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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恩怔住，其实早在他双目不能视物时，斯内普教授就曾对他说过很多。字字句句，皆是悔恨。那时的他唯有茫然，蠕动着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安慰那个快要被自责淹没的教授。现在，再看着面前的教授，他却好像慢慢明白了些什么。 “不是这样的，是我太自私了……是我贪心地想让身边的人都好好地活下去。也是我枉顾教授的劝阻，一意孤行。”伊恩温柔一笑，“所以，我从未怪过任何人，我的命运本该如此罢了。况且，现在的生活，已经是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的妄想了。” “我不希望教授再因我而愧疚，您为我做的足够多了。”他的教授一直都在为他忙前忙后，从未有过半句怨言，“不是因为我拥有‘莉莉的孩子’这个身份，只因我是伊恩，您便如此照顾我，给予我关心关爱。教授真的是一个很善良、温柔的人，所以，不要再自责了，可以吗，教授？” “相信如果母亲还在世，她不会希望您会如此消沉。您本就拥有着无数人羡慕的成就，不能因为对波特一家的愧疚而画地为牢，况且，无论您曾经做过什么，母亲她也一定不会怪你的，我们都理解您的苦衷，放过自己吧。” 哈利突如其来的亲昵、先生态度的转变、斯内普教授的愧疚，都曾让他极尽惶恐。伊恩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温度，莫名生出了一种名为依赖的情绪，连带着那些烙印在记忆深处的伤痛、疤痕都好似被一一抚慰着，“如果可以，过去的那些就让它过去吧……” 他抿了抿唇，停顿片刻。待仔细观察过众人神色，发现并没有人不耐烦后，这才缓缓说出心底深处最为压抑的痛苦：“我其实，真的很想当一个极为普通的人，有家人陪伴，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就是我最大的愿望。但好像，老天对我的恶意挺大的。让我父母死在眼前，不能与亲生弟弟相认，还有那些魔法造成的伤害……真的好痛。” 伊恩明明是笑着说完的，但离他最近的卢修斯却听出了伊恩声音里夹杂的颤抖和微乎其微的哽咽。免不了，铂金贵族红了眼眶，又是一阵浓烈的心疼和怜惜。 “都过去了，没事的……”卢修斯亲吻着他的发顶，语气温柔缱绻。“那……我不再纠结过去。你们也不要再怀有愧疚了，可以么？”伊恩垂眸，将手轻轻地覆在了卢修斯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这是一次试探，更是灵魂伴侣情难自禁下的本能。他心跳如雷，生怕自己被拒绝。 卢修斯回握住伊恩冰冷的手，想要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去温暖对方。他又何尝不知，他的伊恩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撕开自己血淋淋的伤口来安慰他们。哪怕其中用了一点小小的心机，让他们不得不答应。可这个孩子才是最应该被安慰的那个，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勉强自己。 “好……”斯内普和卢修斯几乎同时回答道，二人简单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感。 不多时，甜品和饮料都被一一端了上来。德拉科对这些倒是司空见惯，并没有感到任何新奇。反而是哈利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会动的食物满眼震惊，眨巴着的眼睛中，尽是对于新事物该有的渴望和好奇。 他还从未见过除了巧克力蛙之外会动的魔法食物。 德拉科先是极为无奈地看了哈利一眼，接着耐心为他科普：“这类食物靠魔法赋予动作，一般无法保存太久。但凡没了魔力的支撑，就和普通食物没什么区别了。” 哈利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了卢修斯怀里的伊恩，弯着眸子开心的笑了起来：“我在梦里梦到过相似的场景哦！只不过梦里，是哥哥牵着我的手带我来的，而且梦里的食物是不会动的。” 伊恩闻言怔住，对于哈利，他总是心怀愧疚的，想要与之亲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做点儿什么。 “以前，都怪我太笨。忽略了那么多的细节，还总让哥哥受委屈。多亏了德拉科在一旁的及时提醒……也幸好，我还有哥哥、有教父，并不是孤身一人。”翡色的眸子中溢满了自责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片刻后，哈利接着道：“斯内普教授说，等你的身体恢复好以后，可以在下学期和我们一起上课。就相当于留了一级，只是……哥哥你会介意吗？” 哈利问的很小心，大概在他眼中，一些枯燥乏味的理论课程如果要再重新上一遍，可能会崩溃吧。伊恩笑着摇了摇头：“怎么会介意呢。”想到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课程多半都是在一起上的，自己可以经常与弟弟共同上课，伊恩对斯内普便又多了几分感激。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房屋、道路上的积雪都远远超过了伊恩在天文塔下所见的那场初雪。目及所致，一片洁白，安静且美好。店内的氛围也是伊恩从未体验过的轻松、温馨。听着众人的闲聊，伊恩小口地咬着卢修斯喂给他的饼干，偶尔抿一口热可可。心底伤痕处似乎被什么温暖柔软之物覆盖，那种奇妙的感觉让他陌生无比，直至眼眶渐渐染上湿润，再看周围事物时，一片朦胧，似真似幻。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幻觉或者梦境。因为哪怕是以前最美好的那个梦，都不及现在的分毫。
