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视线交汇的瞬间仿佛有风雪从世界的边缘吹过。 在这一片静寂的天地里,维兰德低声说:“没有多久,只是一场梦的时间而已,等你醒来的时候还会见到你认识的那些人。” 黑泽阵伸出手,动作很慢地攥住了维兰德的头发,一字一顿地说:“我问的是——你尝试了多少次、把我困在这里做了多少场梦,才达成了现在的结果。” 维兰德没有回答他的话。 金发的男人顺着动作俯下身,亲吻了黑泽阵的额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别问,你不需要知道,我会重新开始,我会做得更好,我向你保证。睡一觉吧,我会叫醒你的。” “……维兰德。”黑泽阵说。 “我会一直在。”维兰德回应道。 黑泽阵知道,他知道维兰德一直在,到了最后他们都彼此清楚对方对这件事的知情,只是谁都没说。黑泽阵觉得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地捅破过窗户纸,但维兰德从来都没有听过哪怕一次。 他被维兰德反复困在这个像是梦境的世界里,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好,每次要发生什么的时候,维兰德总能解决一切的问题,化险为夷,让他们的生活重归平静。 这也意味着维兰德见过所有的危机,并找到了解决它们的方法。黑泽阵不想知道维兰德到底这么尝试了多少次,但维兰德自己要知道——维兰德,你需要知道你在做什么。 “还不够吗?”黑泽阵说,“我还不够纵容你吗,维兰德?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维兰德笑起来:“怎么可能够呢?我要给你的是永远。” 永远,永恒。黑泽阵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个词。他闭了闭眼,说:“没有永远的东西,维兰德。没有。” 维兰德说有,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跟以前一样,所有的事交给我就好。 黑泽阵终于叹气。 他说:“维兰德,我已经长大了。” 他踩了踩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说出了某个古老的单词,似乎是以人类社会的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述的音节,那是某个存在的名字。 一条巨大的银色尾巴横在他们面前,隔开了黑泽阵与维兰德。巨大的、像是燃烧的苍白火炎一样的生物出现在他的身后,这次祂没有阻止黑泽阵看祂,可黑泽阵也没什么心情。 维兰德站在那条银色尾巴的对面,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看起来更难过了。 黑泽阵问那只银色的生物:“你能带我离开,对吗?” 世界港的首领向他点点头,用巨大的尾巴扫过黑泽阵的身体,力道恰好不会把他撞倒。 银发的青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却不怎么高兴,在长久的沉默后,他问:“那我不能跟你走的理由,是什么?” 他不可能是第一次叫祂出来。 即使世界港的他不会每次都回应他的呼唤,但维兰德把他困在这里的时间里,他一定会去找能解决事情的人。那个银毛就在这里,那他至今还在被困在维兰德的世界里的原因呢? 黑泽阵跟银色的生物对视,直到他听到一个声音——不属于人类的语言,但他意外地听懂了全部。 “因为你离开,他就会死。” 这个只剩骨架的世界被绑在了维兰德身上,或者说世界的血肉就是维兰德本身,要剥开表皮、挖开血肉去带走里面的心脏,那它和维兰德都会死。 所以,黑泽阵不会离开。 他一次次地被困在这里,维兰德也一次次地尝试,直到打出最好的结局,又或者那也不是终结。 “你要走吗?”维兰德笑了一下,对他说,“我不会拦你,也拦不住你,我和这个世界诞生于一场梦境,不比一张纸更牢固。” 甚至不需要那只魔法生物动手,黑泽阵自己只要想,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这个世界撕得粉碎。 但他不会这么做,维兰德用更牢固的东西把他锁在了这里。 黑泽阵想,他对维兰德够纵容了,这个大概是失去了什么……失去了他的维兰德。只要看到这个人的真容,他就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以及维兰德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他会一次次地纵容维兰德,因为他自己已经死了,没有再回去的必要,就算有人在等他,他们等到的也只是信件或者他的葬礼。 所有人都会面临死亡,他只是选择了自己死亡的时间,不早不晚,反正以他的身体,也只能再活几年。九年前的那时候……他往自己的血管里注射药物,不是没有代价的。 维兰德看着他。 那只银毛也看着他。 黑泽阵想,这样的场景一定发生了不止一次,每一次他都做了同样的选择。他可以这么下去,但维兰德不行。这个维兰德……连外表看起来都不怎么好,以维兰德的那个性格,内里多半已经彻底空了。 现在的维兰德还能保持理智,以后呢?他会为了所谓的永远,把黑泽阵变成什么,又把他自己变成什么呢? 没人知道,现在的维兰德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黑泽阵对维兰德说:“我不会离开,你赢了,维兰德。” 维兰德想做什么的时候,总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会达成目的,哪怕是被记仇,哪怕是从此跟自己的儿子成为彻彻底底的陌路人。他总能做到的。 可维兰德的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的意思,或许他也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他还会看到这个场面,而他的征途尚未结束。 黑泽阵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他抬起头,对那只银色的魔法生物说:“帮我做一件事——杀了我,让他解脱。” 他不会离开,也不会让这个世界消失,但他可以。维兰德不会死,即使是脆弱如薄纸的世界,也有它生存的权利,但是原本已经死亡的人,终归要回到死亡的世界里去。 