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州郡之间疏于汇报或隐瞒不报之行如何,民间行医者多不乏祖传家底的秘方,这要怎样纳入汇编?” “有间所言我亦考虑过。朝廷会每季下放赏银,奖励踊跃发言的民众。我了解到,这些民众所求不多,数文即可。然后每季再对呈报数量多且确切的州郡进行奖励。至于民间秘方,二位有何想法?” 左丘时闻声遂道“人皆爱财,古来奖赏之法不过是赏银、免税,更甚些就是赐官封爵……但协调户部就已实属不易,如此一来又牵扯至吏部礼部。只为一个药方,若真这样做,六部的人未免不会私下怨怼。” 一旁未语的薄祗敛首缓言。 “殿下有所不知。民间医者能打出招牌的大多是靠着自家秘方,他们以此为誉,亦为生。若无足够的理由,只怕不会贸然上交。” 二人所思所虑皆有其道理,正当顾言慈犯难,脑中忽灵光一现。 “商医者既以名誉远播为荣,以生财为道。想来但凡与皇家有所关联的,不会有人拒绝……太医署编制医书一来是为了流传于世,以消病痛。二来是为传于后世,泽被万年。其实朝廷只需给其一个名号,太医署则将秘方记录在案并保证秘不流传。待来日谁人转意要将药方奉上,再作寻常奖赏也不迟。” “殿下聪慧,所言极是。” “卑职无异议。” 因太常寺主管宗庙礼仪,平日里基本清闲。即便只有叶寺卿和启少卿两人,处理总寺的事务也不会显得繁重。 故自修整医籍一事落在自己头上,顾言慈也不客气矫情,得心应手地使唤起自己爹给自己找来的这两个苦力来,整日秘书省、太医署地两边跑。 太子听说之后连夸顾言慈“好小子”,倒弄地顾言慈一时挂不住脸。好在一切都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并无不妥。 四月天成节,帝京又是处处繁华。 太液池旁的萱草还不见花色,一片清新葱荣。 “唉,可把这批突厥人送走了……” 男子伸了个懒腰,与少年于亭边并肩而坐。 少年怀里的那团雪白,小肚子随着少年的呼吸一起一伏。 男子正说着,又抬肘戳了戳身边正眯眼打盹的少年。 “诶,今夜你我好不容易都得空,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春末夏初的风带着花香、水汽和微微凉意掠过湖面,引起阵阵细微的水纹。 缕缕细风不时拂过少年的脸,痒痒地。 “唔……今夜?不是还有宵禁吗?” 待少年一脸迷蒙地揉开眼睛,见对方似笑不笑地看着自己,一阵发毛。 怀里的狐狸也嘤咛一声,摇了摇身后的大白尾巴。 “二哥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 “你说什么?” 没听清小孩的嘟囔,男子眯了眯眸子。 “呃,我是说,那地方是干什么的。” “绿耀克壁雕管笙,朱唇玉指学凤鸣。” 说罢,见少年仍是一脸一知半解,男子遂然一笑。 耀眼刻骨,仿若让日光都暗淡了许多。
第五十五章 凤鸣 平康坊 绿耀克碧雕管笙,朱唇玉指学凤鸣。 平康坊,凤鸣阁,整个大雍皮肉行当里的翘楚。 顾言志熟门熟路,下马拉着顾言慈就往里走。 鸨母瞧见来人快步迎来,一副见到大主顾的模样,堆笑道。 “哟,谢大公子可好些时候没来了!” 转而看见顾言志身后面色已薄红的顾言慈,不禁掩唇。 “来凤鸣阁‘上阵父子兵’的老娘见过不少,可这位小公子莫不是小了些?” 闻言,顾言慈先是一愣,接着一阵气闷。 敢情自己是被当儿子了? 再看身旁人眸中隐隐的笑意和面上毫不掩饰的戏谑之意,又是一通气闷。 虽说,以二哥之龄貌似真的能当自己……呸呸呸,浑想什么呢! “今日带他来长长见识罢了,找两个小清倌好好伺候便是。” 应声后鸨母笑靥如花地引着他们穿过热闹的正厅,上楼进了雅间。 一路上,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旖旎之音,顾言慈也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揪着自家二哥的衣袖紧紧跟着。 雅间里陈设华贵,四壁之上净是些香艳入骨的图画。 二人落座后,便有一个二八佳人在一旁抚琴唱曲,几个添酒倒水的小姑娘也不多言,似真有几分雅致一般。 “三扇屏山匝象床,背灯偷解素罗裳,粉肌和汗自生香。易失旧欢劳蝶梦,难禁新恨费鸾肠,今宵风月两相忘。” 好一句“今宵风月两相忘”,有的人流连于欢场,原不是为了风月,而是为了忘。 正当顾言慈边饮茶边出神,忽瞧见身边人正笑意盈盈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 “你倒是自在,也罢,二哥办事去了!在这儿等着啊。” “办事?” 还没等顾言慈细想,那人已如浪子一般飘然而去。 “那位公子应是拉铺去了,许要些时候才能回来。” 一阵香风细卷,原是抚琴的姑娘已唱完了曲,正用一双纤纤玉手给自己的茶杯中斟茶。 “……多谢。” 怕这姑娘做出些什么,顾言慈早早就给了赏银把人打发下去,室内只剩两个添茶的小姑娘默默立在墙角。 不知过了多久,顾言慈忽感一阵内急,腹诽那人怎得还不回来,害自己喝了一肚子茶水。 问过溷轩在何处,顾言慈一路向南,匆忙而去。 待解决完,回来时顾言慈却犯了难。 弯弯绕绕,迂迂回回。