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人若是当真故意生事,一个国公的弟弟娶他们的赞莫会够格吗?到时候联姻不成,白白封了一个国公,反遭天下人耻笑!何况你今日封了一个弘农杨氏,来日岂不是天下的没落世家你都要去封一遍?” 顾言志咬紧牙关“ ....是,儿臣考虑不周。” “考虑不周?朕倒觉得你考虑得很周全...只不过心思用错了地方,简直白当了三十多年太子!” 顾焕章扫视了众人一圈,目光落在谢俊策身上。 “谢俊策!” 莫说是他,在场所有人都被这毫无修饰的称呼吓了一跳。 “臣在.....” “你身为尚书右仆射,骠骑大将军,太子的舅舅,朕养病期间出了那么大的事,你是如何教导和辅佐太子的?让他搞出这么一个荒谬至极,有辱国体的法子来?” “臣有疏忽之罪...这几日臣一直住在曲池坊,未曾入宫议事。但臣以为,太子的提议虽然不合常理,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你在曲池坊做甚?” “臣....曲池坊离芙蕖苑最近,陛下有恙,臣想为陛下侍疾。”说着,谢俊策的音调与头颅一并下沉。 “朕病了,自有御医诊治,有妃嫔与亲王侍奉。英国公乃朝廷重臣,大雍的柱石,并非朕一人的私臣,你这样枉顾自己的职责所在,还要将原因归咎于朕吗?” “臣不敢。” 顾言志踏出一步“父亲若是对儿臣有任何不满,斥责儿臣就是,舅舅丹心可鉴.....” “对你不满?你依旧觉得你这道奏折写得好得很,是吗?” “方才父亲话语之中暗指儿臣是出于私心才有此奏议,儿臣问心无愧。这个方案,若是十年前的父亲,一定不会觉得滑稽可笑.....” “......你的意思是朕老了?” 顾言慈听得心中惊骇,自己在芙蕖苑的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竟丝毫没有听到风声。 又想到那日父亲的脸色和不明的目光....顾言慈才发现,自己似乎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儿臣绝无此意。” “是,朕是老了,要不然朕的太子也不会三十多岁了......” 顾言志闻言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父亲,您今日这是怎么了?” 天子之怒,势如雷霆“太子忤逆君父,责廷杖十杖。” 事情发展得出人意料,顾言慈惊得僵在原地。 “陛下,太子乃是一国储君,怎可受刑?若是要罚,臣愿代太子受过.....” 谢俊策这一跪,后面跟着哗啦啦地跪了一片,皆是为顾言志求情的。 “金吾卫还愣着做什么?” 顾言志低头轻笑了一声,向金吾卫们摆摆手“我自己去就是..... ”言毕整理好衣襟和袖口,转身下殿。 片刻后,殿外传来木杖撞击皮肉的声音,众人噤若寒蝉,顾言慈惊悸不已。 “至于杨骋,朕本想杀了他,但既然赵王觉得他有用,那便将他流放至西突厥,永世不得返回玉门关以东。...秦王,你觉得如何?” 顾言恕稳住步伐,出列拱手“陛下仁慈,杨骋定会感激不尽。” “你待会儿留下来.... ”转向顾言悉“六郎,这些年委屈你了,这吐蕃赞莫既然已心许他人,你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臣独来独往惯了,不觉得委屈。至于婚事,但凭父亲安排。” 顾焕章点点头“很好.....诸位还有何事要奏吗?” 众人又有一些奏议,但比起太子被当庭杖责来说,都无关痛痒。 顾言慈僵硬地走出两仪殿,回头开了一眼留在殿内的顾言恕,视线被逐渐闭合的殿门阻断。 “玄丘?” 顾言慈回过神来,看见眼前的人“四哥...七哥他......” “咱们借一步说话。” 顾言恩带顾言慈来到一处僻静所在,随即停下脚步。 “玄丘,你当真丝毫不知?这些天父亲未曾与你提过?” 顾言慈茫然得摇摇头,他现在只知道是杨骋与吐蕃赞莫的事,太子似乎是被牵扯的....随后只听顾言恩叹了一口气。 “也罢,我便告诉你吧。前些天吐蕃使节来大理寺鸣冤,说他们赞莫受辱,已有身孕,并指控杨骋。大理寺连夜收押审讯。吐蕃方面声言如果不尽快给他们一个交代,就要掀起战事。” “怎么会....” 顾言慈虽平日里也听自家七哥说过杨骋倾心达瓦兰泽,但顾言慈见过其人几回,除了能说会道鬼点子特多之外,为人还是很光明磊落的。 “自然不会是真的,杨骋承认他对赞莫有私情,但决不承认他玷污了赞莫。只是证据确凿,背后又有这多双眼睛盯着,我与狸奴这些天一直为此事奔波,好歹保住了他的性命。 因为弘农杨氏在前朝也是世袭国公,只是被梁僖宗悍然除国。他兄长又在弘农颇有威望,太子殿下才出此下策。” 听到这里顾言慈已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默默攥着一手冷汗,眉头紧缩。 “好了,好在此事如今已尘埃落定,虽说流放,到底是跟着赵王,未来的日子还长....”看着少年一脸沉重,顾言恩安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我告诉你也是为了让你别太过忧心....他来了,你同他说说吧。” 顾言慈抬头望去,便见顾言恕朝这走来,面色并无异常。二人打过招呼后,顾言恩便离开了,只留下顾言慈与顾言恕两人,安静了许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言慈垂首盯着地面,一动不动。不知为何,一直诡异的羞愧感紧紧缠绕着他。 他不敢抬头去看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些天的人。