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蝙蝠击打着岩洞的石墙,时不时有碎屑落下,砸到正中间的平台上,克拉克浅蓝的眸子瞥过地上被石子砸响的地方,那儿没有凹陷,可能连磨痕都没留下,所以也只有听到了声音的人才能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从哪落下,打在哪,只有他看见了。 电脑屏幕亮着,阿斯莫德的资料就在桌面,克拉克点开它,一眼便看到亮“颠倒真实的精神控制力,足够影响人的意志力”…… 他稍稍稳了稳杂乱的呼吸;颠倒真实,足够影响意志力……颠倒真实…… 他慢慢闭上眼,这句话仿佛一把锋利尖锐的冰刃,在他胸膛凿开一个洞,他原以为那已经碎成了粉末,没想到还能感到疼痛。 你该相信他,克拉克对自己说,你该相信你自己,冷静下来,克拉克,亲自去问问他——然而心里却越来越乱,他捏紧了手心的小玩偶——游乐场之旅的礼物之一,努力打起些精神;他找到水壶倒了一杯水,温热的茶水让他渐渐恢复了一些理智,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摇摇头,想忘记里面一些细节,却无法如愿,往电梯走的时候玩偶还掉了下来;在蝙蝠洞里,唯一的光线就是电脑屏幕和金属涂层的反光,他盯着那个滚落在地的玩偶很久,蹲下身想捡起来。 尖叫声,突然在不远处炸响,惊落了克拉克手中的杯子,精美昂贵的瓷器掉到地上,碎成了好几片,而他却管不了那么多,站起来就疯了似的往声音源头跑,康斯坦丁和布鲁斯都在另一个小隔间,还有——还有达米安。 达米安就在里面,他在尖叫,克拉克的心怦怦跳着,他从来没有听过达米安这样尖叫过,达米安不可能这么叫,这不可能是他。 又是一声,比刚刚还要尖锐刺耳,尾音停下之前他已经飞了过去,但是被布鲁斯拦住了,在门口,伸出手臂,抓住了他。 克拉克看着布鲁斯抓住他的手,忽地觉得讽刺,甚至让他忍不住笑起来,布鲁斯很少和他如此亲近,即使在交往阶段,他也从未主动亲吻过自己,常常的,比起一个吻,拥抱的次数更多,先松开的一般也是布鲁斯,他那么轻易地放开他,接着转身,离去,不管克拉克在不在原地;那两片薄唇里随随便便地就能吐出最伤人的话,他那么残忍冷酷,现在依然表露无遗。 让我进去。 克拉克无声地看着布鲁斯,他知道对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行。” “我必须陪着他!” “解咒仪式需要安静的环境,你不该去打扰康斯坦丁。” 新的尖叫震耳欲聋,克拉克忍无可忍地甩开布鲁斯,可是刚甩开,他就换了另一只手,抓得更牢了,克拉克想推开他,但是周围没有任何缓冲的地方,又不好下手,只好继续试着躲开钳制,直到他一晃神,才发现两只手都被对方抓住了。 这下他们彻底看清了彼此,克拉克毫无防备地撞入那抹灰蓝色里,布鲁斯只看着他,他意识到这点,某种诡异的情感在他体内奔腾,带着他跨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就像地图把世界压缩在一张窄小的图纸上一样,他们挨得那样近,好久不曾有过…… “克拉克……” 布鲁斯眼神深黯,早已只留模糊的凉薄。 “克拉克。” 达米安的喊叫仍未至休,但是克拉克却像着了魔似的紧紧盯着布鲁斯,哥谭的漫长夜晚,夜空如海,鸟群并行飞翔,直到远处泛白才朝着幕帷边缘盘旋而去;他迟疑地仔细端详着布鲁斯,顺着他染白的鬓角,落到那双鹰隼似的眼睛里,那一刻他身躯轻颤,慢慢地,慢慢地,放软了身体,把脸深深埋进了布鲁斯的臂弯。 三宫张大嘴,双目鲜红,透着地狱最深处肆虐的火焰;那张丑陋的脸充满嫉恨和暴力,所有最恶毒的词语都能在恶魔的身上得到体现,达米安环顾四周,发现他来到了封印三宫的平台上,手上只有一把出鞘的长剑。 不过这样就够了,他举起那把剑就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的确是他过去常用的那把。 他大概在做梦。 达米安挥剑砍下某种怪蛇的头颅,迅速往台阶下跑去,三宫追在身后,每当他们距离太近,他又会故意放慢脚步,刻意保持一个距离,仿佛在追捕一只乱窜的老鼠;这点蔑视刺激到了达米安,可是他不能停下和对方硬碰硬,他只能继续跑,继续离得更远些。 你逃不掉的,小男孩。 恶魔的嗓音像指甲刮擦玻璃。 我会抓住你,把你的眼珠从脸上挖下来,穿在一起当作门锁挂在三道门之上。 达米安充耳不闻,他翻身跳下一块高耸的石头。 让地狱犬咬断你的大腿,用最细的针挑断所有神经…… 恶魔兀自还在说着。 沿着纹理,撕下你每块肌肉,让你痛苦而脆弱地跪在我面前求饶——求我放过你—— 是吗?达米安忽然停了下来,我从来不会求任何恶魔。他缓缓转身,唇边勾起一丝嗜血的笑,我一般会杀了他们。 话音刚落,一道银色的光便极快地飞向了三宫,正中其中一只眼睛,他凄厉地嚎叫了一声,身形迅速缩小,栽倒在不远处……达米安走了过去,瞧着那团翻腾尖叫的怪物,冷冷地问道: 你不是三宫,三宫没有你这么弱,你是谁? 我是……怪物捂着冒血的眼睛咆哮道,我是…… 你是谁? 达米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假三宫身上闪烁着朦胧的红色,恶魔在光晕里逐渐变淡、分解,等红光消退,三宫已经消失了,那个位置站着一个女人。 他瞳孔放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没有任何变化,还是那张脸那套衣服,连虚伪的神情都没有改变;她轻轻挥动衣袖,遮住了红唇。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了吗?她平静地说,你和你的父亲都是那么愚蠢,把我的好心当恶意,自以为是的人类。