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点点头,心中很是不以为然。陈阿九继续说道, “于是我就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拉环对我说,‘九姑,四阿公待我不薄,我本来不会轻易听信小人谗言,但这次我不得不信,因为这是我老爹亲口对我说的。’拉环的态度特别认真,很清醒。我当时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之前说自己看到鬼的事。我是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于是就敷衍他,‘难道说你老爹给你托梦了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信托梦的那一套。再说了四阿公已经死了,就算你爸确实是四阿公无意间连累而死,你还想找谁报仇不成?’” 陈九姑打了个寒战,手指攥着茶杯,关节发白。 “结果他对我说。‘九姑,不是托梦,我老爹真的站在我面前,一个字一个字的跟我说的。从他怎么在村口和10几岁的我道别,一直到我一路追过去,偷偷跟着四阿公和老爹下地,最后我老爹是怎么掉进的陷阱,四阿公又是如何的绝情,弃他而去,故事里面的细节都特别真实。我当时绝对清醒,为了确认,还使劲打自己好几个嘴巴。九姑,我爸真的来找我了,我摸得到他,他的身体很温暖,和我小时候记忆力一模一样。并且他给我讲的故事,真的很像是真实发生的。’”阿九叹了口气,“我有些担心他,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别太累了。结果第二天,拉环就失踪了。” 吴邪听得晕晕乎乎,不知道陈阿九的说出这么庸俗的都市怪谈目的是什么,难道让自己帮她找一个跳大神的? 吴邪下意识就觉得,如果真想请跳大神的驱魔,倒是可以把这桩生意介绍给胖子。跳大神这个职业就和胖子一样不靠谱,有人钱多了烧得手疼,想散财,倘若不是吴邪如今在道上混,需要树立威信,这生意他自己就接了,成本费不就几块钱一把的墩布吗?桃木剑直接借闷油瓶的黑金匕齤首,如果可能,一定要让闷油瓶友情客串,围着火堆跳一圈,那家伙身材好,稍微扭扭屁股保准一个师的女人跑来塞份子钱。哎,稳赚不赔啊。 吴邪努力让自己从闷油瓶穿着紧身裤围着火把翻跟头的幻觉里脱离出来,对陈阿九赔笑道。 “九姑,我觉得吧,这件事分两种可能,一种就如你说的,拉环吸了太多的致幻物质,因此分不清现实和幻觉,而这件事似乎与拉环买进狗头金的事情相继发生,那么也许可以将狗头金送去研究所化验,分析一下里面的矿物成分,就能得出个初步结论。但是这种解释存在一个疑点。” 陈阿九打起精神,抬头看他。吴邪道, “所有的致幻物质,它确实能使你产生幻觉,但是这些幻觉不可能具有理性的成分。你想啊,拉环从他死鬼老爹那里听来的故事并不是一些破碎的模糊的片段,而是一个有头有尾、理性的事齤件,这并不像大麻吸食过量会导致的结果——因此更有可能的是,拉环确实看到了一个和他老爹长得很像的人。” 阿九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您是说,拉环真的见到了鬼?” 吴邪摇摇头,掏出烟点着了,眯起眼,“不,我说的是,他看到了一个和他老爹长得很像的人。您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技术,叫做人皮面具。我注意到您的故事里有一些细节,比如拉环老爹的面容是拉环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这一特征有两种解释,一种就是,你眼前的人确实是从你记忆中走出的鬼。另一种解释是,带着人皮面具的人见过拉环老爹年轻时的照片,并按照照片上的样貌给自己易容。我觉得第一种解释基本可以排除,因为鬼是不会有体温的,虽然我没见过鬼,但粽子倒是遇到不少,这些粽子形成的其中一个条件就是湿尸,也因此粽子没有热热乎乎的,都是冰冷冷的。” 阿九被吴邪的话逗乐了, “吴老板,您可真幽默,”她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我迄今为止的运气倒是不错,下斗遇上的也就是暗器石头和木桩,过了几百年,该生锈的生锈,该散架的散架,没什么实际的危险了。我四阿公说的果然不错,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那依您看,拉环的诡异经历到底应该怎么解释?” 吴邪虽然知道陈阿九在拍马屁,但是被一个胸型很棒的妹子用超级崇拜的口吻拍马屁,不受用是不可能的。他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就开始学着吴三省的帅叔模样一皱眉,说道—— “不是怪力乱神,就是事在人为了。其实拉环遇到的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有人在背后操纵,那么他操纵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对。你提到了拉环诡异经历的先后发生了两件事齤,一件是他买了狗头金,第二件就是他从那所谓的‘老爹’嘴里,听到的‘陈皮阿四将我害死’的死因。我们先谈第二件事,你想想,如果你四阿公得到了一个变成鬼的机会,来找你,作为你的阿公,他见到你,最想对你说的是什么?” 陈阿九歪头想了想,额前的发滑下来,覆盖住眼睛,那模样倒有几分张起灵式的漠然和沉稳。吴邪不禁晃了下神。 “阿公只有我一个血亲,他很疼我,”陈阿九说,“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失踪了,我基本上是我爸一个人养大的。四阿公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但是他总来看望我们,每次来,都会对我说起往事,说的最多的就是妈妈。