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在场所有人震惊至极的目光全部都寻声望了过去—— 藤原宗秀竟然当场拔刀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现场一时陷入死寂,唯有藤原宗秀隐忍着疼痛的声音响起:“你说的不错,毕竟老师就是因为我才选择切腹谢罪,况且假如我在来之前亲手写一封信给老师的话,必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我却没有做,所以我也有着一半不可推卸的责任。” “原本我是想等到无人的时候再亲身体会这份痛苦,承受这份属于我的因果的,毕竟我不想老师因此担心愧疚,但既然你这么说,又在质疑老师的公平性,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现在我已经为自己造成的后果担负了责任,那么你呢?狯岳师弟。” 藤原宗秀丝毫不顾腹部正在不断流血的伤势,目光如炬的紧紧锁定住狯岳。 狯岳看着他神情不可置信:“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这么点事怎么值得这样去做!” 藤原宗秀淡淡的回答:“在你看来或许不值得,甚至愚不可及,也可以说我虚伪。但于我而言,这不过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所以,狯岳师弟,既然我这个做师兄的已经做出了表率,那么现在该轮到你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第60章 谢谢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藤原宗秀作为一个讲信用的人,说出这句话自然就会依言做到。况且在他看来,即使狯岳的行为确实令人恼火,但身为受害者的桑岛慈悟郎念在过往的情分,却不一定就会选择要对方以性命偿还。 而他和伊黑小芭内更多只是旁观者,对方又不是食人鬼,他们也不是执法者,就更加没有贸然处决对方的权利。 当然,这是在曾经在法治社会生活过的藤原宗秀看来,而他虽然杀鬼无数,却并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类。 不过经过这样一遭,对方多半会被逐出鬼杀队,即使没人要处决他,主公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后也多半不会再让狯岳这种人继续在鬼杀队待下去。 然而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就如同只生在夏天的虫豸无法想象冬天的霜雪,从不认同承诺这种存在的人,则更加无法想象承诺有多么的重要,不会选择相信会有人因为一句话就可以放过仇人。 例如狯岳就不相信已经撕破脸到了这种程度,对方居然还会大度的放过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听到狯岳竟然如此认为,藤原宗秀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长篇大论解释的想法,毕竟不理解就是不理解,说的再多也只是浪费口舌罢了。 左右这件事他已经做的问心无愧了,狯岳究竟如何去做,于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即使如今性情已经变得温和许多,但他本质上的凉薄却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被认定与他不想干的人,再怎么样也不会被太过放在心上。 藤原宗秀索性将视线转移到一旁一直在担心他伤势的老师桑岛慈悟郎的身上:“老师,这件事就交给您与伊黑两个人裁决吧,我自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桑岛慈悟郎连忙把他带到了一边:“是是是,你还是尽快处理身上的伤吧,真是的,你怎么能他说什么就做什么呢!老夫都快被你吓死了!” 伊黑小芭内也说:“前辈您此次的行为的确有些冒失了,这种人不值得您这么做。” 随即转过身便将锐利的眼神看向狯岳,一边对桑岛慈悟郎说道:“不知桑岛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个家伙,如果没有什么想说的话,那我就将他带走,由主公对此进行裁决了。” 伊黑小芭内的意思很明显,不论桑岛慈悟郎的态度偏向哪边,都只是起到一定的导向作用,最终有权利对身为鬼杀队一员的狯岳做出裁决的还是主公。 桑岛慈悟郎疲惫的看了站在那里的狯岳一眼,见对方神色间满是怨怼的看向自己,以及对在场所有人的愤恨,便不由失意的长叹一声:“唉,我这个做老师的对他也别无所求了,这一次就全当抵消了我们这些年的师徒情谊吧,狯岳就交给蛇柱阁下你了。” 听到“师徒情谊抵消”这句话,狯岳不禁神情愣松了一瞬。 他确实对桑岛慈悟郎不满,但和对方也的确存在一些师徒之情,但想到对方此时已经“背叛”了自己,他很快便又恢复了那副愤恨不平的表情。 伊黑小芭内点点头,又看了看狯岳,忽然觉得假如就这么带对方离开的话,中途还不知道会不会出岔子,毕竟对方一看就是不会安分守己的人,估计会有些麻烦。 更何况他也不是很想把自己的精力浪费在这种人身上,于是垂眸沉思了一下后,伊黑小芭内便果断用刀鞘又将对方打晕了过去。 藤原宗秀于桑岛慈悟郎见此顿时看了过去,不知道对方这是想做什么,然而随后伊黑小芭内就传讯将一名隐的成员叫了过来,对方到达这里后,当场便将昏迷的狯岳抗到了肩上,身影很快便利落的消失不见。 然而做完了这一切的伊黑小芭内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跟着离开,反而仅仅只是修书一封将事情的始末全部写在了纸上,随即便叫鎹鸦将信件立即交给产屋敷耀哉,随后暂且留在了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向藤原宗秀。 