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太子有太子的死法,二郎,你还不亲自动手?” 现在七十余骑兵牢牢包围,他连与李二对射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要李二一声令下,他与李元吉立刻就会被重弓射成刺猬! 当然,李元吉这个两面三刀的货色死不足惜,但他堂堂太子,天潢贵胄,总不能白白死在这些小卒子的手里。正因如此,李建成才蓄意挑衅,希望李世民能亲自动手,一如天音所预言。 李世民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长孙无忌低声劝谏:“殿下……” 李世民抬手拦住长孙无忌的谏言,依旧没有说话。他仰头端详天空,心中却有千百个念头回荡,方才天音所言依旧历历在目,从“屠兄宰弟”到“千古一帝“,从“千古一帝”再到手足相残、遗祸骨肉…… 如此沉默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开口。 “大哥。”秦王道:“而今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我想与你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李建成:被当面ntr的痛,有谁能懂? 大唐宗室:学习太宗好榜样,人人都能把反造! 对玄武门之变的评价很复杂,这里算是班门弄斧啦。 总的来说,玄武门之变不能完全为唐朝的频频宫变背锅——唐朝以前是南北朝,那是真正杀皇帝如杀鸡的时代,大唐的公主皇子们要谋反,用不着玄武门来带这个头。先前的榜样多的是。 但你要说玄武门之变完全没锅,那肯定也牵强——中国基本统一的朝代就那么几个,别说宋明这样高度稳定的榜样了,就是制度草创、体系尚不健全的汉代宫廷,那也没有搞出大唐这样每个皇帝轮一次宫变的奇迹啊。
第6章 后续(一)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辰时,太极宫海池。 自凌晨时分,杜如晦、张士贵等带兵突入宫中,将至尊与诸位公卿“请”到海池泛舟游玩之后,御舟上便是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过一句话。君臣相对无言,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当然,沉默这半个多时辰以来,在座的大臣渐渐已经搞清楚了状态,知道这八成是秦王突施狠手,一举扭转乾坤。而现在局势微妙敏感,变动暧昧不清,正是最需要小心斟酌、仔细站队的时候;设若自己处置稍有不慎,搞不好就会搭上九族老小,从此一败涂地。 ——可是,现下秦王殿下都不在舟上,他们这个队该怎么站? 难道堂堂世家宰相,还要向杜如晦、张士贵这样的人物行礼献媚么? 陈叔达、萧瑀等几位宰相心下犹豫,僵坐着不能决断。正在彼此默然之时,忽听船头的侍卫出声通报: “秦王殿下到池边了!” 诸位宰相学士心下大喜,立刻便站起身来。为首的相公还在拍打衣袖,预备着要抢先给秦王殿下行礼。 老皇帝李渊面无表情,眼见着自己的宰相神情欣然,不由嘴角微微抽搐。 侍卫报上了第二句话: “太子殿下也跟在后面!” 陈叔达与萧瑀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啥?! 御舟中陷入了怪异的安静。诸位公卿面面相觑,彼此都从脸上看到了惊愕。说实话,宫变这种事虽然突如其来,但大家都是几朝老臣,对流程已经了然于胸——秦王控制住至尊后必然会立刻清扫自己的政敌,来得迟一步也在情理之中。等到父子二人见面的时候,恐怕太子、齐王的全家老小都已经料理干净,再无后患了。 但现在的状况就实在超出理解之外了——秦王怎么会留下太子的性命? 难道李世民还是个心慈手软的角色? ——可能吗?! 在这样的茫然迷惑中,侍卫掀开珠帘,迎进了二位贵人。打头的是面目苍白的太子李建成,他抬眼望见了同样惊愕万分的皇帝,而后噗通下跪,咚咚以首抢地: “臣罪在不赦!” 李渊仍旧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什么?” 李建成流泪叩首,泣不成声: “臣忘恩负义,心怀邪谋,与齐王朋比为奸,肆行不法,狂悖忤逆,不可胜数;臣被齐王所惑,渐生豺狼之性,竟于御前构陷骨肉、侮蔑忠良,乃至于觊觎军权,预谋篡逆!臣罪逆滔天,种种恶行,尽在不赦,只求陛下赐臣一死,以赎臣十恶之罪于万一,臣于九泉,犹感天恩!” 说罢,他匍匐于地,嚎啕大哭。 皇帝缓缓张大了嘴:“什么?!” · 李渊傻了,裴寂傻了,自萧瑀陈叔达至宇文士及颜师古一众大臣都傻了。 ……他们莫不是听错了太子的意思? 说实话,以御舟上这十数位公卿学士的阅历见识,即使秦王真的提着太子头颅上船逼父亲退位,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惊讶。毕竟数十年宦海沉浮,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但今天这世面吧,那确实没怎么见过。 都到这个时候了,太子负隅顽抗也罢,俯首求饶也罢,那还都在常理之内;怎么就莫名其妙来一波自曝,顺手还要将齐王也一起带走? 您是生怕秦王弑兄,师出无名么? 您脑子没问题吧? 在诸位公卿或惊骇或怪异的注视下,太子再次叩头: “臣罪恶深重,天地不容,求至尊再选贤良,为国立储……” 皇帝愕然半晌,终于从茫然中稍稍恢复。