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里,牧神总把‘父亲’两个字挂嘴上,玩过家家的把戏。实际上他们可讨厌对方了,互相试探彼此,暂时还能用不冷不热来描述。 体检、实验、训练。 牧神和他的下属针对果果的各项数据记录逐日更新,实验室的讨论研究也从未停歇,成功一次是不够的,要更多更多。 果果就是个存活的样本,牧神安排给他的训练难度一次胜过一次,很多时候睡觉都是难得的休息时间,就这个时间也是在牧神的控制之下。 一天又一天,这样的日子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又一次完成超额训练后,果果的内心充满了乏味和无趣。 他对牧神和他的下属惊叹的目光感到厌烦,那不过是在看工具的眼神。 而牧神这人更有意思,他总会在结束训练时给予点奖励,水果、图册、点心……有一天对方给了他一只白色的小狗。 果果都没接,不喜欢也不讨厌。他不想要灰扑扑的小狗,看起来一点都不乖,只会叫。 但最后他们还是相处了四十五天,不情愿地相处着,大概还是可怜那只小狗吧!他们都是让人拿在手里的东西,没有被真正重视的工具。 四十五天后,那条狗死了,果果亲手杀了它——原因是狗疯了。 那只灰不溜秋丑呼呼的狗不像实验室里这些人隐秘的疯,它疯得嚣张、狂傲、丧失理智。 它全身的毛竖起;耳朵机灵地立着;四肢的爪子刨地;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吼。朝着人瞪着凶狠的绿眼睛;张大尖长的嘴巴;露出锐利的獠牙;嘴里分泌出黏糊糊的口水顺着毛茸茸的灰色下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 它不停地破坏周围的一切,暴躁且疯狂,一门心思想要咬断果果的脖子。 最开始,果果把狗丢进笼子里关着,期待它能恢复从前。 在一旁的牧神意味深长地说:“它喜欢破坏,渴望鲜血,连你这个主人都敢咬。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更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果果沉默不语许久,他看着疯魔的狗在绝望痛苦。于是做了决定,一巴掌拍死了狗。 生命瞬间即逝,不会很痛的,但很可惜。 因为它本来不必那么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只是因为有人想看到痛苦,弱小的它就不得不为了别人的快乐而死。 牧神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笑了,他吩咐人来处理尸体,他还和果果说:“下手干脆利落。黑之十二号,你干得很漂亮。” 果果,心想:‘漂亮个锤子!’ 果然神经病的脑回路永远不是他能理解的。明明是实验室的药物让狗发疯的,怎么好意思说失去价值了,它的价值不是在一开始就标注好了吗? ——你们只是想折磨生命,挑战我的极限。 果果冷漠地看着黑衣人拖走笼子和里面的动物尸体,他向牧神提出:“不要给我这些活的东西,我不喜欢。” “不会再有下次了。”牧神没抓着不放问为什么,他痛快地点头同意黑之十二号的第一次请求,可偏要讽刺一下,“你呀!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好其他的。” 所有人都知道事实真相——那其实不是狗崽,而是一只狼崽,会吃人的狼。 但所有人都不告诉黑之十二号——狼是在活在自由里的野性生物。 完成训练的奖励继续变成死物。如果是食物就会被果果吃掉,如果是其他就收在盒子里,他决定逃离这个地方。 训练每天都有,牧神不给果果休息的日子,那么总有完不成训练的时候会出现。 第一次没事,果果得到牧神一个不走心的安慰; 第二次也没事,只是牧神不再说什么了; 第三次,他被牧神施以惩罚。 特殊的药物麻痹果果的身体和神经,他无法反抗,更无力改变。 牧神留他一个人在漆黑一团的禁闭室,一个四四方方什么都没有的小房间。 没有关注和索取,除了他自己还在反复思考自己的存在,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谁也不会管,谁也不敢管。 果果无法确定自己在黑暗中过了多久。意识越发昏昏沉沉,浑身无力的症状并没有改善,地板冰凉冷得骨头疼,偶尔还会头疼欲裂,呼吸困难。 再次看见光明时,他感觉恍若隔世,晕乎乎地听到牧神,说:“乖孩子不会弄虚作假的,下次还糊弄我,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没错! 果果就是故意不完成训练的,他想看看牧神会怎么对他,承诺是否有效,后果又会如何。 结果牧神就顺势而为故意惩罚他,以此重新树立他的权威。 显然——牧神的承诺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意识到这点后,果果彻底死心,也知道他的弱点和命门的确被人握在掌心。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睁眼起,就要接受周围走来走去的白衣人,一个个都视他不见,一个个都是牧神的傀儡。他们看小白鼠什么样,看他就是什么样。 他在忍受疼痛,那些人反而兴致勃勃地拿着笔唰唰唰地写字,时不时地交头接耳,他们拿他的痛苦来讨论下一步方案。 即使他说“不要”,也没人听,他们是站在牧神身边的帮凶。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被这样对待? 一切都像“噩梦”。牧神、这里所有人、周围的一切,加上自己……构成了一个精妙绝伦无法逃脱的噩梦。 可这只是开始。 * 实验员们发现黑之十二号被关禁闭后变得越发疏离,那种眼神实在不像个人类的孩子。 