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安蒂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咬牙切齿。 …… 保时捷356A开进东京市中心的闹市区。 训练场就藏在这里的某个酒吧下面。 东京向来是座不夜城,这片繁华的街区更是人流量极大,不分白天黑夜的热闹,完全可以掩盖地下训练场发出的任何声音。 酒吧的地下三层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场,只有代号成员和被看好潜力的新人才会偶尔来这里进行练习。 琴酒和伏特加沿着隐藏的电梯进入地下三层时,安室透和鹿见春名已经在里面了。 伏特加看着鹿见春名握枪的侧影,不由得悚然一惊。 他倏然转头,看向琴酒。 “大、大哥,基安蒂不是说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伏特加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一定死了吗?” “啊。” 琴酒低低应了一声。 他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烟,点燃的火星在逸散的烟雾中明明灭灭,倒映在他的眼底,成为一点猩红。
第12章 “……鬼魂?” 伏特加低声说。 看起来人高马大的壮汉语气虚弱,带着墨镜也掩盖不了他在白炽灯下愈发苍白的脸色。 “你真该睁大眼睛仔细看看。”琴酒对此嗤之以鼻。 伏特加仔细看了眼,才发现灯光下的鹿见春名是有影子的,也没有飘起来。 但他没能松口气——比起鬼魂,这人没死岂不是更加恐怖了! “别瞎想,他的体质跟一般人不一样。”琴酒低声说。 鹿见春名最开始进入组织时,是和他搭档的。与其说是搭档,琴酒更愿意将那称之为一种看管、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监视。 那个时候起,他才意识到——鹿见春名身上有Boss一直追寻的东西。 这才能解释一切……为什么Boss对这只告死鸟如此看重,却又处于放任自流和严加看管的矛盾之中。 白色的烟雾从琴酒的口齿之间缓缓溢出,隐去了他模糊不定的表情。 剩下的半根烟从他的手指间落下,琴酒踩上去狠狠碾了碾,熄灭了燃烧的烟头。 他向鹿见春名走过去。 鹿见春名早就发觉了,他放下握在手里的枪,转头看向琴酒。 “有事吗?”他问,“还有,那一枪打的我很痛。” “这是必要的,你自己也清楚,”琴酒的声音一顿,他缓缓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你现在恐怕不太清楚。” 浓郁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的脸。 “你的失忆症又发作了。”琴酒说,“脑子不好,倒是很会伪装。” 失忆症?这可是从来没听说的事…… 安室透的瞳孔微微一缩,很快又恢复正常。 “他在骂我对吧?”鹿见春名转头看安室透,向他寻求认同。 安室透沉默了两秒,“呃……” 鹿见春名又看向伏特加,虽然隔着一层墨镜,但伏特加还是心虚地避开了鹿见春名的目光。 “别忘了你的任务,Boss想看到你的成果。”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琴酒带着伏特加离开了。 他来只是为了确认鹿见春名的情况,既然这只告死鸟如此活蹦乱跳,他也没有什么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鹿见春名盯着琴酒的背影匪夷所思,“所以这家伙就是特地过来骂我两句的吗?” “也许那只是字面意思。”安室透回答。 鹿见春名举起来手中的枪,将枪口对准了琴酒的背影。 “你说我现在给他一枪怎么样?” “……虽然我有时候也想这么做,但这样恐怕不太好。”安室透委婉地说,又转移了话题,“你有失忆症?” 安室透忍了忍,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问。 鹿见春名含混地回答:“你觉得有就有吧,我只是不太记得清楚事而已。” 安室透垂下眼睛,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你确定不用去医院看看么?”他问。 其实安室透更想把他拉到医院里去,给鹿见春名来一套从头到脚的检查,看看这人的身体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我看我挺好的,”鹿见春名金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用余光锁定了他,“如果你真的非常想让我去检查一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什么也查不出来,最终只会得到一份结论为此人无比健康的体检报告。 “我想,应该不用。”他微笑着说。 “关于刚才琴酒说的任务,我想我们确实要早做准备了。”安室透走到鹿见春名身旁的位置上,拿起枪瞄准了训练场中的靶子,“任务目标山口英,他的外祖父是白鸠制药的社长。” 他微微眯起一只眼睛,手指扣下扳机。 子弹从枪口中疾驰着飞出,瞬间贯穿了圆形靶上的红心。 “白鸠制药是之前和组织有过合作的制药公司,后来白鸠制药倒闭,社长的外孙成立了清水制药。”安室透放下枪,“山口英私藏了实验的资料,那些东西不能泄露出去。” “所以夺回资料是第一目标,杀了山口英是第二目标。”鹿见春名总结,“对吧?” “没错。”