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他恼羞成怒,他更生气了。 我不理解,只好照做。 转移话题问起朝利雨月的事,Giotto那张被额头火熏得万年扑克脸终于有了耍酒疯外的裂痕,他微微睁大眼睛,惊讶得暂时失去语言功能。 数秒后,他用怀念的口吻笑着道:“他是我的雨之守护者,也是非常厉害的剑客兼音乐家。” 我更惊讶了:“所以朝利君去意大利做天气预报员了?” Giotto微笑:“你别说话。” “……哦。” “不过,我听雨月提过,家里有个小孩子,他一直放不下心。”Giotto眨了眨眼,“我们一直以为他有弟弟妹妹呢,离开意大利前我还特意问过,但他说自己没兄弟姐妹,倒是推荐我可以住这里,理由没准儿能遇到惊喜。” 他露出狡黠的笑:“原来这个小孩子是你呀,千夜。“ 我从不知道与我相遇是一种惊喜。 人类总会夸大一点小事,将其包装成精美的模样,一不留神就会吸引同类或钦佩或羡慕的目光,殊不知里面是再普通不过的石头。 我盯着Giotto的表情看了几秒,思考他这个笑的含义,最后推断出他可能在打趣我没逃过“小孩子”的命运。 他下一句话证实了我的猜想:“你会长大吗?” “神明会长大。”我解释道,“像一些刚换代的神,最开始是小孩子的模样,然后逐渐长大,变成大人甚至老人的模样,便停止生长了。” 我顿了顿,略微不满地嘀咕:“但我的终极形态似乎就是小孩子。” 千年的时间,要长总该长大了吧? 眼看Giotto控制不住地笑出来,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补全另一种可能性:“当然,还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力量太弱小了,导致一直无法长大。” 百年前的我对此尚且抱有一丝幻想。 百年后的我深刻明白了,凡事做好最坏的打算。 原来我真的是小孩子体形。 但Giotto不知道,他笑得眼泪快流出来了,还不忘善良地安慰我会长大了的,早晚可以变得和他一样高大。 以自己的身高为标准的模样更讨厌了。 或许是见我不吱声,Giotto换了一个话题:“你和雨月是怎么认识的?” 我从遥远的记忆里挖出那段经历,努力地回想道:“他大晚上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吹箫扰民,把正在睡觉的我吵醒了,我一个暴起斥责他的夜游行为,把他吓了一跳,我俩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了半天,然后就认识了。” 那是我第一次碰到那么难交流的人。 我俩的脑回路就像错开的回形针,他说他的,我说我的,明明说的都是日语,却好像在和一个外国人各说各的。 他说我是鬼。 我说我是神。 他说原来是想和他玩过家家。 我说能不能别吹了。 他说不喜欢乐者就换一个身份。 我说当务之急是换一个位置。 他说大晚上的没有好去处。 我说那回家睡觉。 他说不是要玩过家家吗? 我在思考一脚能把他踹到多远。 总之,就是一个交流很困难的奇怪人类,但不知怎么我俩就成为了朋友。 听完我的叙述,Giotto沉默了片刻:“千夜,当时你在哪里睡觉?” 我想了想:“草墩子。” “那确实有点吓人。” “?” 难道不是睡得好好的突然有人在旁边演奏更吓人吗? 但事已至此,没有争辩的必要了。 在朝利君卖掉乐器奔赴异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偶尔会想念从长笛中悠悠响起的音乐,甚至会跑到同一个草墩子里,希望我能在睡梦中再次被扰民的笛声吵醒。 但一次也没有,我睡得很熟,睁眼只有满身的蚊子包。 连神明都敢咬的蚊子实在太放肆了。」 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 神宫寺千夜最后一次见到朝利雨月,是离别的那一天,他扬着爽朗的笑容,在船上与自己挥手道别,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再然后,连他在意大利还是日本去世都不得而知了。 尽管认识朝利雨月在Giotto之前,但相处时间仅有短短几个月,羁绊也没有和Giotto来得深,于生命漫长的神明而言,就算遗忘这号人物都不足为奇。 但神宫寺千夜还是想再听一遍把自己吵醒的笛声。 既然Giotto可以从指环里蹦出来,那朝利雨月也可以做到吧? 他们挤在同一枚戒指里吗?还是有其他的戒指? 改天再去问问。 神宫寺千夜握住钢笔,继续释放自己的创作欲。 「Giotto喜欢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比如这个—— “千夜,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生日对神明太过陌生,除非是菅原道真这类曾以人类身份活跃过的神明,否则很少有神明知道自己的诞生日,就算是大名鼎鼎的神明也不例外。 更何况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于世的无名神。 如果我一诞生就去翻日历,那我还有机会得知,可自诞生起我就很虚弱,总是断断续续地陷入昏睡,短则几小时,长则数年,只有微薄的信仰之力注入体内,我才能短暂地苏醒。 我时常怀疑记性不好是那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所以,某种意义上,朝利君的笛声确实是将我从昏睡中提前唤醒。 也不是我想睡在草墩子里,我只是突然昏了过去。 我把上述内容和Giotto解释了一遍,他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露出了熟悉的表情。 