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路运着凌波微步,所以赶到城里时时间还早。 虽说是城,但临着东海的这座宣城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也就比小镇要大一些,毕竟这里地处偏远,资源匮乏,往来的商户不多,人口自然也升不上去,否则李莲花也不可能将他的门主令一当五年,仍迟迟未被发现。 好在鹤之舟本也有心理准备,所以心中倒也没什么落差。 在好好逛逛宣城前,他得先把李莲花的菜给卖掉。 不过那个家伙也没告诉他要怎么卖,鹤之舟在摆摊跟去城中客栈兜售这两者间选择了后者,附带着两道菜谱。 宣城外来人口少,客栈中的菜式都来自于本地,滋味全凭厨师发挥,所以掌柜最后还是满意地收下了他那两道鲁菜菜谱,并且用比市价略高一些的价格要了李莲花那一筐昨日刚摘的各式菜蔬。 鹤之舟将这两份钱分开来放在手臂包的两个袋子中。 两道菜谱共卖了十两银子,鹤之舟也就不急着当东西,用这十两银子买了两身成衣,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跟两只鸡,将钱花得只剩下最后一角银子,才拎着东西打道回府。 彼时李莲花正在厨房做午饭,烟雾缭绕了他大半张脸,直到鹤之舟走到近前,才看清那张清隽又略带笑意的面孔。 “回来得正好。”男人将锅中颜色略有些发黑的红烧鱼盛在盘里,嘴角弯起的弧度变得更深了些:“我刚做好了午饭。” 鹤之舟有些怀疑地看着盘中那尾活像是被糟蹋了的鱼,将提着的东西放到桌上,问:“怎么突然弄了鱼回来?你不是不爱吃鱼吗?” “今日帮了渔村中的村民一点小忙,便得了一尾鱼。”李莲花有些意外:“谁告诉你我不吃鱼的?” “这还用得着别人说?”鹤之舟坐到桌旁,“你若真爱吃鱼,便早自己抓了,旁边那条河里其他的没有,鱼还是有不少的。” 鱼在这里,是最易得的荤肉。 李莲花笑了一下,没再否认,只是将这盘红烧鱼摆在他跟前:“那这盘红烧鱼,就交给你了。” 鹤之舟无奈,看着他又端了两盘素菜出来,坐到了自己对面,才给自己舀了一碗饭。 李莲花的饭做得不错,不会太干,也不会太湿,但菜就不行了。 红烧鱼烧得有些过了火,鱼鳞倒是刮干净了,但除内脏的时候莫约是弄破了鱼胆,虽然也清洗过了,但鱼肉仍旧又腥又苦,偏偏他还下了重盐重酱,让这鱼肉除了腥苦之外,还咸得发苦。 这难吃的程度跟鹤之舟他妈做的黑暗料理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抬眼去看坐在对面的男人,见他手捧碗筷,慢条斯理地吃着跟前的两道素菜,吃相斯文优雅,像是丝毫没感受到他的痛苦一样。 鹤之舟无语地伸筷子夹了这两道菜一尝,是比这条鱼要好不少,但也称不上好吃,真不知道这家伙自己生活的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我看你还是不要再进厨房了。”鹤之舟就着这条难吃的鱼总算将一碗饭吃完,到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对对面的人说道。 李莲花看了眼他跟前被吃了大半的红烧鱼,笑了笑:“你不是吃得挺好的吗?说明我的厨艺还可以,我为什么不能再进厨房呢?莫非……你如此喜爱做菜,想霸占我这莲花楼的厨房啊。” “你要不要试试看你做的红烧鱼?”鹤之舟自认脾气甚好,这会儿都想将剩下的鱼肉塞进对面这个贱兮兮的家伙嘴里。 李莲花只是眨了眨眼,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几许:“这都是你吃的剩菜,不好吧?再说了,我确实不喜欢吃鱼。” 鹤之舟知道自己说不过这张巧嘴,“总之你以后别进厨房了!” 李莲花一脸的遗憾,弹着袖子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洗碗的事就交给你了。” 说完,便背着手地出了这莲花小楼,留下鹤之舟自己一个人对着跟前的碗筷,跟厨房那堆还留着红烧鱼汁的锅碗瓢盆。
第5章 体温 将碗筷洗好后,鹤之舟将卖菜的钱跟自己给李莲花买的一小包糖一起拿了出来。 这会儿李莲花正坐在屋外,用小刀削着一根莲蓬样式的发簪。 鹤之舟将两样东西丢到他怀里,他也接得淡定,就像是早就知道鹤之舟走到了身后。 随手将卖菜钱收进怀里,李莲花颠了颠油纸袋,仰头问他:“这是什么?” 鹤之舟靠在栏杆上,“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纸袋其实并不大,只比李莲花的巴掌要大一些,包得还算严实,但仍旧难掩其中的甜香,敏锐如李莲花,在拿到的时候便早已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当他打开油纸,看到里面片状的芝麻糖时,他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再度看向一旁的鹤之舟:“你有买糖的钱,不如早些将我的诊金还了。” 鹤之舟差点忘了这茬,他光记着十两银子暂时够花了,忘了自己还欠着李莲花五两。 他撇了撇嘴,将剩下的那一两银角子也丢向已经拿起一片芝麻糖,吃得弯起眼睛的债主。 吃糖的样子,倒像小孩一样。 不过这人大概也有许久没能好好吃糖了,毕竟银子都靠种萝卜种菜换来的,得攒着将当掉的令牌赎回,自然没有买糖的富余。 他走过去坐到这人身边,从怀里摸出写着武功秘籍的册子,用腿碰了碰李莲花,问:“问你点问题。” “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是我修习了一门内功,但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通畅,忧心是练错了,所以想让你帮我瞧瞧。” 