所以我想,如果四阿公的亡灵来找我,大概会说一些有关我妈妈的往事。” 吴邪听着不由得有些感慨。陈皮阿四一个流氓里的战斗机,素行不良,杀人如麻,竟然也有这种温情的时刻,心里也会记挂着一个人。 吴邪对陈阿九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想对于一个鬼来说,它所拥有的东西,也就只有往事了。往事属于怀念的感情范畴,絮叨往事的鬼,是多愁善感的鬼,但是鬼如果对你说起自己的死因,那么鬼的目的只有一个——让你为它报仇。” 陈阿九的脸色骤然发青。 吴邪安抚的注视着她,轻轻的说,“没错,如果拉环的经历,是有人背后操纵的局,那么这个人的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找陈皮阿四报仇,陈皮阿四已死,九姑,我想不用我多说,您也该明白,拉环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了吧?——如果我想杀一个人,并且这个人是我的熟人,我想我做的第一件事,应该也是失踪。” 陈阿九看起来十分精明,并不该是连这种事情都猜不到的人。吴邪瞧着她逐渐变做惨白的脸色,心想,她大概是对那个叫拉环的伙计有些感情,因此无法相信这个人会对自己起杀心。 以后的事情就是陈阿九自己的私事了。吴邪见她沉默不语的缩在阴影里,就随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便起身离开。王盟早就开着二叔的奔驰溜走。吴邪站在便道上等出租,心里还想着拉环的狗头金。刚才说了那么多推测,实际上也不过是推测,疑点仍有很多,最大的问题还是出在那两小块狗头金上。吴邪想着,有机会的话,还是应该看看拉环的住所,再给陈阿九一个明确的答复,于是满脑袋疑团,忘记了打出租的事,背对着西风,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时已是黄昏。 让吴邪没想到的是张起灵的再登场方式。 他推开家门时正好看见张起灵从吴邪的卧室里走出来。这闷油瓶子显然也没想到吴邪会突然回家,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马上就很好的隐藏起来。 吴邪挠挠头,使劲想,怎么也记不起自己给过张起灵备用钥匙。他保持着开门的姿势没动,往后退了两步,蹲下去看看门上的锁头,发现锁头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张起灵沉默的站在吴邪卧室门口,眼神朝阳台飘过去,吴邪顺着他的视线一望,看到一扇被打碎了玻璃的窗子,正呼呼往屋子里灌凉风。玻璃碴子四散在他辛苦养着的滴水观音的叶子上面,宽大的叶片边缘有好几个豁口。这家话是敲碎了3楼的窗户爬进来的,没人报警抓他可真是个奇迹。 吴邪突然联想起小时候老妈养的那只虎斑肥猫,最爱干的事是用爪子挠玻璃制造魔音,第二热衷的是嚼烂吴一穷养的花的嫩叶子,那只老猫对吴邪不亲昵,连碰都不让碰,但它死的时候吴邪还是掉了几滴眼泪。 ——吴邪打起精神,朝张起灵无奈的摇摇头,倒也没生气,他走进屋,把大门关好,去厨房拿扫帚把玻璃碎片扫净。余光里瞥见张起灵光着脚站在地板上,便又给他拿了双硬底的拖鞋放在他脚边,随手拍了拍他的脚踝。 “穿上,乖,小心扎脚。” 张起灵微微皱起眉。 吴邪径自忙乎一阵,就仰倒回沙发里,捡了个苹果大口嚼着,不招呼张起灵坐下,也不赶他走,但视线偶尔移过来,一副‘我等你解释’的大爷气场。 “我的家被盗了。”张起灵良久,终于简短的说道。吴邪被苹果噎住,嘴里的被他嚼得稀烂的东西全喷了出来。 盗墓贼的家被入室抢劫,上帝你齤他妈也太有幽默感了。 不过仔细一想,现在是年根底下,好多人穷得发疯,而张起灵的窝儿,装的又是最容易撬开的球形锁加木头门,外面连个防盗门都没有,一副瞧不起贼的样子,这帮穷急眼了的贼,就算为了给祖师爷争口面子,也会把张起灵的家洗劫一空吧。 吴邪心里有点可怜他,便从沙发上站起来,给他递过去一个苹果。张起灵没接,吴邪就放进嘴里自己吃起来。 “有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含糊的问。 张起灵的眼神有点散,慢慢摇了摇头,说。 “全都搬走了,什么都没给我剩下。” 吴邪愣了一下,苦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闷油瓶生性淡漠,一向视身外之物如粪土,当初弄丢了黑金古刀也没见他有多伤心,现在却不自禁流露出了些不知所措的情绪。 大概家里面藏了些有关寻找回忆的线索吧。吴邪猜测。他拉着张起灵的手臂,紧走几步,把他按进沙发里。因为阳台的窗户被张起灵砸坏了,即使关上室外与起居室阻隔的拉门,依然有风自缝口间嗡嗡的漏进来。吴邪走回卧室,从衣柜里给张起灵找了一件羽绒服,他抱着这团温暖的棉花,站在被黄昏染红了墙壁的卧室里。吴邪记得自己推门进来的时候,张起灵恰好要从卧室里走出来——即使那生活九级残障的家伙被入室抢劫,他无处可去,失去记忆,在杭州举目无亲,只认识吴邪这么个熟人,但他为什么爬窗户进入起居室后,还要特意进入卧室? ——难道张起灵太想念自己了,所以想呆在有吴邪味道的地方? 吴老板被自己大脑短路一样的想法给雷到了,他一个大男人,不擦香水,能有什么味道?顶多是脚臭味吧。 想到这里,吴邪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爷爷吴老狗的笔记还好好的放在里面,丝毫没有被翻动的迹象。这本笔记是吴邪所现在仍拥有的,唯一和张起灵能扯上点关系的东西了。如果张起灵进入卧室的目的不是拿走某样东西,难道他藏了一些东西进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3 首页 上一页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