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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没说错，布鲁斯对此心知肚明。达伦、乔伊斯，尤其是那位身经百战的布鲁斯。布鲁斯相信他们会不顾一切保护克拉克；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布鲁斯那样保护克拉克。 “我知道你不喜欢超人，”克拉克的笑容里掺杂着苦涩，“但我敢保证，他会来帮助我们的。这是他的城市，他永远会为大都会排除万难，乃至于捐躯济难。氪石不会成为他的窒碍。” 布鲁斯的另一只通讯器闪动起来，久候蝙蝠侠不至的戈登启动了紧急联络。 “我一向不喜欢听你向我表述自己有多么信任超人，”布鲁斯咬紧牙关，“但我信任你，所以暂且勉强信任你对他的背书。保持安全，如果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他把一只漆黑的，一次性的联络器放在克拉克的掌心，“按下它，我会立刻出现。” 克拉克顺从地点头，紧接着，布鲁斯的背影隐没在乳白色的粉尘烟雾中。布鲁斯在离开前，运用蝙蝠侠的手段，巧妙地将嵌入墙中的几枚蝙蝠镖收回囊中。即便克拉克清楚布鲁斯此举只是为了搜集证据，并非出自对超人的关切，但远离氪石总归令克拉克如释重负。 利用逐渐恢复的超级听力，克拉克能够听见兰博基尼奔驰远去的轰鸣声。这让他松了口气，并在年轻的下属们抵达之前，跑进空无一人、摇摇欲坠的故障电梯之中。 “——克拉克！“乔伊斯踹开主编办公室的房门，她无所畏惧地钻进书柜和墙板之间的三角区域。从墙面上剥离的粉齑飘洒在乔伊斯的头顶，几秒钟之后，一块几乎能够吞没人体的墙体摔落下来。但那凶厄的阴影被擎举在半空。 “注意安全，女士，”一道红蓝色的身影悬浮在乔伊斯的身后，他轻轻将那块墙体塞回原位，“你应该跟着疏散的人群离开这幢大楼。” “超人！你来得正好。我们很安全，但克拉克，我们的主编，你见到他了吗？他本应和布鲁斯·韦恩待在一块儿的。”达伦突兀地接上超人的劝导。他的话音让克拉克更觉无奈：他的下属们过分地继承了星球日报记者英勇无畏的气质。 “但我看到布鲁斯·韦恩偷偷溜走了！那懦夫撇下克拉克不管，”乔伊斯差不多是尖叫着指责，“克拉克有可能是昏迷了，或者被爆炸冲击波撞到别处。你得帮我们找到他，超人！” 克拉克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小下，这是他说谎时的惯常动作。他悄悄往空中飘高了几英寸，继而露出一个宽慰的微笑：“肯特先生很安全，先生，以及女士。韦恩先生也不是落荒而逃，他把肯特先生交给了我，才赶去处理他自己的工作。” 达伦不可置信地挑高眉毛：“你确定？” “我从不说谎，年轻的先生。”克拉克保持笑容，与此同时，再次为达伦和乔伊斯拦下一堵被爆炸余波揿倒的书墙。在重建办公室之后，克拉克决定尽可能减少房间内无谓的装潢；至少这有助于在罪犯来袭时减少附带伤害。 超人的承诺自然足以赢得大都会人的信任。达伦和乔伊斯在对视之后，同时向超人伸出双手。 “感谢配合，”克拉克环住达伦的腰，同时揽住乔伊斯的肩，“我会把你们送到最近的救援点。你们大概能在那里见到肯特先生。不过，他也对我说过，自己有更重要的工作亟待完成。” “你得带我们去见他！”乔伊斯不依不饶地要求。 “追踪普通公民的行动轨迹是侵犯隐私的，即便我拥有超级听力，也不能逾矩，”克拉克温和地安抚，“肯特先生总是会平安无事，他很擅长这份工作，请你们放心，以及，请更加专注自己的安危。” 