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尝试着用手臂的修复过程去体验时间。 直到——我彻底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 这使我陷入了绝望。 可能又过了很久的时间,也可能只是很短的时间,我终于被放了出来。 我感受着来自外部的震动,那种震动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混沌状态的我久违的开始思考了起来。 箱子被打开了,空气争先恐后的涌入了进来,我也看到了阳光。几个装备精良的外国雇佣兵将我从小箱子里拎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蜷缩了不知道多久的箱子正处一个三米深的巨坑中间。箱子的材质大概是一种不知名金属,而箱壁的厚度,超过了二十公分。 箱壁内部满是狰狞的已经发黑的血迹。除了那些,还有凌乱的指甲抓痕。那些都是我曾在其中留下的痕迹。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一座小岛,凛冽的海风刮过,带着大海特有的潮气。 白天。 刺眼的阳光让我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眼睛又因为生理性的刺激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 我原来是被埋到了地下。 怪不得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很快,我被那几个雇佣兵拖着一路拖回到了实验室里,又拖到了萨德的面前。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就明显兴奋了起来。 “狩感觉如何?”见我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就围着我转圈观察,“不错,看来已经乖巧了许多。” 我像是一坨软趴趴的垃圾被丢到地上。面对萨德如货物般的打量,我也没有办法用手臂撑起上半身,给予自己最后的尊严。我躺在地上无力的动了动手指,最终绝望的阖上了眼睛。 “原本想要将狩封印在笼子里,再沉入到海里面的。这样狩就可以反复体验被溺死的感觉的。但是后来突然又想到……”他越说越兴奋,用手摸了摸我的脸,“在永恒的孤独中享受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一个月,狩是如何在地下的实验箱中度过的呢?又经历了多少次死亡和复生呢?”萨德尾音上钩,带着些许愉悦和感叹,“真的让人很好奇啊。” 喝自己的血,吃自己的肉。 想尽一切办法破坏自己的身体。 如果这样的我,还能称为一个[人]的话。 我的状态取悦到了萨德。 其实我已经记不清这一个月我都是怎么度过的了。人是一种需要靠不停吸收外界信息而活的群居性生物。太久被这个世界隔绝,我已经失去了感知所有外界信息的能力。 我的身体无法接受来自外界的刺激,即使那不是我内心的主观想法。我的身体失去了反抗萨德的力量,即使它已经在异能力的作用下完好如初。 我依旧虚弱,这让我不得不收敛了过于明显的厌恶和攻击意图。 萨德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说那是他征服了我。 我会时不时地被他带去实验台上做实验,等到实验完成之后,我又会被他放回透明的实验缸中。我被浸透在福尔马林溶液中,和其他的实验缸一起,默然而立。 其他的实验缸中,从胚胎到成型的婴儿、幼儿甚至是少年体都有。后面陆陆续续又添加了一些萨德从我的体内摘除的各种器官制作而成的标本和切片。 大多数时间我都是浑浑噩噩的、失去意识的状态。只有在少部分时间里,我才会短暂的清醒一下。而那所谓的少部分时间,是我躺在实验台的时候。 萨德不允许我失去意识,他喜欢看我隐忍痛苦的样子。或者说,比起[喜欢]这个词,那更像是一种争夺胜利之后炫耀,是他自以为磋磨摧残我意志成功之后的炫耀。 所以无论是他亲自上场,又或者是他的团队助手,我都不允许被打麻药,也不允许失去意识。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在为数不多的清醒状态下询问他。 “可能想研究出来一些很厉害的东西吧。”萨德歪头思考,“比如说,能快速修复伤口的药剂,又或者研究出死而复生的真相。那在这个基础上,延伸到永生的范畴。” “无论怎么说,这些都值得去探索,不是吗?” “其实狩的身体也很神奇啊。器官就像是被上帝捏造而成的一样,能完美的和任何人都配型成功。这种情况在人类历史中还没有出现过的吧?” 他自顾自的说着:“等这两个方向的研究都能得出成果之后,我就把狩放开,让你自由。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是索多玛的罪恶,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它是快乐和自由的。” “世人自愿身入囚笼,用世俗的道德和所谓人性压抑着本我。即使如此,他们也还是会故作清高的指责和批判他们永远都摆脱不掉的欲望。这样真愚蠢,不是吗?” 说的什么屁话,关我什么事。 我扭过头去,不再理会萨德。 可是萨德从此却好像发现了新的乐趣,他开始喜欢给我讲一些外界的事情——从他在横滨主导了多少场暴乱,到他在横滨捉到了多少可以用于实验的人,又到他嘲讽政府和异能特务科都是笨蛋,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和港口黑手党的合作很顺利哦。”萨德像是炫耀又像是嘲讽,“只是给森首领提供了一条废弃航线,他就帮我拖住了异能特务科那群人。不然的话,说不定狩你就要被他们救走了。” 在得到我的反应之后,他就像发现了全新的玩具。比起笼统的外界消息,他现在更喜欢和我说港口黑手党的消息,他想要故意刺激我。 我说:“我不想听。” 萨德就说:“可是我想说。