巨大的银色魔法生物似乎并不愿意。 祂说了什么,黑泽阵听懂了:黑泽阵的灵魂是属于祂的,如果祂动手,那黑泽阵的灵魂也会消亡,祂不愿意。 黑泽阵盯着祂,语调缓慢地说:“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所属物。” 银毛把巨大的尾巴拍在了他脑袋上,动作很轻,但对黑泽阵来说还是重了点。他啧了一声,说那也可以,但你要帮我的忙。 ——给你一个名分,杀死我结束这一切;或者什么都没有,你选吧。 世界港的首领:…… 祂很久都没有被人这么威胁过了,该说不愧是同一个颜色的灵魂吗?祂低着头,将脑袋放到距离黑泽阵很近的高度,问:真的要这么做吗? 黑泽阵说:“嗯。” 维兰德就在这个时候用沙哑的语调说:“不行,你不能死。” 黑泽阵没看维兰德,背对着那个金发男人说:“这是我的事,是我的选择,不是你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给你自由,父亲。” 苍白色的火焰从视野的边角划过,随后将眼前的一切遮蔽,黑泽阵最后看到的,是维兰德逐渐变得惊惶的表情。 “Juniper!你不能!” 维兰德大喊,想向这个方向跑来,却有一道苍白色的火焰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触碰火焰的时候整条手臂都瞬间变成的飞灰散尽,于是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只巨大的魔法生物用尾巴将银发的青年卷起来,然后——缓缓碾碎。 从出现裂痕,到彻底崩裂,只花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最后那个银发的青年往维兰德的方向看来,他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变成了炸开的碎片。 灵魂的碎片四散纷飞,有几片落到维兰德脸上,为他拭去了眼泪。 维兰德跪在了地上,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想要喊黑泽阵的名字,可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最后他掐着自己的喉咙,在无法呼吸的间隙,从胸腔里吐出几个带血的音节。 “Juniper……” 银色的魔法生物低头看着那个金发的梦境魔法师,看了一会儿,也用爪子按了按他的脑袋。 祂说:我说过了,你会输,维兰德。 来自梦境世界的维兰德低着头,血顺着金发往下流。他低声说:“……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他怎么会不知道Juniper是什么样的人呢。 维兰德抹掉嘴角的血,站起来,说:“我输了,履行我们的约定吧。”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轻松地笑了。 结束了,他想。他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片刻光阴,终于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但他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 雪原的小屋。 黑泽阵在椅子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黎明。他睁开眼睛,看向外面,风雪正在小屋的窗外肆虐。炉火烧得很旺,他身边除了依旧在睡的狼群没有任何活物。 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他拿起桌子上的日历,发现这是十一月,年份是他真正死亡后的某一年。不是他在等维兰德的那个日子。日历旁放着一盆蓝色的花。 他低头,看到自己脚下的影子,浅淡的影子晃了晃,明目张胆地显示自己的存在。 “一个世界的破碎换一个人的复活。”祂说,“有人给了你一条命,所以我下次再来接你。” “他呢?”黑泽阵问。 “他在梦里。” 影子重新变回到了人类的形状,不动了。黑泽阵知道那个世界港的银毛已经离开,它不总是在这里,只是偶尔会将目光投向这个世界。只是他每次叫它的时候,它都是在的。 维兰德…… 他想起那个跟他见过的所有维兰德都不同的维兰德,想,维兰德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知道维兰德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有办法救他,维兰德一定会做,所以……世界港的银毛知道他会活下来,维兰德会死,才那么痛快地动手。那他自己呢?黑泽阵想,我自己在赌什么呢? 他离开雪原,离开那座小屋,回到海拉小镇,住在了那座旅馆里。当晚,他睡着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别的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物的世界。 黑泽阵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直到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快要醒来的时候,他说:“维兰德。” 有人迟疑了很久,攥住了他的手。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但紧握的手掌温度依旧。 …… 日本东京。 为了引出暗中的敌人,降谷零决定暂时假死、利用自己的葬礼设局。他的朋友和家人都参加了葬礼,工藤新一明明知道降谷哥在自己家借地方办公,却还是得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来到举办葬礼的地方。 他想起前几日收到的黑泽哥的信,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其他人,一方面他不能确定这是否是恶作剧,或者新的阴谋,另一方面现在也不是什么好时机。新的敌人在暗中潜藏,所有人都精神紧绷,这种时候得知黑泽哥的死讯……一定会影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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