他怕看见他眼中的疲惫,更怕看见他眼中的情意。 “玄丘...”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听见对方的声音,顾言慈下意识得抬头喊出声来,入目的便是对方眼下泛着乌青却仍轻轻勾起笑的模样。 “我很高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便安心了。” 似乎看出了少年的不安,顾言恕微微弯下腰抓住少年单薄的肩膀,直直注视着少年的眸子。 “昱明不需要喻安为他做什么,昱明只希望喻安可以保护好他自己。即便是冷眼旁观,他也高兴。更何况...昱明看出来了,喻安很紧张他,也很在意他。” “七哥,我...” 想了十几天,在脑海中过了千遍的说辞,在此刻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顾言慈想他的眼眶一定红了,不然也不会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一片水光盈然。 左右父亲也知道了,也不管在皇宫里,顾言慈猛地扑进对方怀里,瞬间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安心了许多。 似乎没想到少年会突然来这一下,微微愣怔之后,顾言恕也拥住了少年,下巴顶在少年柔软的发顶,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 “....昱明,喻安喜欢你。” “....嗯,我也喜欢你。” 片刻,顾言慈从顾言恕的怀里退出来,问道“方才父亲把你留下可怪你了?” “此事到底也有我的责任,不过是思过几日而已,别担心。” 顾言恕边帮少年整理着额前略显凌乱的碎发边道。 “啊?那我岂不是好几天都不能见你了?” 听见顾言慈的话,顾言恕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几天而已,很快的。咱们十年都熬过来了,还怕这几天吗?” 顾言恕捏了捏少年的脸蛋,手感不错。 “嗯,说的也是。” 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第一百零八章 悬壶 穿堂风 四月已至,天成节也渐近,有些事情终究拖不得了。 七哥尚在太仆寺办理公务,在他回来之前办完才好。 顾言慈这样想着,按下杂乱的心思,站在悬壶堂前,抬头看了看那张“悬壶济世”的牌匾,抬脚进去。 不同平日里的排着队的人群,今日的悬壶堂却显冷清,竟一个人也没有...这么说也不对,柜台前倒还站着一个人。 “九畹?你怎么亲自出来了。” 只见那少女闻声惊喜地转过头来,一见是顾言慈,脸色便又变作百无聊赖的模样,打了个哈欠道“怎么是你呀。” 顾言慈听了有些失笑,无奈道“怎么不能是我了?看样子在等人,我可是来得不巧?” “巧不巧你没看见门前那块打烊的招牌吗?” “嗯?” 顾言慈回头看去,果然有块打烊的木牌在门的斜前方立着,兴许方才自己无意中忽略了,毕竟... “哪有人大白天打烊的?” “嗯...有人规定白天不能打烊吗?” 顾言慈被闻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堂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好了,来找我什么事?我一天可是很忙的。” 顾言慈看着少女歪头用手撑着脑袋,半是懒散地靠在柜台上的样子,勉强说服自己她看起来真的很忙,毕竟自己来是有求于人的。 “九畹...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听见顾言慈忽略显郑重的语气,吕九畹默默站直身子,等着对方的话。 过了片刻。 “你想让我跟你假成亲?” “倒也不算。只是先定亲罢了,若...” 顾言慈思来想去,实在说不出若太奶奶突然仙去这种话,只得点了点头。 再看眼前的人,却是发起了呆。 “其实,我也只是来问问你,你若不便,倒也无碍...不然,你先想着,我先回去了。” 说着,顾言慈抬脚便要走。 此番前来,顾言慈本就存了侥幸,自己到底更害怕听见哪个答案,他心中再清楚不过。 “等等!” 听见少女的呼喊,顾言慈定住脚步。 吕九畹绕过柜台跑到顾言慈面前,她向来明亮灵动的眼眸中似乎染上了一些别样的色泽,直直望着顾言慈半晌,眼中似乎泛了水光,目光却忽坚定非常。 “我帮你。” “什么?” “我说,我帮你,我可以与你定亲,也可以与你成亲。” 顾言慈从未见过这样的吕九畹,倘若忽视掉她不受控制留下的眼泪,他还以为自己面前真是那个向来高傲洒脱的少女。 “九畹...你不必勉强。” “不,我没有勉强,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关窍罢了。而且......”少女蓦然笑得灿烂“殷王妃这头衔,听着还挺威风的。” “九畹...” “左右她也不在乎我。” “什么?” 少女摇了摇头,抬手摸了一把眼泪,拍了拍顾言慈的肩膀。 “好了,你现在放心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不会动你的!” 这话不应该是自己说的吗? “好吧,你...保重。” 半天,顾言慈只憋出来这么一句,吕九畹听了却点点头,彼此告别后,顾言慈便离开了悬壶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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