李莲花懒洋洋地抬了抬眉毛:“我不过就是一山野村夫,哪里懂内功的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鹤之舟。” 这人真是惯会装疯卖傻。 鹤之舟打量着他这一身素衣,却仍旧挺拔俊秀的身姿,实在难以将这人与粗笨的山野村夫联系在一起。 “你没内功,毒发的时候难道是靠意念压下去的?”他忍不住问。 李莲花轻笑了一声,反问::“你又怎么知道不是呢?” “那算了。”鹤之舟抬手就要收走他手中剩下的芝麻糖:“把我的报酬还来。” 他忙捧着油纸躲了躲,“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贿赂不成还要将糖收回去,鹤之舟,你可真够小气的。” 鹤之舟扑在他膝盖上:“你就当是这样吧。” 半个人都被压住了的李莲花在感受到手中油纸包快要被抽走时,终于选择了妥协:“行行行,我帮你看总行了吧?” 鹤之舟这才笑了一下,翻开手中的册子,翻到北冥神功中他修习中总觉得有些不太对的地方。 李莲花靠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皱起眉,接过他手中的册子,又翻前了几页,从头开始将北冥神功篇的内容大约地看了一遍后,才猛地将册子合起。 在救了鹤之舟后,李莲花其实也是翻开过他身上这本册子的,毕竟从天而降的鹤之舟浑身没半点能证明身份的事务,为防万一,他在将人救回来前自然要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人。 但当看到凌波微步的时候,他便已知道这是本武功秘籍,并非他以为的身份证明,故而很快又将合上的册子放回鹤之舟身上。 他没想到,里面除了前面记录着的凌波微步之外,竟还有这样一门内功心法。 “怎么了?”鹤之舟问。 李莲花将册子丢回他怀里,“没什么,只是这上面的内容,你最好尽快记下来后把这册子销毁掉。” “为什么?”鹤之舟不解,“是因为这是门吸人内力的功夫?” 李莲花见他说得轻巧,不由曲起食指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知道便好,虽然我看这心法路数清正,并非走的邪魔歪道,只是吸取他人内力化为己用这点到底引人忌讳,但凡你胡乱吸人内力被发现,必定会被武林正道视为大魔头。” 这样的秘籍不遮遮掩掩,反倒还拿出来讨教他,是真不怕他动什么歪心思啊! 鹤之舟摸了摸额头,又问:“那你还教不教我啊?” “你!”李莲花难得被他噎了一下,想说不教,但他刚刚看见的功法十分艰涩高深,即便自己也要再研究一番才能弄懂,眼前这人胡乱自己练,练出问题了恐怕更糟。 但若说教,他心中又总有些复杂之感。 经历过东海事变后,他心中早已对与人相交失了信心,从一开始他便对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男人多有防备,同意对方住下也只是想看看这人是否带着什么目的刻意接近,哪怕后来发现这人其实没什么心眼,他也没有真正与这人交心的意思。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值得鹤之舟如此信任。 “李莲花?” 这一声呼唤将他纷乱的思绪唤回眼前,李莲花将他怀中的册子又拿了过来,问:“你刚刚说哪里不懂?” 鹤之舟才又将册子摊开,翻到了方才的位置,虚心讨教。 有了武林第一人的讲解与指导,鹤之舟在北冥神功的修炼上堪称一日千里。 后来二人休息聊天的时候,李莲花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你也不怕我私吞了你的秘籍。” 鹤之舟咬着一根枯草,躺在地上,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边理所当然地答道:“你以为我傻啊?要练这个可是得化去原本的武功,从头开始的,你现在这样子,真化了功还不得当场去世?” 李莲花也不再计较他为何对自己这么了解,只是扬了扬手中的册子:“也不能这么说,我这么穷,只要把你这本秘籍卖了,那我就不愁银子了。” 鹤之舟翻了个身,支起脑袋:“那你的悠闲日子也就到头了。” 一旦北冥神功的威名传了出去,江湖中定然又要掀起波澜,而作为这门功法流出源头,也定会被各方追逐。 李莲花用册子拍了拍他的头,“行了,秘籍还你,我要去睡觉了。” 日子一天冷过一天,今夜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了,他身子也越发受不住,甚至不得不从箱子中取出去年购置的棉被,两层棉被一起盖在身上,才勉强觉得被窝有了几分温度。 也是这天晚上,鹤之舟半夜被楼下越来越重的咳嗽声吵醒。 他抱着被子从楼上下来,便见李莲花在被中蜷成一团,只露了小半张白生生的脸在外面,不知是毒发还是病了,哆嗦得牙关都直打颤。 鹤之舟忙将自己的被子也盖了上去,手也摸进被中去寻李莲花的手,想给他探探脉象。 然而三层被下的身体仍是一片冰凉,他还未摸到这人的脉门,便已知晓这样的温度绝不正常,若日日如此,这个冬天这人怎么熬得过去? 李莲花睡得浅,何况人还不舒服,被他这样摸自然会醒来。只是他醒后,也只是哑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鹤之舟”。 “还是很冷吗?”鹤之舟撩开被子整个人躺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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