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开口对他说道,声音比我想象的更为平静自然,“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现在就可以拿书页离开。” ——他此时不愿意就此离开也说不定。 在我开口的同时,这样的可能在我脑子里转悠了一圈,但这并不重要,反正我和他,都一定会走的,而且是马上。 不厚道的事情之前已经做的够多了,添麻烦也是有个限度的,再和费奥多尔留在这也实在不礼貌。 戴着雪色帽子的青年神色莫名,我看见他稍稍抬眼,视线往我的身位挪动了一下,又在眨眼后收回。 “是这样么?嘛,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再留下来也会被猎犬盯上,再想脱身就困难了。”费奥多尔轻松的回答道,我想象中的不愿意并不存在,他没有看我,而是看向了更为遥远的海平面,平静中带着些许感慨,“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我点了点头。 “嗯,马上就离开。” 费奥多尔垂下眼睛,似乎微微摇了摇头。 “特异点已经被禾泽消除了,它所带来的影响当然是一块儿消失了。禾泽并没有真的给这个世界添什么麻烦,在我看来你的一些……补偿性的行为?只是在庸人自扰而已。”费奥多尔跳跃了话题,没头没尾的说道,我因着他话语中的意思看了他一眼,有点想解释每个人对添麻烦的判定标准不一样,但又很快放弃了。 因为比起因为无知的犯错,明知故犯什么的明显要恶劣的多。当他认为我的想法是被困茧中的,这个话题就不是三两句可以解释清楚的。 更何况现在的费奥多尔还是个伤患,我得让让他。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费奥多尔的精神一直显得不怎么好,说话也懒洋洋的,他显然也没想深入探讨关于添麻烦亦或是庸人自扰的问题,很快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事。 “所以,我们怎么回去呢?” “用书。”我开口回答道,“我的书页还有一片空白没填,可以写个回去的条件,再实践它。” “是么……” 我一动不动发听着费奥多尔这么说,但也只能一动不动的听着了。 因为与此同时,枪口,带着冰凉温度的枪口抵着我的额头。 一切情节都在这一刻无比突兀的反转了。平静不再。 一把勃朗宁,费奥多尔用这把枪威胁我,我的那把——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我把我的勃朗宁留给他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一瞬之间脑子空白一片,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我听见了保险扣开的声音,似乎也是子弹上膛的声响。 我的身体条件反射般的僵住了,费奥多尔反应平静,面无表情的着看着我,戴着雪色帽子的青年还是穿着他那惯常的着装,身上的血腥味没有散去,隐约还能看见我为他包扎的绷带。他看着我,神色逐渐显现出些许略带愉悦的戏谑。 “那张书页在你的口袋里吧?”费奥多尔开口说道,虽说这话是他自己说的,语气上却带着一种有待商榷的质疑态度,“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你总喜欢把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又总是保管不好。” 我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隔着衣服的布料,里面的纸张都因此捏皱了不少。 ——导演先生。 被钉在十字木板上,跟我一路走到骸塞又在最后一战中互相道边的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是导演先生。 这样的事实终于如此毋庸置疑的浮出了睡眠。 真合理啊。和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从最开始就占据先手优势的那个费奥多尔,怎么可能在导演先生面前翻车呢?他当然有能力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钉在木板才是。 我控制着自己放松下来,不想要再把书页捏的更皱了。接着滞涩的、艰难的开口,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不甘心。 我把我的枪留到了费奥多尔那儿,如果眼前这位是导演先生,他哪里来的枪。 “你这把枪是从那来的。”我很不愿意面对现实的问道。 我曾帮我面前的费奥多尔、这个世界的导演先生包扎过两次伤口,比任何人都清楚一路走来他身上根本没有携带任何枪械。这把勃朗宁总不会是他凭空变出来的,他的异能力又不是独步吟客。 倒不如说,当我这么问了的时候,就已经预设答案了。 ——就是某人给的,那个和我从西伯利亚一路走来的、总是很有主意又理想狂妄的家伙给的。 合着他俩还真交换礼物啊。 导演先生微笑了一下,并未作答,但一切的答案都是如此显而易见。