和询问我的名字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将取名的那天定为你的生日吧?”Giotto如此建议道。 他笑得像春天拂过嫩芽的暖风,温柔得令人从身心都觉得安心:“拥有名字的那一刻,也能算拥有新生吧?” 我赞同这个观点。 名字与神明高度绑定,我也因此被推向神明的道路,说是从此刻起正式诞生也不为过。 但有一个更麻烦的问题,我不知道取名那天的日期。 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 对此,Giotto稳稳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要把全部力量与信仰注入我的身体内,而他说出来的话也确实如此。 “我记得,是八月八日。” 我直勾勾地盯着Giotto的眼睛,看到了倒映在那双温柔眼瞳中的自己,和想象中的一样,我的表情有点呆楞,像是忽然得到了一份猝不及防的惊喜。 我有了自己的生辰日。 ——神宫寺千夜,笔名大文豪,诞生于八月八日。 看起来像一位大作家的生平介绍,就差一份代表作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代表作是《我与我的友人》,但我不知道彭格列家族是否会公开这份回忆录,如果不公开,代表作就写《世外桃源》吧。 “Giotto。” 我从震撼中清醒了过来,格外认真地覆上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谢谢你。” 我的友人,我的第一位信徒,他为美好的世界献上了一位神明。」
第90章 《我与友人的那些年》 那日在酒馆见面后,太宰治悠哉地钓了羂索几天才根据小纸条去了赴约地址。 见面地点在一个特级咒胎的领域内。 广阔无垠的海洋和沙滩看似风平浪静,实际无异于羊入虎口,被关进领域就由不得别人自由进出,必须由领域的主人将其传送出去。 太宰治只身赴敌营,意味着外界不知道内部发生了什么,出了事他无法联系五条悟把自己捞出去,更不可能大摇大摆地领着五条悟当陪同自己的保镖。 除了艺高人胆大以外,最关键的一点是他拥有比五条悟还靠谱的杀手锏。 必胜法宝是一句咒语—— “「神宫寺千夜」,救我。” 神明的优先权在人类的法则之上,这句教诲他牢记于心并身行力践。 但这是走投无路的下下策,不到决定胜负的重要时刻提前亮牌,就意味着先前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招摇叛逃还坑了中原中也两次,要是就这么一无所获地被救过去,太宰治不敢想象那只聒噪的蛞蝓、那个嘴巴不饶人的幼女控,还有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特级咒术师会怎么落井下石。 十几岁少年的胜负欲来得总是那么莫名其妙。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太宰君。” 领域内,遮阳伞下的沙滩躺椅上,羂索闲适地面朝大海,察觉到逐渐向自己靠近的太宰治,他笑着偏过脑袋,但放在老首领这张枯瘦的脸上只让人觉得阴森。 他对着旁边的那张躺椅努了努嘴:“留了个空位,坐吧。” 太宰治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慵懒地往后一躺,丝毫没有身处地方大本营的紧张感: “那天你说有办法对付神宫寺,现在我来亲自验证了,是什么妙计?” 羂索不急着回答:“一上来就套我的核心计划,不太好吧?” “我都来投奔你了,还藏着掖着。”太宰治嗤笑一声,“谁知道你所谓的计划是不是报警把神宫寺抓起来?难道我就活该在警车鸣笛声中像个傻子似的凌乱?” “既然是同盟,告诉你也无妨。”羂索慢条斯理地说,“但有一个前提条件,我们需要立束缚。” “说说。”太宰治平淡道。 “我将计划全盘托出,作为条件,你不能透露给任何人,并且需要全力配合我。” “有异议。” “请说。” 太宰治抬起一根手指:“你似乎还有同盟,和那些人讨论计划怎么算?再或者,如果找到魏尔伦这种临时搭档?限定范围需要更精准,我还不想和别人商讨战术的过程中突然暴毙。这是其一。” 他再抬起一根手指。 “其二,你只提供了计划,甚至连计划都没告诉我,就要求我全力配合。我无法在这种被动的局面答应你。” 羂索:“……” 好麻烦的小鬼。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这张苍老得像陈年树皮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改成你不能透露给港书的人,不包括我方卧底,如何?”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了敲扶手:“可以。” “先立下这条束缚,再告诉你计划,如果你认为存在不妥之处可以不参加,但你若是故意挑刺,恕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太宰治又敲了几下:“行。” 束缚立下,羂索缓缓道出他精心筹备的对策。 “跟在神宫寺的那位助手里苑,是传说中服侍神明的神器,其名为天内理子,生前是「星浆体」。” “我查阅了很多资料,并做了一些实验,确定神器听到自己生前的名字会回想起全部记忆和遗憾怨恨,与此同时,大量负面情绪涌现出现吞噬他们,最终堕落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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