腰躲着小绿要伸过来撕扯她脸的手,一边眨眨眼,狡黠地笑道:“这不就好了,一直哭,看着小可怜样,可一点都不像你了。” 小绿的力气顿时一泄,“烦死了,狐狸精连安慰人都说得让人讨厌!” 红玉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簪,挑眉,“但是效果很好啊。” “讨厌!” 红玉轻巧地躲过小绿扔来的手绢,留下一句,“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论起消息灵通,你们草木可比我们狐妖要好得多。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你还不如为主人多多探听,搞清楚咸池公主家为什么要寻一株牡丹花和寿阳公主斗气要好~” 她可不相信,只是为了两个小娘子的口角,就能生出这样的事情来,毕竟,若没有咸池公主府的主人支持,一个小娘子,哪里能拿得出万金去买一株花儿? 咸池公主求花的目的,绝对不单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5 19:04:35~2023-04-06 15:2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雀隐花枝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万春欢宜(六) “你是说, 咸池公主想在花会上,借着献花的时机,行荆轲刺秦王的旧事?” 小山一边指挥着家中小妖们将洗干净的牡丹花瓣浸入蔷薇水中浸泡, 一边让其余小妖们找出之前收藏的玫瑰、素馨、茉莉、莲花等数十种不同干花花瓣碾成粉末。 大郎送来的牡丹除了花型格外艳丽,香气也特别浓郁, 是制万春香的好原料。铺子中可供赏玩的牡丹都卖了出去, 还有不少花朵不甚出彩, 但香气并不逊色的牡丹, 小山命小妖们将这些牡丹们栽种到后院中,花朵则都取了下来,用作制香。 “是, 奴婢该死,竟然不能为主人分忧, 差点惹了戳天的麻烦。”小绿先是请罪, 随后便道:“咸池公主府中的老树受了王朝近百年的地气,已经开了神智, 奴听他说,早在先帝驾崩之后不久,泽王便从封地悄悄来京,他常以咸池公主的名义串联朝臣, 似乎有谋反之意。” “——这样,”小山用素帛擦了擦手, 将手上沾染的蔷薇水擦去,摸了摸下巴,“你把他们的打算全都说给我听, 不, ”小山顿了顿, 打断了准备说话的小绿,对红玉说,“你去把黄九郎也叫来,这话不该只有我们听。” 小妖们听小绿要说要紧事,便收拾了桌上制香的工具和香料,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红玉应声,立刻化作一道青烟飘摇而去,须臾,一黄一红两道流光便从窗户穿入,红玉带着黄九郎回来了。 “见过郎君。” 黄九郎向小山恭敬地行礼。 “九郎坐吧。”小山让黄九郎坐下,便让小绿继续说。 小绿看了黄九郎一眼,应了一声是,便接着道:“泽王来到长安之后,便一直住在咸池公主家中,家里的奴婢们虽然知道公主和驸马有一位贵客,但并不知道泽王的身份。泽王平日也深居简出,身边侍奉的人也全都是他带来的人,但那老树曾经多次听到公主称呼泽王为“三兄”,咸池公主乃是高宗萧贵妃所生,能被咸池公主叫一声兄,必是高宗三子——泽王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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