妖怪并非不会受伤,不过相比起人类伤势便愈合的很快,仅仅只是这么一段时间,伤口没有用针线缝合,甚至没有用到药物,肉眼可见便有了愈合的趋势。 刚刚包扎完的藤原宗秀见伊黑小芭内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这副模样,不由有些疑惑的侧目而视,随即便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伊黑小芭内犹豫了一瞬,接着便鼓起勇气:“我留下是想要专程感谢您的。” “感谢?” 藤原宗秀不由诧异,随即便不由再次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伊黑小芭内,在看到对方身上缠绕着的那条白蛇后,他隐约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模糊的印象,然而却始终没能成型。 就在这时,伊黑小芭内开口了:“九年前,您曾在八丈岛的伊黑家族救下过一个就快要被一群所谓的亲人献祭给恶鬼的孩子,而那个孩子就是我。” 八丈岛。 提到这个关键词,藤原宗秀瞬间回忆起了这回事,他想起了那条蛇鬼,想起了丑恶的伊黑一族,同样也想起了那个抓住他的衣角,称呼他为“武士大人”的孩子。 藤原宗秀神情复杂的看向对方:“原来是你。” “看来您已经想起来了。”伊黑小芭内松了口气,他还怕对方已经完全将他忘记了呢。 他继续说道:“我一直想要当面感谢您当时的救助,然而却一直没能找到这个机会,后来您又……” 说着他停顿了一下,但谁都清楚他的未尽之言是指什么,还没等伊黑小芭内走到藤原宗秀面前说出那句感谢,对方就已经先一步离世。 不过好在现在还是回来了,他终于有机会说出这句谢意。伊黑小芭内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郑重之感的道:“今后您一旦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在所不辞。” 藤原宗秀闻言垂下眸子轻摇了摇头,一边换上干净的衣服,系上衣扣,将因为包扎而裸露在外的躯体彻底遮盖住。随即轻声的:“我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不过假如你一定要报答我才能够安心的话……” “那么你就对我说一声谢谢吧!” 藤原宗秀看着他如此说道。 伊黑小芭内闻言不禁有些愕然的看向对方,他有想过对方推拒着不愿意接受,却没想到藤原宗秀竟会只提出这样的条件,这样……稀松平常的条件。 藤原宗秀淡淡的说:“这样看我做什么?对于我们鬼杀队成员来说,救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一句感谢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伊黑小芭内面前上怔愣之色一瞬即逝,鬼杀队曾经关于这个人性格的形容有很多,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藤原宗秀性情冷淡,疏离的传闻。 他曾经同样如此认为,却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对方的确看起来比较冷淡,即使少有的笑那么几次却也不达眼底,可以看得出并不是真的在笑。但假如更加深入了解的话,就会发现对方骨子里的那种包容万物的温和。 而对方的行事也可以称得上是清风朗月。 真是矛盾的人。 “您与传闻倒不太相符。” 怔愣过后,伊黑小芭内这样说道。 藤原宗秀平淡的:“是吗?这方面我倒并非毫不知情,他们一定是在说我性格冷淡疏离吧?这倒也没有说错,之前的我的确是这样的。” 曾经在鬼杀队时的他究竟是各种模样藤原宗秀再清楚不过,一心沉溺于痛苦与仇恨中的他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态度游离在外,只想要将食人鬼斩尽杀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孤寂垂暮之气。 或许是因为失去记忆,短暂的放下了仇恨这块重石的原因,他过后难得有机会开始审视起自己,审视起自己从生到死的这些年。这才惊觉自己这些年竟然全部都在浪费逝去的父母给予他的生命。 沉溺于仇恨中的他在那个血夜之后从未有一天好好的面对自己的人生,直到一切都戛然而止。 “人总是会变的。” 藤原宗秀看着窗外的葱郁的树木轻声说道。 就如同孩子会因为父母的教导逐渐改去自己的顽劣,树木也会根据人类的修剪而长成各种模样,万事万物都会不断随着时间改变,就连石头也可以经过加工变得有价值。 而他也渐渐的开始不再像过去一样封闭自我。 这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 “一句谢谢就足够了,从前我救下的那些人,我也只向他们要了这样一句感谢,你也不会是这个例外。” 听着这句饱含人情味,粗听却又像是有那么一丝无情的话语,伊黑小芭内不再犹豫,吐出一口气,终是说出了那句话—— “谢谢。” …… 狯岳终究还是被赶出了鬼杀队。 不过鉴于他过犯下的罪责,以及经过证实有向食人鬼投诚的前科,他被当中打了五十大板以儆效尤,随后才在众多蕴含着种种令他煎熬的目光中被赶出了鬼杀队,同时剥夺了队服以及日轮刀。 一瘸一拐的行走在因为树木过高而显得格外幽暗寂静的林间,狯岳想到方才的那些折辱便忍不住越发愤恨。 “该死的老头!” “该死的鬼杀队!” “该死的藤原宗秀!” “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狯岳就这样一边走着,一边不停的咒骂着,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的身后的一颗树干上,一只又一只的眼球缠绕其间,正在细细的观察着他,似乎在评价这个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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