以往他们还能从冰冷的眼神中看到不甘与恼火,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看他们所有人的眼神和看死物一样,小小的身躯透露出高高在上的冷漠,他会平静地接受一切安排,即使训练的难度再大都能完成,有时也会带着淤青,有时带着鲜血,好像身体没有痛感。 每接触一次,他们就害怕一次。他们害怕那个孩子日渐强大,在某一天凌驾在他们的头上,将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归还给他们。 验员们畏惧黑之十二号那幼小美丽外表下的强大、漠然,以及无情。 ——他们怕死的。 就连牧神也暗中警惕起来面对黑之十二号的无动于衷。这不符合他的预想,这让他不安。 在惶惶不安中,某天实验室迎来暴动。 黑之十二号击伤实验员,大肆破坏地进行逃离,他熟知路线,但结果是失败了。 牧神手里有一种特殊的金属粉末,结合他特殊的异能力,就能控制黑之十二号的行动,也只有他能控制指令。 经此一事,牧神心里隐秘角落的不安消散了。因为黑之十二号依旧是那么好掌控,对方的生和死都被他牢牢抓住。 这次的惩罚可比上次要狠得多了。 那天黑之十二号像个正常孩子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凄厉刺耳的声音让所有人不自觉地缩紧心脏,他们低下头,尽量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们都知道牧神是个恶魔,抛弃人性无恶不作的恶魔,他们和黑之十二号一样无法反抗,只能麻木不仁地活下去。 所有声音都消失后,牧神走出来安排人去照顾黑之十二号。 那人颤颤巍巍地进去时,就看到地上的小孩浑身湿透了,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不停发抖,两只手揪着头发不放,额头上破了皮,墙上有血痕,粉嫩的唇被自己咬烂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双眼紧闭,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他心里想着:如果死了该多好,如果死了就不用这样令人恐惧了该多好…… 上了药后还被牧神关了十天的禁闭,就只有水,连食物都不给。 异能者的身体实在异于常人,坚强到令人害怕。 所有人都以为黑之十二号活不了了,可他们亲眼看着那个熟悉的孩子扶着墙走了回来,除了震惊就是害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别看黑之十二号已经苍白得仿佛天上的雪花一碰就化,只要没死,那他就是杀戮机器。 黑之十二号安分了一个月,第二次逃跑还是发生了,趁着牧神休息时间,悄无声息地绑架了一名骨干级实验员,只差一步就离开了。 大门大开时,金属粉末四散如彩色的尘埃,黑之十二号疼得寸步难行。 这次,牧神终于暴怒了,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准备,现在人都跑了。 他折磨人的法子一个个开始冒出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枪毙那名被迫协助的实验员,以示惩戒。 而最惨的还是黑之十二号。双手被特殊材质的绳子捆住吊起,脚尖艰难踩着地面,从头到脚泼了盐水,室内温度时而升高时而降低。除了一张脸完好无损,身上就没多少好的了,化学和物理的双重折磨,生不如死的痛苦。 自始至终,黑之十二号都没有向别人开口求饶。 他冷冷地看着牧神得意又疯狂的嘴脸,心里恨得心都要滴血,‘破指令怎么那么严,该死的牧神,你个胆小鬼,神经病,疯子,一定弄死他,一起死也没关系。’ 虽然没有听见声音,可牧神依旧从他眼神中读出了他的意思,气得想吐血。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指令折磨也磨了,黑之十二号就是要和他作对。 ——如果不是指令控制黑之十二号不能伤害他,恐怕对方碾碎他渣子都不会剩下了。 “谁也不许管他,看着他别死就行!”牧神怒气冲冲地离开。 他知道自己熬不了这头鹰犬了,再继续下去,迟早要被黑之十二号摸到【门】边界,唯独这一点不可以,无法使对方顺服,那么就不能让对方接触到更深的层次。 重力再强大都还在可控范围,但【门】的边界一旦开启,那么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会再次发生,指令也会失去效用,一切都将结束。那是牧神不能看见的画面。 牧神暴躁地推开桌上所有的东西,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稀稀碎碎。 他神色愤怒,发出野兽低吼,咆哮道:“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人的存在,都是他的存在,为什么他不能在出生就死掉呢!” 可他太怕了,他真的太怕死了。 他需要黑之十二号清除障碍,杀了那群嘲讽过自己的权贵们,可光是重力还远远不够抵挡法国组建的异能军团。 他需要第二阶段的实验体,但他真的没有把握控制住会开启【门】的黑之十二号,如果舍弃第三阶段的实验体,那么就只是一时的报复而已。 “不甘心啊!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呢!如果你听话的话,那么世界都是我们的。” 这是牧神跳不过去的槛。这次驯服计划失败了,他必须得立马着手转移黑之十二号体内的无限矛盾特异点,重新构建新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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