重新把你变成我的人,再反过来去刺伤你的前主人,这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所以在接下来,我被迫从萨德口中听到了关于更多港口黑手党的消息。 “前两天森首领不小心遭遇暗杀了。据说那是一个隐藏很深的前任派成员。狩,你们不是已经把前任派都杀光了嘛。”萨德说着又笑了起来,“还好我已经把你带回来了。不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森首领想必肯定会把你扣在港口黑手党的。” “哦,对了对了。森首领好像伤得挺重,听说是伤在了腹部那里吧,如果不是抢救及时,他说不定就死掉了。” 森先生……受伤了。 我久违的内心动荡了起来。在我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哪怕是七年前的异能大战。我想象不出他受伤的样子,还是萨德口中说的,他伤得那么重。 我隔着一层玻璃罩,看着他艳丽又恶劣宛如魔鬼般的笑容:“我都已经在你手中了,这还不够吗?” “不够。”他反驳,“我想报复你,报复他,报复所有人。这样会很好玩。” 我就不再理他了。我不能理解萨德的心思,就比如说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让我放弃森先生,执着于挑拨我对森先生的爱。 我不知道我来萨德的实验室多久了。我唯一告诉自己的就是,与其对萨德表露出明显的攻击意图,还不如就此收敛爪牙,让他放下戒心。 我不应该那么冲动的想要闯出实验室。我应该暗中积蓄力量,让他放下防备,再找机会脱离这里。如果说萨德的掌控来源于实验室严密的防御系统的话,那我的耐心就是死亡锻炼出来的超高的精神阈值。 我不会像普通人那样容易崩溃,即使是被清醒着开膛破肚。我在常暗岛上经历的死亡比这个要多千百倍,甚至是后来港口黑手党,我达成的死亡也比现在要惨烈许多。 我要为自己找一个支撑到逃离实验室的支柱。我试图从那些回忆中寻找森先生喜欢过我的证据,如果没有的话,我真的会疯掉的。 可是我找不到。我只能靠我对他的爱支撑下去。我疑惑,他为什么要骗我。我惶恐,他还是抛弃了我。我想活,我想活到逃离实验室的那一天,我想去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我想要站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多久了。我只知道有一天,萨德又来找我,他幸灾乐祸的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你想知道港口黑手党的现状吗?你已经被除名了,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风间狩这个人了。” 我呼吸一滞,感觉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住了。什么叫,港口黑手党已经没有风间狩这个人了。那难道不是,我也曾为之付出多次生命的、我所重视的组织吗? “那风间狩,又是谁呢?”我喃喃出口。 “那风间狩是谁呢?好问题啊。”萨德装模作样的思索一番,“是叛徒,是间谍。是已经被整个横滨的黑丨道组织所排斥的,被处决者。” 森先生,竟然做的如此决绝吗?他全然不顾我对他的付出,连最后的体面也不曾给我留住。叛徒、间谍,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将这种罪名扣在我身上的。 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在颤栗,即使是实验台的绑带也阻止不了的颤抖。 我不知道我现在应该做什么,我应该被萨德激怒到大吼大叫?还是应该为此感觉到委屈和崩溃?我不知道,我的心很乱,我只能通过身体的颤抖来表现我的无助。 “当然了,除此之外,我还给你带了礼物。”萨德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给我看,那是我躺在实验台上被解剖的场面。照片中的我形销骨立,脸颊凹陷,毫无生气。 “我把你现在的样子拍照发给了他,你猜他说什么?”萨德又将照片放到兜里,“他说,既然狩君已经归萨德先生了,那就和港口黑手党再无任何关系了,您请自便。” “……我不相信,你在骗我。”我声音嘶哑,“他说过,他不会放弃我。” 我感觉我的心是冰凉的,凉到连维持跳动都变成了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我为什么还在嘴硬,我为什么还要死死的抱着那一句话,相信着一句已经被破坏掉的承诺。 “没有骗你哦,我都说我给你带了礼物嘛。”他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又按下了播放键。久违的森先生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很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甚至还能听出在谈判博弈成功时游刃有余的感觉。那是作为首领的森先生,他在评价我的时候毫无怜悯。 【啊呀,这竟然是狩君吗?只是在萨德先生那里两个月,狩君就变成这幅样子了吗?】 我感觉我内心对他的爱意似乎崩塌了,连带着被他抛弃的疑惑和恐惧也都逐渐消散了。我的身体再次剧烈的颤抖起来,想要冲破束缚的感觉从没有那么强烈过。 【虽然我也感觉有些可惜,不过狩君既然已经归还给萨德先生了,那我这位前上司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祝萨德先生的实验顺利了。】 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绝望到极致之后所衍生的愤怒侵蚀着我的大脑,让我想要毁灭现在目之所及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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