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拿笔划着字,眼也不抬地说了句:“你对他印象不错。” 小张一愣,倒不好意思地笑了:“原先以为他娇气,谁知道性子这么好。村里不光萍嫂、菡嫂她们喜欢,卫叔、衡叔也喜欢多帮他,这小子人缘快比我好了。” 张起灵笔走游龙,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小张捉摸不清他的态度,就说:“族长,您让我由着他,不给安排仆从照料,可他这些天也过好好的,和张家人一样自律,没懈怠了。昨天还央我教他骑马,没觉得有问题啊。” 张起灵终于开口:“泰老见过他吗?” 小张摇头:“泰老没提。” 张起灵便不再言。 小张没了主意,又对张起灵报了几件事,才低头出去了。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弓腰回来,神秘兮兮地说:“族长,我看梨果儿对他有意思,是不是帮着促段良缘?” 张起灵手中的笔顿了顿,神情突然认真了。 小张一看有戏,果然族长着紧小吴邪的婚事,立刻八卦状说:“这段时日我带吴邪干活,起得可早了,梨果儿这丫头平时跟着泰老,最近见天地出来跑,还给我们带吃的。我活了这么久,她就没对我这样好过,肯定有意思。” 张起灵抬头看他:“依你看,怎么做。” 小张得意道:“梨果儿是泰老的小女儿,小吴邪是族长您带大的,虽然现在只是单方面热络,但要促成了,这算亲上加亲,多好!” 张起灵点头。 小张更为热心:“族长您要是应了,就等凤凰姐回来,先帮他们办了这个事,这样您也放心了。” 张起灵淡淡道:“难为你操心他的婚事。” 小张狗腿地说:“族长操心的事,我小张哪敢不放在心上,能帮着解决一点也是好的。” 张起灵道:“你和他提过这事?” “还没呢。不过我和他说过,族长您一定会给他寻个良缘,在这里安安生生过日子,”小张笑道,“他挺害羞的,小孩子还没长大。” 张起灵终于把笔放下,淡淡道:“小张。” “在。” “你还是回北乡吧。” 这话题转地很突兀,小张一时没反应过来,迟疑地道:“族长,我今年应该去南乡吧?” “南乡有小蛇,你不用管。” “可是族长,原来该是我和小蛇一道守南乡……” “不用。”张起灵看向他,“族里有事交待承风,你和他换一换,今年跟凤凰回北乡。” “……” 张起灵复拿起笔,见小张僵直着不动,又道:“你可以下去了。” 小张浑浑噩噩地回到客厅,一脸沮丧得连口水都不喝。 梨果儿正给吴邪带午饭,见他来了,很是嫌弃地招呼:“你跑哪去了,过了饭口想再吃热乎的,别指望姑奶奶给你另做。” 小张哀怨地看她一眼,摇头说:“忽来大难兮吾自悔,为君愁烦兮君不知。” 梨果儿瞪他:“你又在胡扯什么。” 她把碗筷推到小张面前,那神色俨然警告:“你们练过午时,别再穷折腾。你也不看看吴邪,这才多少时间,就瘦成这样,你好意思欺负一个比你小几百岁的人。” 吴邪正喝着汤,听到时冷不防呛了口,又小心地咳嗽两声。 小张哼道:“你就知道关心吴邪,我落到这个悲惨境地还不是为你们,不知好歹。” 吴邪这才道:“吃饭吧,别吵了。” 小张拿筷子吃饭,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梨果儿见状便说:“许是你去见族长,被他训斥了?” 吴邪正在吃饭,筷子一顿,眼神也飘忽了。 小张闷声道:“今年我去北乡。” “啊……”梨果儿恍然,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安慰他,“没什么,一年很快便过了。” 见小张没答她,梨果儿又说:“昨天凤凰姐姐的信到了,他们在五里外的地方扎营,想来今天傍晚就能到。” 小张垮了脸:“你别跟我提她。” 梨果儿翻白眼:“至于吗。她好歹是我姐姐,你就不能客气点。” 小张反问:“你对她客气?” 梨果儿哑口,本想替他转个心情,谁知火烧自身,当下恼怒道:“你真不识好歹,活该北调南离,吃你的吧!”她气极而去,连食篮子都没提。 吴邪摸不着头脑,又看小张闷声扒饭,自己也放下筷子,忧心忡忡道:“你怎么了?” 小张再生气也不想拿吴邪撒火,只好忍道:“没事。” 他知道自己方才说重了,不愿吴邪深究,倒顺着话说:“我们下午出村去场子,我教你骑马。快吃,快吃。” 吴邪不好再问,只默声将饭菜吃干净。 小张暗自松口气,不由感激吴邪没追问,这小子真会做人,还挺善解人意。 午后小张带吴邪去了马场,吴邪第一次看见如此庞大数量的好马,不由目瞪口呆。 小张挑拣了匹温顺的,教导吴邪马术,两人就在马场呆了一下午。 日头偏西,突然远处来了一骑人马,正向这里靠近。 等队伍靠近,竟然是一支马队,场子的伙计们都出来了,见他们落地,连忙上前帮着卸东西,将疲惫的马儿牵去照料。那个领队竟然是位女性,下马便朝小张和吴邪走来。 小张“啧”了下,眉头皱起。 吴邪见他的态度,立时也便警觉了。 那个女领队卸了面罩,露出一张女性姣好的脸来,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你倒很是清闲,瑞桐回来也不见你跟在他身边,终于被他嫌烦打发了?” 