安室透颔首,“过几天,横山珠宝会开一个展览会,邀请了很多名流,山口英也会参加。” 鹿见春名打了个响指,“这是个好机会,总之干掉他就ok了,对吧?” “到时候我会配合你的。”安室透顿了顿,继续说,“等下需要我送你回去么?” 鹿见春名摆了摆手:“不用了。” 安室透点头,手指灵活地开始解外套风衣的扣子。 鹿见春名隐隐感到了不对劲:“……怎么脱衣服了?” 安室透没理会,将脱下来的风衣外套丢给鹿见春名。 浅色的风衣罩了鹿见春名满头满脸,他甚至能感受到衣物上残留的温热的气息,以及浸透了的咖啡的苦涩香气。 “你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这样会吓到路人的吧?”安室透对他微微笑了笑。 “哦……”鹿见春名眨了眨眼睛,“谢谢。” “不用,下次别在我的车里用‘番茄酱’搞行为艺术就行了。” 安室透无奈地摊了摊手,将枪搁在一边,转身离开了。 走出训练场,他脸上温和的微笑表情瞬间便消失了。 安室透回到马自达中坐下,锁上了车门。 他没急着马上就启动车辆。 借着地下停车场中微末的光,安室透能看清副驾驶上留下的痕迹——是几小时前,从鹿见春名的身上留下的血。 血液留下了一下在座椅上,几小时的时间过去后凝固成了发黑的浓重颜色。 根据子弹击穿车窗的大小,他差不多可以判断子弹的口径是7.62毫米,当时鹿见春名就坐副驾驶的位置上,但靠坐上没有出现单孔……也就是说,这不是个贯穿伤。 子弹留在鹿见春名的身体里。 但当他去查看时,鹿见春名本应被子弹击中的胸口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就像击穿车窗玻璃的子弹是幻想一样。 那枚子弹凭空消失了。 如果子弹还在鹿见春名的身体里……安室透开始思考带他去医院里拍个X光的可操作性。 他伸手,用指尖穿过窗玻璃被击穿的圆形弹孔——被击破的玻璃形成了一个并不算太完整的圆孔,边缘有尖利的起伏。 他感觉到指尖一痛,皮肤被锋利的玻璃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安室透收回手,用拇指抹去指尖的血珠,把指尖的肌肤染成泛红的颜色。 刚才在训练场时,他听到了鹿见春名对琴酒所说的——那一枪的事情。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一枪是琴酒打的? 安室透有些难以理解。 现在鹿见春名还能好好地站在那里,足以说明他并不是琴酒最痛恨的老鼠。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要用狙击枪来对付鹿见春名?这完全是抱着“杀死对方”的想法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等等……如果是,“杀了他”本来就是目的呢? 并不是为了其他的原因,只是单纯地为了“杀了鹿见春名试试”。 那种奇怪的体质,确实足够成为支撑这一切事情的逻辑基点。 还有琴酒说的……失忆症。 从口吻和措辞可以看出来,这并不是鹿见春名第一次发作失忆症了。 这就是鹿见春名不认识伊达航、也不认识他的原因吗? 安室透感觉自己隐隐抓住了真相的一角。 “脑子不好”当然是一句嘲讽,也是陈述事实。 从这些蛛丝马迹里,他能逐渐拼凑出一个结论来。 ——鹿见春名,大概是组织某项研究的实验体。 * 鹿见春名离开训练场的时候顺走了几把枪。 毕竟要执行任务,总不能真让他拿着土自制吧?万一炸膛了怎么办? 他并不知道安室透惦记着那颗消失的子弹——就算知道,他也没法给安室透变一颗出来。 亚人的复生能力是个相当BUG的存在。 亚人自我修补身体的过程之中,会拥有某种几乎可以说是“吞噬”的能力。 如果刚才贯穿鹿见春名胸口的不是子弹,而是钢管之类的东西,那么等他复活,插入到他胸口中的那截钢管就会被吞噬,在钢管的两侧形成一个平滑无比的横切面。 至于中间的那部分……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如果尸体是碎裂的,那么亚人在复生时,会以尸块中最大的那一块为中心复原,如果其他的碎块离得太远,就会重新长出来一个新的。 鹿见春名听说过,似乎有亚人长出来了一个新的头,正陷入某种“我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哲学之中痛苦挣扎。 他回到了位于21层的房间之中,将染了血迹的衣物和安室透的风衣一起丢进洗衣机里。 摁下按钮之后,洗衣机开始运转,工作时轻微的轰鸣声充斥了这间并不算太大的公寓。 鹿见春名踩着榻榻米躺下,藏太无声无息地显现,抱着膝盖依偎在他身边。 想起要做的任务,鹿见春名又爬起来,勾着手去拉床头柜的抽屉,想将里面的文件拿出来。 ——只是陷于刚过一米七的身高,他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趴在了地上。 鹿见春名捂着撞疼的鼻子缓缓地转了个身,浓密而长的睫羽眨了眨,逼出了两滴水珠。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床下一点不自然的凸起后,他的动作瞬间顿住。 鹿见春名伸手,摸到了那处凸起——根据手感,像是暗格。 他摸索了一下,找出来一个细小的锁孔,拆下发卡的尖端插进去捅了捅。 咔哒的轻微声响后,鹿见春名打开了暗格。 他将暗格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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