在达伦预备着再次反驳之前，克拉克飞快地滑向另一扇崩裂的玻璃窗。他没给年轻的记者留下质问的空余，而是以几近落荒而逃的态度在星球日报大厦和救援点之间来回穿梭。 得益于大都会市民对超人的无条件信赖，克拉克甚至在布鲁斯抵达蝙蝠洞之前，就完成了救援。他在得以喘息的空隙里，听见数百公里外的引擎呼啸。蝙蝠侠整装待发，而在韦恩集团荫蔽之下的GCSE大厅四角，正埋伏着即将触及火线的雷管炸药。 或许布鲁斯——蝙蝠侠不会乐意克拉克这么做，但超人永远没法对生死攸关之际的群众袖手旁观。 * “阿卡姆疯人院的爆炸已经被戈登先生处理妥当。GCPD已经赶往中心医院，SWAT把守黑门监狱。”阿尔弗雷德为布鲁斯送上一杯热咖啡，“目前为止，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布鲁斯少爷。” 但这就让问题的解决显得太过草率。布鲁斯端详着屏幕上方的四处爆炸现场，尽管略有人员伤亡，但救援的开展仍旧有条不紊。 通常而言，从哥谭发源的罪犯们，他们的恶行不止于此。但布鲁斯和超人不同，后者天生拥有全知之眼和通晓之耳；而布鲁斯只能借助潜伏在哥谭角落的摄像头，通过驰日不息的监控，才能掌握这座城市的每一丝动向。 “提醒我尽快完善声波系统，阿福。” 布鲁斯颇有些不耐烦地咕哝，现如今哥谭市仅存的有关爆炸物的回声点，就是他和阿尔弗雷德身处的韦恩集团大厦。炸弹埋得相当深，位置巧妙，一旦引爆，就将炸毁大楼的承重。布鲁斯一点儿也不乐于见到韦恩家族世代传承构建的大厦分崩离析，沦为废墟一片。 “我很希望自己能够拥有一座比防弹玻璃更体面的墓碑，”阿尔弗雷德的幽默总是冷峻，“所以你最好加把劲，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撇着嘴，他俯身钻进斜率惊人的隐形通道当中。红外热敏仪使得布鲁斯能够在黑暗中准确定位计时器，火线与雷管连接处正在微微发烫，布鲁斯及时将冷却剂滴在即将融化的塑封上。他飞快地依照循序割断线路，紧接着，他伸手接住滑落的雷管。 蝙蝠侠的钩爪牢牢嵌在侧壁上，布鲁斯敏捷地从邻近的出口一跃而下。他将堪堪冷却的雷管摆到了福克斯手边。而这名对韦恩先生的奇思妙想百依百顺，极富天才头脑的韦恩集团CEO，险些由于布鲁斯的神出鬼没而惊叫起来。 “老天，韦恩先生，我已经不年轻了！如果你还想我多活几年，最好用正常人的方式和我打招呼。”福克斯忿忿地将一份分析报告递给布鲁斯。在布鲁斯忙着处理哥谭街头的混乱时，福克斯完成了对那几枚掺杂氪石的蝙蝠镖的成分分析。 “制作工艺近似合金，但氪石并非金属，”福克斯将一枚仍旧闪烁绿光的蝙蝠镖推到布鲁斯手边，“把无法混合的两种物质强行组合，这实际上是对物质规则的扭曲。但从实用角度来说，效果不错，蝙蝠侠的标志性利器，超人的克星。完全就像是你为了谋杀人间之神而创造的朗基努斯之枪。” 布鲁斯环胸而立，他不动声色地皱眉，随后状若不耐烦地开口：“我不会伤害超人。” “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想。毕竟他守护的可不仅仅只是大都会，”福克斯唤醒屏幕，调出新闻直播，“顺便一提，看来超级听力和超级视力比你的蝙蝠声波系统更有效。” 镜头中的超人正在露出他那一如既往的，柔和又亲切的笑容。这或许也是氪星人的超能力之一，他总是能够教拥趸的群众将目光聚焦在他的善意和善举，而非异乎寻常的神力之上。布鲁斯不介意超人逡巡世界各地，释放自己的好心。但克拉克，该死的，克拉克坚信超人会保护自己；而布鲁斯居然愚蠢到相信克拉克对氪星人的依赖。 