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结果就是,魈逐渐落了下风。 这些遗迹守卫根本没有思想,也不会感觉到累。加上不知道被怎么改造过,只要还有一个零件能用,下一秒就还能向他发起攻击。经过这种漫长的车轮战,魈的体力很快就被消耗了大半。 他明白不能这样坐以待毙,于是打完一波后,趁着对方重组的时间。魈迅速观察起周围,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山洞。 魈快速走到雷泽的身边,拉起对方就朝那里跑去。 拉开距离以后,这些遗迹守卫很快就开始了瞄准射击的模式,看着自己和雷泽身上的瞄准红标,魈一个甩身躲开。脑子里愈发强烈的痛感让魈的动作稍微偏了一点,差一点就没有躲开。 看着擦身而过的导弹,魈心下一惊。 “待在这里,我一会儿来找你。”魈将雷泽推进山洞,匆匆叮嘱了一句就要返回去杀敌。 但是魈才刚转身,提了枪还没出去就被一个用力拉到山洞里。此时那些遗迹守卫的导弹追过来,正好炸到了山洞的上方。轰隆隆的巨石泥沙在一瞬间掉落,等魈再次睁开眼,空气中除了飞扬不止的沙土,还有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的洞口。 此时的雷泽趴在他身上,用幼小的身躯挡下了冲击,所以他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雷泽……”魈撑起身体,用左手扶着雷泽坐起来。 然而雷泽的身体很软,有一种可以随意摆弄的感觉。 魈连枪都顾不上拿了,赶紧将人的脸抬起来,伸手探了一下雷泽脖子上的脉搏。 还在咚咚咚地跳动着。 “呼——”魈一瞬间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向后倒过去。 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魈也稍微放心了。 等雷泽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下很是柔软舒适,而且那心跳声听在耳朵里很是让人安心。 “醒了?” “!”突然炸响在耳边的声音,直接随着鼓动震颤到自己心里,雷泽立马坐起身,才看清楚是魈在自己下面充当了肉垫的角色。 他心虚地开口关心:“没事吧?” “没事。”没了身上的压力,魈也坐起身,又拿了一直在旁边地上的和璞鸢后站起身。 “我们必须早点回去,等把你送回去后我再去追查这件事。”魈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查看洞口的情况。 然而那些遗迹守卫的导弹实在厉害,魈估计了一下石块堆积的厚度,只怕不能轻易弄开这个洞口。 “你想弄明白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你也卷进来,我们必须……” “魈,不是。”雷泽打断他的话,想要靠近魈。 可是他前进一步,魈就后退一步。 雷泽之后停在原地,“你是不是担心钟离先生知道?” “……” “我可以,不告诉他,你跟我回去。”雷泽还在坚持。 “这件事你真的不用在乎。” “不行,很危险。” 两人都很坚持自己的想法,一时间谁也说不动谁。 沉默了一会儿后,雷泽再次开口:“如果你不回去,我告诉钟离先生。” 魈内心犹豫了一瞬,随后觉得也没什么大事,等帝君知道后,他应该也已经将这些事情都解决了。到时候就算帝君要罚,他也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 于是在雷泽期待的眼神中,魈深吸了口气。 在璃月民众的心里居于[绝云间]的[三眼五显仙人]是值得尊崇的存在,每逢佳节,人们都会上香祷告,祈祷仙人的保佑。但祷告的对象,并没有魈。 魈不能带来祥瑞,他一生都在同邪祟斗争,而这场战斗,没有尽头,也没有输赢。 无人见证,也无人感激。 魈的存在就是这样,人们只尊崇光明的存在,对一直守护他们的黑暗不予理睬。 这种对待,魈早已习惯了。 本来他就不是什么值得被铭记的人,之所以还守护着璃月,是因为和帝君的契约,也是因为这是帝君和自己族人一手建立起来的。他见证了璃月的诞生和发展,璃月也见证了他的不堪和痛苦。 有几次被邪祟干扰时,魈也会思考这些问题。包括他守护璃月的原因,包括这一切的意义,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深究的话,得到的答案往往是否定的。 但魈不在乎,他更在乎的是同帝君的契约。他从帝君那里得到的拯救,就已经足够他为之献出一切。 千年的漫长生活,留不下什么强烈的感触,也留不下值得在意事情。 只有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疼痛。 这种话,魈是不会同雷泽说的,他只是在距离雷泽较远的地方坐下,露出偶尔的脆弱。 雷泽不明白,他也不解释。 那副冷酷的样子,终于让雷泽放弃了靠近的想法。 良久的沉默后,魈似乎做足了心理准备,低压的声音轻缓缓地响起。 “要说这些的话,他是赐予我魈之名之人。”回忆起这些的时候,魈总会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情感蔓延在自己心里,“我无家人,无追求之物,但钟离大人,应该是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新奇。” “我便也会担心,自己在先生心里的形象。