满目不亚于宫宇的廊腰缦回,一时让人不知该往哪拐。 见四周无一个人影,无奈,只得按照记忆中模糊的路线走去。 在长廊中走了数十步,面前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打开。 顾言慈站住脚步。 只见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被人推出,跌倒在地。那女子双目含泪,用手捂着一侧红肿的脸颊爬起来,朝长廊的另一头跑远。 “爷他妈……要男倌!找,找不到就给爷死远点!” 一个坦露着胸膛的彪形胡人在后面口齿不清地骂道,然后猛灌了一口酒罐中的酒,混沌着目光忽朝不远处的顾言慈看来。 心中暗道不妙,顾言慈退步正欲离开,那胡人却几步过来,猿臂一伸,将顾言慈一把拽住。
第五十六章 削耳 剑锋寒 “嘿嘿嘿,找到了……小美人儿~”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是谁?当然是老子的心肝儿宝贝了哈哈哈!” 顾言慈满面羞红,不停愤懑地挣扎着,想要挣开束缚。 尽管这人此时醉酒,但顾言慈如何能与一个身高马大的成年男子的力量相抗衡? 被摔在床上的顾言慈猛咳一声,只觉天旋地转,还未缓过五脏六腑被振的生疼的劲儿,眼前便忽然一黑,那胡人已欺身压了上来。 手腕被那人一手钳制在头顶,身子更被压地动弹不得。 周遭满是那男人浓重的酒气与汗味,带着湿气的粗重喘息喷在自己颈边,油腻粗糙的手掌撕扯开自己衣衫,把皮肤摩挲地阵阵痒痛。 一个滚烫的玩意儿顶着自己的腹部,惹地顾言慈胃中直犯恶心。 脑中忽闪过有人曾教给自己的法子,顾言慈膝盖一弯,狠狠顶上对方的命根子。 “嗷——他娘的!” 趁那人捂裆之际,顾言慈连爬下床,拿起床边的花瓶牟足了劲向那胡人的脑袋砸去。 “娘的……砸啊,再砸啊!” 顾言慈看着手中残破的花瓶,看着对方头破血流却仍面目狰狞地朝自己走来的时候。 顾言慈知道,一切都完了。 “啪!” 男人毫不怜惜地一掌上去,顾言慈只觉双目发黑,右耳嗡鸣,口腔中渐渐溢开血腥味。 顾言慈瘫坐在地上,头皮被对方狠狠扯地发麻。只仰着头紧紧抿唇,通红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 对方见此景怒极反笑,连道“好好好。” 只见他紧接着扬起手掌,顾言慈下意识地闭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临,周遭却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顾言慈缓缓睁开眼,剑锋正泛着冷光指着自己……不,是架在那胡人的脖子上。 剑锋冷光熠熠,在那人的脖上已划开了一道血痕。 其后执剑之人,字字如凿,冷冽似冰。 “放开他。” 发上的手猛地一松,顾言慈狼狈地往后缩了几步。 随着一声惨叫,猩红的液体洒在脸上温温凉。 一个右耳落在自己脚边,顾言慈再止不住泪水,哑着嗓子。 “二哥……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拥抱。 “哎呀!” 鸨母进门见一屋的血腥一声惊呼。 “谢,谢大公子……” 顾言志仿若未闻,将自己的外袍披在顾言慈身上,拦腰抱起。 转身瞥了一眼被自己手刃劈倒在地的男人,道。 “带他去官府,自会有人处理。” 顾言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记得马声颠簸,夜雨冰冷,怀抱温热。 青居,夜阑人静,烛光幽然。 温暖的水包裹着自己,身体早已筋疲力尽,眯着眼不住地打盹。 身上的痕迹怎么洗也不会掉,顾言志眸光暗暗,想要触碰他唇上的那抹鲜红,手却是僵在空中,微微颤抖。 终只留下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顾言慈揉揉眼睛睁开眼,见顾言志看着自己,遂弯唇一笑。 见此景,顾言志皱眉,抬手去摸顾言慈的额头。 “二哥?” “不烫啊……” “二哥?” 顾言慈又唤了一声,声音已比方才要好上许多,只是听起来有些疲倦之意。 “我这般待你,你高兴什么?” 顾言慈闻言歪歪头,不解。 “你如何待我?” “……我来晚了。” “可你不还是来了吗?” 说罢,又是粲然一笑。 顾言志闻言亦只得一笑。 “是,我还是来了。” 二人入睡时天空已泛起鱼肚白,顾言志躺在顾言慈身边,瞧着少年仍未消肿的面庞,心中凛然。
第五十七章 青居 半日闲 翌日,有京兆司法参军事报,闹事的番邦男子暴毙狱中。 顾言慈是被一阵食物的香气弄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外头的雨仍如细丝般淅淅沥沥地下着。 顾言慈从温暖的被褥里爬起来,不经意拉扯到受伤的部位,隐隐作痛。自己原先的衣服自然是惨不忍睹了,见枕边放了一套干净的新衣,顾言慈随之换上,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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