小张皮笑肉不笑:“哪能呢,知道你想族长,忙着问我族长的消息,要不你自己去见他过得好不好?“ “哼。你哪只眼睛见老娘想那个老家伙了。”女子冷冷道。 小张纠正:“凤凰姐,你和族长一样大,你是说你也是……” “放屁!”凤凰狠狠踹了他一脚,“老娘青春貌美驻颜有术,你小子再啰嗦一个字看看!” 小张闪身躲开,叫苦不迭,这姑奶奶几年没回来脾气比驴还大了。青春貌美还需要驻颜吗,这不自相矛盾。 但他聪明地没把话说出来。 凤凰骂完他,把目标对准吴邪,傲慢地瞟了他一眼:“这小子是谁?” 吴邪看着她逼近,小退了一步。 小张说:“族长带回来的。” “山外来的?”凤凰眼睛一亮。 小张不耐烦:“他身上有没有味道你都闻不出来?” 凤凰盯着吴邪上下打量,突然轻佻一笑,伸手勾住吴邪的下巴:“水嫩嫩的,我喜欢。” 她动作极快,吴邪还未反应便让她轻薄了去,当时脑子一热,傻眼了。 小张立刻打掉凤凰的手,皱眉道:“别吓着他,知道你喜欢吃嫩草,这只可嫩过头了,你少打他主意。” 凤凰咯咯笑起:“二十来岁吧,真是好水灵的年纪。” 她声音放娇了比梨果儿还细嫩几分,衬着她那张漂亮脸蛋,听上去不但没少女的感觉,反而诡异得恐怖。吴邪知道她就是凤凰,再听她和张起灵一个年纪,看她冲自己不怀好意地笑,登时有种让披着人皮的百年老妖盯上的错觉,没来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张警觉道:“再年轻也不是你觊觎得起的,我可告诉你,族长一门心思给他找个好媳妇,连我推荐的好姑娘都不满意,还整治我来着,你呀一把年纪了更别想。” 凤凰也不着恼,一副来日方长的笑意,再送了吴邪一个秋波,扬长而去。 吴邪早出了一身冷汗,此时才敢开口:“她……就是梨果儿的姐姐?” 小张叹道:“怎样,是个人物吧。” 吴邪不知该怎么接茬,只好胡乱点了点。 小张状似怀念:“凤凰姐和族长一动一静,配合起来那叫一个默契,可惜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以前出门办事,俩千年的狐狸玩聊斋,一个负责忽悠人,一个懒得搭理人,最后夹中间受苦的总是我。” 吴邪听他说得委婉曲折,分不清他是不是忆苦思甜。 小张回头对他说:“走吧,回去后日子又难过了。” 语气无限惆怅。 9. 雪原风凛,薄色暮霭中人影绰绰,热闹几许,荒凉不减。吴邪偶然眺望远方,连绵峰峦此起彼伏,不知不觉占据了视线。天地开阔,孤身立影,空寂萧索间些许落寞,令人不知归处。 小张走了几步,回头见他怔望着远处,不知在思虑什么,一时不耐道:“你还站着做什么?” 吴邪问他:“那里是什么地方?” 小张上前,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望,便说:“那方向近北,再走半个月就是北乡,守门外村。” 吴邪不明所以,待要再问,见小张催促得急,也就闭嘴了。 两人刚回到村中,就见家家户户正忙碌赶活,比往日多了吆喝。 小张告诉吴邪,他们正在为族长归来办族宴。为这个事,北乡的一批族人提前赶回巢,大伙都没料到族长会这么快回来,仓促间难免准备不足。 吴邪见众人将村中心那片空地腾出来,开始布置,就不好闲着,跟小张上前帮手。 两人跟着忙到夜晚,张家人点上明灯,硕大的几只灯笼缓缓半升空中,叫绳索牵引着,将村中照个透亮。 宴席呈八卦状散开,留了一角数桌无人,小张悄悄告诉吴邪,一会有人来。他说得神秘,神色间隐隐存了看好戏的心思,吴邪一看便觉得有内幕,也不缠着他问。 小张见他不问,原来一点指望打趣的心思也散了,他寻了个位置,把吴邪放在自己身边,远离了主桌。 吴邪松了口气。 他心里藏着一点结,自从窥破对张起灵的心思,便像失了魂的人偶似地惶惶不可终日,既怕那人发现,又遗憾那人不知。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连他自己都容不下,遑论他人?因而每日只随小张东奔西跑,累到不胡思乱想,久而久之成了习惯,恰好张起灵回族后忙碌难当,这段时日也没来看吴邪,不至于让他尴尬露馅,还能挣点时间梳理想法。 吴邪想了很久,既然成家是那人对自己的期许,便无不应的道理,何况也是呆在他身边的一个法子,更没抗拒的理由。虽说初时觉得别扭,毕竟心里藏了人,不再似从前。但从小到大也没人教他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婚嫁不过父母命难违的必经之路,除却求之不得的怨念,倒也不觉得特别难受。 他既然想通了,一颗心就放在如何融入此地的张家上,这段时日也颇有成效,虽说张家隐世族年逾百岁者多如泥沙,但似乎从未出过村的人更多,民风偏于淳朴。吴邪这样想的时候,并不知道张家内底究竟,更不知他接触的张家人对他不设防,一来他是张起灵带回来的人,二来他委实过于年轻,在众人眼中宛如婴儿,加之天性纯良,玲珑剔透讨人喜欢,更没有防备他的理由,因而都将他当成小娃娃般爱护。等吴邪知道真相,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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