第44章 出了咖啡店，地上的积雪早已铺了厚厚的一层，没过了伊恩的脚踝，也唤起了他的兴趣——洁白的雪踩在脚底吱呀作响，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现象，伊恩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瞳孔微微放大。 上一世，在他生活的地方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雪；这一世，天文塔上的初雪背负着他的哀伤与痛苦。彼时他极尽肮脏狼狈，贪怨痴嗔体现的淋漓尽致。 唯有这场雪的来临，才似埋藏住了所有的伤痛。伊恩卸下全身负累去细细感受，感受着由爱人承诺给予的恩赐，由心底叹出的释然。所以，也无怪他太过大惊小怪，勿怪他幼稚可笑…… 突然，手中被塞入了一团冰冷。伊恩侧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卢修斯已经团好了一坨雪球，并将它放进了自己的手里。此时，他的先生正抬眸示意着他。 伊恩顺着卢修斯的目光望去，哈利和德拉科早已在不远处空旷的雪地上互相追逐了起来。 “去玩吧，注意安全。” 轻柔的低语响在耳畔，温热的气体打在耳垂上，伊恩不禁红了脸颊。 稍一抬眸，便是先生无暇的侧颜，那抹红晕自颊边悄悄延至脖颈。许久，伊恩抿了抿唇小声道：“嗯，谢谢先生。” 另一边的德拉科和哈利早已不在乎自身形象，与众多在雪地中嬉闹的人群一起玩了起来。 即使心中再也不似那般无暇，即便重来了一世……罢了，那又如何？又有谁会知道呢？触手可及的雪和曾经一直渴望着的童真、快乐，对伊恩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素白的身影快步跑向正玩的热闹的德拉科和哈利二人，将手中快要融化的雪球向着处于上风、得意洋洋的德拉科砸去。前方是哈利拍手叫好的身影，身后是心念之人温柔的注视，伊恩展眉一笑再无顾及，尽情地去拥抱这片洁白的冰天雪地。 “我大概是非常幸运的……伊恩还是那么善良温顺，一如初见时的干净纯然。在我都无法原谅自己犯下的过错时，他却选择了原谅和信任。”卢修斯眼底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化不开的柔情。 他灰色的瞳眸倒映出一片冰雪，以及肆意奔跑在其上略显瘦弱的身影。一贯的贵族式假笑被卸下，只留有清浅微弯。而那抹淡笑，则似最为和煦的风般缱绻。 站在他身旁的斯内普身姿挺拔，神态依旧倨傲，但那双常年空洞的眸子却蔓上了点点暖光。生的希冀在他眸中闪烁，此后他便不再是背负着罪行的囚徒。伊恩说过，他可以站在阳光之下，沐浴着光辉与荣耀。 傍晚，原本就热闹非凡的蜂蜜公爵糖果店迎来了伊恩一行人。内部不算宽敞的过道变得更加逼仄，伊恩为了不碰撞到陌生巫师，只得紧紧贴着身后的卢修斯。 虽然他很确定身后的人大概率不会推开自己，但依旧会紧张。方才的追逐嬉闹让已让他耗尽了体力，伤重初愈的身体一时间难免头晕目眩。 下一刻，身体一轻，他再次被卢修斯抱进了怀中。 “先生！谢谢您……”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拒绝。忍着条件反射般的颤抖，他想劝骨子里的卑微适应下来，亦是想将得偿所愿的欣喜竭力隐藏。只是，他未曾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羞红的脸颊和下意识环上对方脖颈处的双手。 原来，对灵魂伴侣的依赖早已深入，唯独他不自知罢了。 徘徊在各个货架旁，入眼皆是五颜六色的糖果、巧克力，引人目不暇接。空气中也全是浓郁的糖果香气，仅仅是闻着也觉得香甜。 但凡伊恩对哪样糖果多看了几眼，卢修斯都会细心地发现，并且……全部包下来，大有买断糖果店货物的意思。再加上，一旁的德拉科和哈利也在兴致勃勃的选购…… 伊恩看着柜台前堆着的大包小包的糖果，轻轻地扯了扯卢修斯的袖角：“先生，这些会不会太多了……”虽然，那些糖果他都非常喜欢。可是他的先生给予他的偏爱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次，倒是一旁的斯内普先回答了伊恩：“若想要填补以往所亏欠的，这些并不算多。”卢修斯颔首附和，低垂的眉眼含笑：“我假设我们以后还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把缺失的遗憾补全。这些，也只是一部分罢了，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孩子会不喜欢糖果。” 闻言，伊恩眨巴了几下眼睛，想要将某种无法言状的情绪憋回去。人生第一次，他用头抵着卢修斯的肩颈，轻声呢喃：“谢谢先生。” 一开口，伊恩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声音低哑的不像话，语调也疑似撒娇般带着长长的尾音。 若非别无他法，不会有人甘愿一辈子守着痛苦度日，清算着为数不多的幸福。世人如此，伊恩亦是如此。听着卢修斯那仿佛随口而出，但饱含深情的话语，伊恩终于是在心底认可了这对他而言最为珍重的誓言。其实类似的话，他的先生对他说过很多，可都没有今日这次来的深刻。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境不同了吧，伊恩偏头，小心虔诚的在卢修斯的肩膀处隔着衣物落下一吻。 无人看见，却足以让伊恩窃喜不已，像极了一个得到了奖赏的孩子。 回到庄园，看着周围再熟悉不过的装饰布景，伊恩跌宕起伏了一整天的心情这才渐渐平静。躺在绵软的床上，身体这才后知后觉般泛上疲累。不知为何，伊恩突然觉得身体……有点冷，关节处还有轻微的刺痛感。明明盖着这么厚实的羽被，可依旧不够暖和。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向着半倚在床头看书的卢修斯靠近，这是目前他唯一能找到的热源。动作间，他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真是愈发大胆了。此时，他意识沉重无比，脑海中也是一片混沌，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某些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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