这氪星人竟胆敢弃大都会——弃星球日报于不顾。克拉克曾经寄希望于超人能够拯救他的亲人与朋友；氪星人已经令他失望过一回。克拉克因此几近心碎，但在他从至亲亡殁的剧痛中复苏过后，他仍然选择相信超人这一代表光明与正义的守护神。但超人显然不知悔改。 “你最好对他说声谢谢，否则GTSE的爆炸将会造成史无前例的伤亡。……韦恩先生？”福克斯回过头，原本靠坐在他身后的布鲁斯早已消失无踪。一道黑影从窗外闪过，飘往人头攒动，尖叫四起的GCSE大楼。 蝙蝠侠准确地让自己停靠在无人可及的缝隙和纵览全局的狙击点之间，但他的脚步惊扰了原本就有些不堪重负的横梁。而超人又早已深谙布鲁斯的心跳。 他在蝙蝠侠静默的凝视中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腰背肌肉微微搐动着紧绷起来。超人撇低视线，露出一个柔软的，略带些讨好意味的微笑。那笑容，在飞扬跋扈的粉尘和遥远而嘈杂的人声中辐射开去，使得超人鬓间白发变得模糊虚无。从他的面庞和身躯上流淌过的时光变得无足轻重。此时此刻，在蝙蝠侠的面前，他不再是一位年长的资深英雄，甚至也甘愿将曾经的监护者身份抛之脑后。 超人抿了抿嘴唇，他带着点迟疑开口：“布鲁斯，我——” “滚出哥谭——滚回大都会！”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别到我的城市里来耀武扬威，对你而言，大都会理应更加重要。你需要关心的另有其人。”克拉克曾经因为错信超人而失去了一切，现如今，氪星人居然还敢辜负对方。 超人局促地眨了眨眼，但他坚定地没再后退。他沉默了几秒钟，就像是在为自己的辩解预备一份无懈可击的腹稿。“呃，”但他的话音听起来如此虚弱，“克拉克很关心你。” “你是指，他很关心布鲁斯·韦恩，”布鲁斯停顿了一下，继而狐疑地追问，“你没向他透露我的双重身份，对吧？” “是的，当然，”超人点了点头，“你说过，打算亲自向他说明这件事。我尊重你的决定。”他再次微笑起来，布鲁斯猜想这大概是超人的某种生存习惯，他用温暖和善解人意引诱他人的谅解和愧疚。 布鲁斯有点不甘心地轻哼了一声，他转移视线，将自己挪进更深层次的阴影当中。但他的陈词相当清晰：“你知道克拉克对我很重要。我爱他甚于一切。我无法容忍失去他的任何可能。”布鲁斯打赌，他听见了超人徘徊在喉咙里的一句朦胧的叹息。但他决定忽视氪星人的伤春悲秋。因此他紧接着强调。 “所以你最好离克拉克远一点。最好离星球日报远一点，你会将他引入险境，”布鲁斯咬牙切齿地命令，“他没必要和你扯上关系，超人。克拉克只是个普通人，和你我不同。” 然而超人却急切地摇头：“你也是个普通人，布鲁斯。”而且总是遭遇远比肯特主编的平凡生活险恶上万倍的罪犯。 “我是蝙蝠侠。” 似乎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布鲁斯将自己的披风从漆黑暗影中扯离，他皱起眉头，对超人的踌蹰愈发不满。 “更何况，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我更脆弱，超人。”一枚被绿光环绕的蝙蝠镖出现在布鲁斯的指间。如此微弱的氪石辐射并不足以对超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但后者还是轻缓地降落到地面上。他的神态愈显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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