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抬头去看石像。那女人还在哭。她的右手伸在前面。我用手指接了一滴从她脸上滑下来的水滴,放到嘴里抿了抿——果然是水。忽然我脑中一个灵光,随即跑回去拿了刚被闷油瓶喝完水的那个空瓶子又跑回来,往那上面一放。恰到好处!难道曾经这就是一个饮水装置不成?那这后现代化设计的理念也太经典了。我不禁想着回去之后给工业设计的什么网站投个设计稿,这极具人性化和艺术化的设计,弄不好真能获个什么大奖。 我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乐乎,水源也找到了,虽然有点不济,但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还意外收获了一个跨专业的设计灵感,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谜团暂时可以去见下鬼了,小爷当下没有心情理会。 我转身大步跑回闷油瓶身边,想告诉他我找到接水的先进装置了。却看到他靠在墙上,头发遮着眼睛,胸口均匀地起伏。 空气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我走到闷油瓶身边坐下来,他睡得很熟。我看着他手上那个新的伤口,血好像不怎么流了,但是伤口必须要赶紧包扎,不然的话要是细菌感染引起发炎就麻烦了。他自己倒是蛮不在乎,好像没事隔三差五就会多一个像这样的伤口。我心里好笑,他又不是人体杀虫剂,哪能这样说划口子就划口子的。他好像从来也不知道疼,他好像把自己的生命从来都看得极其的轻,他好像每次都只是和死亡擦肩而过,醒过来之后又立刻准备好下一次和死神的亲密接触。 我碰了碰他的手,他并没有反应。于是我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包扎伤口。我不是包扎的老手,也不是护士出生,还要避免弄醒他,所以等我终于大功告成的时候,我估算都大约过了有半个钟头了,手臂酸得我连抬高一点都觉得困难。 我刚把他的手放下,他忽然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却还是没有睁眼睛。接着,他居然躺了下来,把头枕在我腿上,翻了个身,继续睡,好像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样子。 我愣了三秒钟,随即差点笑出声来。我强忍着笑,看着躺在我腿上的闷油瓶,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的头发非常软,就像猫毛似的。 “睡一会儿吧,有动静我会及时醒过来。”他突然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不禁脸刷的就烫得和跳进火坑洗了把脸似的。立刻把手弹了回来,顿时又觉得后悔,动作太大反而更明显。于是反复在心里抽自己嘴巴。 我就在反复懊恼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我本来是极其容易惊醒的,但可能是因为梦太多太沉了,也可能是因为太累了,所以现在周遭的变化,我浑然不知。
第25章 烂柯山(八)中 我是被闷油瓶拍醒的。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蹲在我旁边,一手搭在膝盖上,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导致我一睁眼睛就被他吓到了。 “怎么了?” 他也没说话,就回头看了看身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猜这是种眼神暗示,就将视线抛过他肩膀看过去,然后我大吸一口冷气愣住了。 我猛地站起来,直接听到了腰骨发出的咔嚓声,顿时觉得肺里的寒气直直地戳进了肠子里。 眼前已经不是那个空空荡荡的石室了。我猛一看,别的还没留意到,首先就看到了三口大小不一的石棺横在那里,从最高最长的到最小最矮的。但是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些石棺并不像实体,就像是被放在了水中,竟然有一种荡漾感。我心中比起恐惧来堆积更多的是郁闷,这种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搬了家却毫无知觉的感觉,一万个不爽。我忍不住恨恨地咬了咬牙。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我们并没有被换地方。空间还是原来那个,因为在右边底部的那尊石像还在,不过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从我这个距离和角度看过去,竟然觉得它变小了点,而且有种隐约着的问题,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但是左边那个我们跳下来的大缺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整个覆盖住洞口,中间被镶嵌了一块圆形玉石的石板。我用手电照了一下,石板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因为从下面还能看到四方形缺口的切面,看来那块覆盖板要比缺口更大。 玉石的材质和之前在玉棺中的密道盖上看到的相似,只是眼前这个有它好几倍大。并且光泽更加透亮,泛出一种通天自然的透明光。有光束从上直下成放射状落下,正好在它下方就是那三口石棺。石棺的成型并不是很稳定,忽明忽暗,显得十分恍惚。 因为我心里几乎十分肯定石棺并非实体,所以我相当镇定地直直地走了过去。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石棺只是比较清晰的影子。我回头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跟在我后面已经走了过来,现在正站在我的身后,抬着头在看头顶上的大玉石。我也跟着看上去,那玉石太亮了,看时间长了眼睛十分疼,但是我终于还是看出了点眉目来。 那上面有图案。准确来说是雕刻。 我看了很久,终于看清楚了上面雕刻的图案——就是眼前的这三口棺材。我收回了伸长的脖子,看看闷油瓶,他皱着眉也看了我一眼,显然也对这个现形的原理不甚了解。 我忽然留意到影子棺材的下面有一滩积水。其实这个发现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更让人惊讶:这水是哪里来的?