第343章 一分为二 他与他的同位体交换了礼物,而时间显然就是那场骸塞会见。 他举着枪,俯下身将空闲的右手将手伸进了我的口袋里,我下意识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不想死的话就松开手。”导演先生威胁道,看上去既放松又闲适,威胁的态度有些敷衍,连从我手中夺走书页的动作都是不紧不慢的。 我手指动弹了一下,不能说是没被威胁到。 但我的反应没被对方当回事。或许他态度敷衍,就是因为没把我当回事。 “放弃吧,你没有裁断他人的能力,就算我给你机会你也做不来杀我的事。所以异能力再强也没有意义。而我暂且也不打算这么做。不过‘暂且’的时长取决于你的配合,你如果不乐意,接下去会怎样就不一定了。” 这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导演先生从我身上拿东西了。很久之前,我们初次见面时候他也是这样把我的口袋当做自己的口袋的。那也是在一场废墟茶会上,那时他是那么轻松的将我身上的纸页拿走,不同的是,上次是书页内容的复印件,而这次的却货真价实。 在枪支的威胁下,我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被轻松的挣脱,导演先生的手伸进了我的口袋里。 ——导演先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如果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赢过,那他一定会抢走书页的——无论如何,不计代价。如果他想赢,他就只能抢夺书,他没得选。 如果两个费奥多尔一起对付我,我根本就不可能赢。 导演先生的威胁看似轻飘飘的,但我敢肯定,只要我有一丝异动,他必然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这样轻飘飘的威胁选择直接开枪。如今没人会来帮我了,太宰先生与我心照不宣,之前燕哥也与我做了约定,在一切故事结束之前,他们都不会来打扰我。 可以说,倘若费奥多尔也已和导演先生合作,此时此刻我必输无疑。 我清晰的感受到我在失败的边缘摇摇欲坠,我无比清醒,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 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失败了,那么一切的故事就都没有意义了。我会死的,因为我写的模组故事里从来都没有那把勃朗宁。因为我没考虑过费奥多尔的背叛,即使他前面早就背刺过了我。这简直是活该。 设想中的进展出现了偏差,如果我继续硬着头皮按照原本的模组进行,那我真的会死的。 可我不能去死了。 突然变得抗拒死亡的原因我已无心去追究,就当它是人的本能反应吧。但一切的故事都得有意义才行。如果我失败在了最后一刻,那我还不如开头就自挂东南枝呢。 所以抗拒,无效。 费奥多尔终于从我的口袋里拎出了那张可以改变世界命运的纸页。他捏着书页的一角,皱巴巴的书页在空中晃荡,它承载着一整个世界的可能性,飘摇的样子仿佛无足轻重。书页真的被我们两个人捏皱了,我之前做的对折痕迹却依然在上面清晰可见。 我的注意力都停留在了这张纸上,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我知道我得做什么的,即使有可能因此死掉我也必须这么做。 我的故事早就写在书页上了,后面已经没有故事了,所以我没得选,所以书页不能叫导演先生就这么带走。 于是,我抵御着对枪支与死亡的恐惧,伸出手抓住了书页的另一角。 导演先生也没想到我会反抗,毕竟拿命开玩笑的人并不常见,更别说在他眼里我是不会开这种玩笑的。 倘若费奥多尔和导演先生交换了礼物,那么他们大概也聊了很多和我相关的事。一些我无论如何都没法改变的性格弱点,比如反感冲突。 我反感冲突带来的后果,无论承受者是谁。所以只要我有一点儿左右冲突发展的可能,我都会尽可能的避免他。 如果导演先生了解这些,就会很轻易的推断出我极大可能会进行让步让气氛缓和回来。因为此时反抗是合不来的,况且真的丢了书页我也不会少块肉。我不是心疼书页的人,也没什么非许不可的愿望,书页闲置这么久,要用我早用了还能留到今天?比起与他作对陷入无休无止的麻烦,于情于理,放弃挣扎都是优解。 更何况费奥多尔手上还有一整本书呢,禾泽完全可以接着手里的书给他俩撘个棋盘,只要放手就可以达成最简单的风险对冲,他不相信我不懂这个道理,所以,导演先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反抗的理由。 除非我傻到连最简单的解法都不明白。 我当然不傻,也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了,所以我这么做就只是认真的。 我是没什么非许不可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为一个世界许下的。 如果有的选,如果故事尚未走到最终的结局,如果一切都还有继续发展下去的空间,我当然可以任由导演先生拿走书页,风险对冲一下,之后左不过是再进行一段新的故事。 但可惜没有这种如果了。 我必须在此刻抢夺书页。即使费奥多尔很可能与自己的同位体联合,而我即将要为买单这份不值当的信任而死去,我也必须这么做。 更遑论因此而死,也不算多糟糕的事情。 书页在二人抢夺中裂开了一道不妙的扣子。 在短暂的怔愣后,导演先生毫不犹豫的按动了扳机。 砰。 脆弱的纸页在我和他的拉扯下一分为二,与某个很久远的时间契合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我要死了。甚至开始设想自己有没有可能在与谢野医生的救助下捡回一条命,然后回家,去找太宰…… 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有金属撞击在栏杆上的当啷一声,以及很快衔接起的、枪支掉落在水里的闷响。 它甚至是因为我没站稳不小心一脚踢下去的。 导演先生消失了。 没有子弹,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空膛声响起又消失。 我的手上是半张写满了字迹的书页,在极度紧张的情绪下甚至无法稳住身形,手心冒汗,下意识撑着栏杆才没能腿软摔倒。但掉落在地上的勃朗宁已经在这个过程中被我踢到了鹤见川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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