他左右环视,喃喃开口: “大郎,你莫不是失心疯了?东宫的属官呢?魏征、冯立、薛万彻等人在哪里?他们该开导你、劝解你才是……“ 皇帝的目光左右游移,终于望向了呆坐于身侧的裴寂。作为陛下最忠诚的老臣,裴寂裴监没有辜负主上的期望,尽管被秦王府的武士盯得脸皮发麻,他仍旧颤颤巍巍站起,硬着头皮附和:“太子是该多休息……” 李建成匍匐于地,心中却不觉冷笑。如果父亲真的以为他有什么“心病”,该询问的也是太子少师、太子少傅,怎么会贸然提起冯立、薛万彻等武将?这分明是被秦王控制后心有不甘,还试图依仗太子府的武力挣扎一番。 罢了,是时候该了断父亲的妄想了! 他断然开口:“臣还要告发一事:齐王李元吉曾私通宫闱,秽乱禁中,罪不容诛!臣先前溺于私爱,知情不报,亦请陛下降罪!“ 李渊:——??!!!! 老皇帝两眼一翻,险些一口气上不到胸口,当场晕厥过去。裴寂更是不堪,听到“私通”两个字后便仰面一栽,几乎一个倒仰翻出船舱。至于——至于一旁侍立的诸位大臣,那干脆就是老眼溜圆,鼻孔大张,险些扯断胡须: ——妈呀,你们老李家的宫变这么刺激的吗?! 显而易见,太子自曝的决心是千锤百炼,再也不可动摇了。要是皇帝再试图用失心疯糊弄过去,怕不是他会当场吐露齐王私通的诸多罪证,将老皇帝的绿帽子掏出来洗一洗,晒一晒,拾掇干净后公之于众,让宰相们共同欣赏千年难得一见的宫廷秘闻。 皇帝最后的微弱挣扎,也终于在这样舍生望死的自曝中被粉碎干净。他在宦官的搀扶下重重喘气,嘶声发问: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又是谋逆又是私通,你疯了吗?! 太子毕恭毕敬:“臣是有罪之人,本来不敢多言。但储君不可久悬,为千秋万代计,求陛下在皇子中另择贤良,承继大统。” 至于这位贤良的皇子是谁,那就不必他这个罪人多嘴多舌了。 皇帝扶着宦官的手臂抽气,只觉得天翻地覆,站立不稳。他原本依靠着大儿子与二儿子之间的平衡维持权威,但现在大儿子悍然自曝,他这个老父亲势单力薄,已经再也不能反抗如日中天的二儿子了…… 他缓缓眨眼,将茫然的目光移向了秦王。自步入船舱之后,秦王便一直跪伏角落,一声不出,竟仿佛像个毫不相干的局外人。 眼见父亲望向自己,李世民心中一跳,知道筹谋许久的时刻已经到来。于是他放声痛哭,膝行向前,同时扯散头发,咬唇出血,以示哀痛。 宰相们诡异的注视中(还在消化私通秘闻,实在不能不诡异),李世民膝行着靠近了皇帝的坐榻。正要扑入父亲怀中流泪哭泣时,忽然觉得背后微微发痒,原来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来,正以极为古怪的目光盯着他……以及父亲的胸膛? 李世民的哭声忽的一停,面容随之扭曲。而后他再次嚎啕出声,猛地向下一扑,紧紧抱住皇帝大腿,将眼泪全部抹在了父亲的衣衫下摆。 ——孤才不会吸父皇的neinei! ·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皇帝颁下诏书,怒斥太子李建成与齐王李元吉“昵近群小,听受邪谋,蔑弃君亲,离阻骨肉,密图悖逆,潜为枭獍“,因此削除二人宗籍,罢免一切官职爵位,暂囚宫中,不得外出。凶逆之事,止在二人,除建成、元吉二元凶以外,其余同党一无所问,各从旷荡。又盛赞秦王讨逆有功,自六月四日以后,一切军国大事,均听秦王处分。 六月四日,弘义宫,秦王府。 自卯初二刻,秦王领精锐入玄武门以后,府内便萦绕着怪异的不安。寻常的仆役或许还懵懵懂懂,心腹家人却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这重大的变故。他们不敢公然谈论,只能在洒扫侍奉的间隙独自忧虑。 在这样诡秘难言的紧张气氛下,主持大局的秦王妃长孙氏却依然镇定自持,沉着裕如;不但将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主动安抚镇守的士卒,为他们预备衣料、饮食。府中卫兵受恩感激,一时士气大振。 眼见王妃的作为,就连受命留镇后方的房玄龄也大感钦服,私下向左右感叹,说秦王殿下固然是超世之杰,王妃的气度英才,亦是天下无双,堪为匹配。 在沉默数个时辰之后。巳时三刻,终于有宦官乘马而来,至秦王府宣读旨意。这张谕旨极为含混,只是笼统叙述了秦王的诸多功德,而后便赐下了金银表缎,以及瑚琏、鸾刀等器物。 王妃按品大妆,与府内属官叩拜听旨。接完旨意谢过恩赏后,属官们依序行礼起身,神色之间却都难掩激动——瑚琏、鸾刀都是宗庙祭天的礼器,皇帝突然赐下这样的重器,宫中的局势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样的泼天喜讯骤然而来,秦王妃却依旧平静自若,并没有什么外露的欢喜。她下令约束府中仆役,一律不得妄听妄言;又让人传讯于高士廉等诸位秦王心腹,请房玄龄入内主持大计。 巳时五刻,秦王终于自宫中返回,率众将乘马归府。王府众人兴奋难耐,早早便列班在府门前等候,预备向主上贺喜,但秦王翻身下马,面上却并没有狂喜不禁的神色。他环视四下,抬手让众人散去,各守其位各安本分,不得随意议论。 秦王领着长孙无忌等几位心腹步入正殿,长孙王妃迎上去问候,却见丈夫面色平和,眉眼之中却隐隐有一股怪异的郑重;自家兄长同样是神色沉着,似乎正在思虑什么极为紧要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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