我蹲下去一看,这里根本是个水槽,形状为正方形,水槽不深,凹下去的高度仅为2厘米左右,但是面积比较大,恰到好处地形成了三个棺材的底座。假如没有这些影子和水,确实很难注意到地上有这样一个凹槽。 闷油瓶原本蹲在我边上,忽然嗖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右边,就朝底部的石像跑过去。我刚想喊他,忽然眼睛一尖,竟然看到连接凹槽的地方有个非常不起眼的,十分细长而窄的沟,如果不是手电光正好照到,我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留意到它。它的形状完全就是一个引流装置。我于是开始沿着它的走向走,很快就走到了闷油瓶的边上。 他正站在石像面前,看着它发呆。我发现引水槽的起点竟在石像面前,准确来说,是石像那只伸出来的手下面。在她手向前一点点的地方是较小的四方浅水槽,然后就是那条引水沟的接口。在浅水槽上,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用来接水的那个空瓶子,它躺在那儿,里面有少许没有翻出来的水垫了个底。我看到瓶子的一霎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不对!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房间的格局。按照V字设计,我现在站着的这头应该地面较矮的一头,而顶较高,所以才比另一头宽敞,那么这些水怎么可能爬山一样往上流呢?这也太奇怪了…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石像,突然心里一惊——我靠!不是水爬山,而是石室格局被整个更改了!我忽然非常直白地明白了过来。之所以刚刚我从之前那个位置看过来,会觉得石像有些异样,是因为角度被改变了,所以物体的形状在眼睛里面很容易发生细微的变形。为了证明我的想法,我飞快地跑到了左边的尽头,然后又跑回来。 没错。现在这个空间已经不是原本的V字形了,而是变成了由石像这头往另一头,顶部和地面形成了两条平行向下的直线,所以现在整个石室不管哪里的站立高度都是相同的。而我猜想,很可能是因为我把瓶子放在石像的手上接水,而瓶身达到一定重量的时候,就压到了石像手上的机关,手被向下一压,就启动了整个改变石室格局的机关,上面的覆盖板被放了下来,地面整个往下倾斜至同上顶平行。而接了水的瓶子掉到了浅水曹里面,水就顺着引水沟一直流到了现在石棺影底下的大水槽里。 我一口气对闷油瓶说完了我的各种专业性见地,他托起腮帮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着我,却迟迟不开口说话。也是,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了这么多,不过是证明我们还在原来的空间里,并且现在这个空间貌似唯一的开口处也被封死了。否则,我们要实在在这里出不去,还能爬上去继续去走下那个石阶,弄不好接下去的几层就是最后几层了,一走就走到新希望里面去了。可能本来闷油瓶跳下来的时候也就是想找个地方先救李如风,到了这里发现比较安全就想歇歇脚。现在我既兴奋又得意地解释了一大堆,主体意思其实就是:我亲手把我们脚下的退路扼杀在了摇篮里。 这么一想,我在一秒钟内即刻萎靡了。 “原来这些东西本身不是这里的,我先前睁眼睛看到它们,以为本来就在这,所以没放心上就继续睡了。不过我看到的时候好像还没有三个都出现。我只看到一个。” 李如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的声音从我们搁置行李的地方飘过来,听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我听到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又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面前,朝我微微一笑,忽然伸出左手来。我心里竟立刻怀疑他是又要抱我什么的,刚想闪开,他的手居然从我的肩上只微微碰了一下就伸向了我身后。 我当时是站在那尊石像前面的,位置正好是它手那儿。我直到听到不算很大的一声闷响,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是也没容我有时间思考,紧接着就感到了周遭的变化:那几口棺影子突然间就消失了,地面开始继续往下倾斜,并且倾斜的尺度并不小。到它变成一个滑滑梯的坡度时候,我已经站不稳了,脚下一轻,就跌到了地上,随着坡度往下滑。 闷油瓶一把扯住了我的衣服,他支起了黑金古刀,给自己找了个支力点,终于把我拉扯着站了起来。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如风,忽然想起来在之前那个有同样雕像的石室里面,他有叫我把手放到石像的手里。那时候我觉得他对这里的布局机关好像相当熟悉,现在这种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也唯有他一人,竟然在这样的倾斜面上还能站得如此稳当,就像是脚底粘了什么蜘蛛侠服装特用胶一样。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我只是看你们都不动,就随便试试。”说完,他竟然三下两下就跳到了底部,紧接着就听见他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有路!” 闷油瓶收好他的黑金古刀,就听见他说了一句“滑下去”,随即就放开了我的手,自己“跐溜”一声滑了下去。我在心里暗骂一声,一个没站住,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横着滑了下去。好在到底的时候,闷油瓶靠在底下的墙面上,用手托了我一把,不然我要是整个人撞上那面墙,胸骨直接断裂插进肺里的可能性都有。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背包没有少掉任何一个,早就随着倾斜面滑到了底下的墙边。 果然这里是有路。在斜面和墙体的交界处,中间出现了一个能够供一人爬过去的扁长方形的口子。闷油瓶拿着手电照了一下,回头对我俩说:“好像是个隧道。可能要爬,”他顿了顿,“不知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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