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离开我的脑子,阿斯莫德。 你会后悔的,年轻人。 我不会,离开。 阿斯莫德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笑容中血色潋滟。 你们将要做一件错事,这件错事,你一辈子都会为之痛苦忏悔,而那个时候,我会等着你来求我的,达米安。 达米安心里一惊,想要继续追问,然而转眼阿斯莫德就消失了——他站在韦恩大宅的走廊上,某间卧室门口——他只是好奇,真的只是好奇,慢慢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克拉克躺在那儿……另一个他,正在脱下克拉克的衣服。意识到有人在窥视,他转过头,朝浑身僵硬的达米安挑衅地微笑,那笑渗入眼里,刺得他头皮发麻。 ……妈的。 他看见了克拉克手指上那枚圆环,他低头,发现自己手上也有一枚,发生了什么?脑子终于罢工,他迷茫地褪下戒指,过量的信息一重一重排山倒海而来,他和克拉克——这怎么……这怎么可能? 妈的。 他和克拉克,偏偏是克拉克——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 记忆像是流水,冰凉冷冽地淌过他发热的血管,达米安脑袋发胀,胸口闷痛,仿佛被人用锤子砸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思绪里滚过,羞窘,莫名和茫然充斥了他的神经,他居然做了这些事?达米安剧烈喘息,看闹剧一般看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他……简直就是疯了。 克拉克的微笑,手上抱着的玩偶,口不对心的抱怨,咬着勺子露出的粉红舌尖,凑过来的温暖和煦的嘴唇……柔软纤细的腰肢…… 够了!停下。 达米安狠狠地踢碎了一面墙壁,看着它轰隆隆倒下,整个世界的外景开始剥落,像老旧脱漆的危宅;荒唐至极,达米安咬紧牙关,恶狠狠地警告自己。 他必须醒来,必须解开这个魔咒,然后把一切错误扭转过来。 布鲁斯睡得不沉,所以听到床上呼吸声有变化,他就马上醒了;男人在椅子上迅速坐起身,转头看着他睡在床上的儿子。 达米安的眼珠在薄薄眼皮下飞快地滚动,这持续了一会,很快,他睁开了那双浅淡的眼,里头尚有几分疲倦,不过总归是清醒了。 他偏偏头,面对一直陪在身边的父亲,轻轻地说了句:“让你担心了,父亲。” 布鲁斯无言地拍拍少年的脑袋,这些天皱起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开;他看着恢复正常的儿子,甚至难得地笑了一下。 “没事就好。”压住正打算起身的达米安,他劝道,“多躺一会,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我已经感觉好多了。”他瞥了一眼床头的时钟,仍旧掀开了被子,“而且父亲,今晚还要夜巡。” “你不用去,休息好了再考虑这件事。” “父亲!” “罗宾,遵守命令。” 达米安悻悻地把自己丢回床上,好吧,他得在这儿浪费更多时间了。 布鲁斯冷眼瞧着他百无聊赖的样子,犹豫了会,试着开口问:“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达米安拿起一本书——放在父亲床头有半个手掌高的大部头,漫不经心地否决。 “没有,父亲,我饿了。” “阿福在准备。”他注视着那张漠然冷清的脸,然后又说,“达米安,你还……”你还记得多少中了咒语后发生的事情? 少年打断了他。 “我记得,但现在不是问清楚的时候。”他把书啪地一下合上,淡淡地陈述道,“父亲,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布鲁斯没有表示反对,他点了点头。 “你好好休息。” 父亲离开了,刚关上门,达米安忽地坐起,捂住脑袋,痛苦地呻吟起来。 好痛,太阳穴几乎要裂开了,达米安逼着自己深呼吸,全身放松,仍旧痛得眼前红白一片,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没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手心都被指甲攥出鲜红的痕迹,为什么会这么痛,像灵魂被抽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他沉入古代的湖泊,走进冰冷的游泳者洞穴,把那一部分放在了里面,而对方,那节灵魂,缩进他心底一个角落,它用薄薄的遮雨布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达米安承诺它会回来。 但是他做不到了。 达米安闷哼一声,听到自己的回音,还有另一个声音,绝不是他发出的,靴子轻轻落在地上的声音。 克拉克。 他瞬间浑身僵硬,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儿。 “……你来了?” “达米安。”克拉克站在门边,朝他忽闪那双蓝得过分的眼睛,像是努力检查达米安的状况一样,当他发现达米安的身体依然有些不适,便担心地往这走来,“你感觉还好吗?” “我感觉很好。”看着克拉克靠近,他下意识别开头,和肩膀形成一个微妙的角度,语气陌生得像初次见面,“呃——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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