雷泽,你不必担心,我同你不一样。我身负罪孽,同时也拥有不低的力量。这种力量无论是守护,还是杀敌,我都可以直接自己解决。你担心我,也只是无用功而已。” 魈说这些话的时候,像是终于裂开缝隙的坚冰,在边缘处化出柔软的水流。 这种感觉不是他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带着几分暖意。 他也会有牵挂,对于夜叉来说,是很神奇的事情。 魈依旧不愿意让雷泽触碰,他排斥任何想要靠近自己的人,靠近他,会带来不幸,这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洞口时的一时心软,也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来压制体内的业障。 但魈不善言辞。 寡言、危险。他总是摆脱不了这样的形容词。 “你说的这些,我不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能,丢下你。”雷泽对天无关风月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顺畅的一句话。此刻他只想带着魈平安离开,而不是蜷缩在这种阴暗的山洞里,连一丝光亮都看不到。 “我会带你出去。”魈没有恢复少年身形,光是承载这份千年的记忆,就已经透支了他的心神。但雷泽是必须带出去的,他独自消亡是必然的结果,却不用搭上另一个人。 魈不愿意触碰他,将和璞鸢伸到二人中间,示意雷泽握住底端的枪柄。在这种算得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魈也不确定会不会遇见什么邪祟和危险,只能让雷泽紧紧跟着自己。 而和璞鸢是帝君所赐之物,定不会给雷泽带去厄运。 两人就一前一后地走着,一个想要接近,另一个却不敢接受好意。 另一边的钟离神色慌张,不放过空气中魈的一丝气息。 说不生气是假的,钟离第一次觉得如此着急。 失去记忆,不会使用力量的魈。钟离都不能想象魈消失后会遭遇什么,他和温迪过来找人,却只看到了已经阵亡的深渊法师和丘丘人。只有空中残留的邪祟气息,昭示着刚才这里的危险。 为了加快进度,他和温迪分了两路。只有他留下来找两个孩子。 魈和雷泽是否安全逃无关风月走了? 若是他们逃走了,又会去哪里? 都是钟离不能深思的问题,他真的害怕那个孩子会消亡。 而看到魈带着雷泽回来的时候,钟离在心里排演了几十遍的问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默默叹口气,接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魈。 而魈也很顺从地倒在他怀里,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检查了雷泽和魈都没有什么问题,钟离终于放心了。他将两人送回望舒客栈后,还是担心温迪那边,虽然知道温迪不会有什么危险,但面对这次突如其来的袭击,钟离觉得他必须弄清楚。 否则还会有下一次。 他站在屋外守着,不一会儿就听到门扉的响动。 转过身,是幼子身形,却拥有成熟隐忍表情的魈。 “魈,你恢复记忆了?”钟离看着魈的眼神,知道他这是有了记忆。 魈没有力气说什么,他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若是这次沉睡过去,或许无关风月还会变成幼时的心智。那时候的魈太过扎人,就算是魈自己回忆起来,也难免觉得丢人。若是让钟离大人再见到自己那副丢人的样子,魈也不确定自己下一次还会不会想要突破桎梏。 干脆什么都不知道来的好。 然而他心里的小九九钟离并不知道,于是在一阵的沉默中,钟离率先看到了魈的疏离。 “帝君大人。”魈身形还不稳,但依旧想要单膝跪下。 钟离立刻拦住他:“……魈,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 “帝君,不怪我?” “怪你什么?”看到魈自始至终不敢抬起的头,钟离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他知道魈内心太过敏感,又对自己太过苛刻,此时不知道又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心思里,一遍遍责怪着自己。 想到这些,钟离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你确实有地方做错了。” “……”闻言,魈将头埋得更低。 外表上本就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此时深埋着头,像是惹了家长生气,正等着教训的孩子。 只有钟离知道,魈听话的不行,哪里会做错什么事,他三思后开口:“你贸然冲破精神上的封印,将自己的识海暴露在未知的无关风月危险之下,此为一错。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妄用力量对付邪魔,害自己陷入绝境,此为二错。事后不知悔改,仍将身体状况当作小事,此为三错。” 魈前面听得还很认真,但是越听越不对劲。他以为会是什么严厉的指责,心里却明了帝君的仁慈。可是这桩桩件件的错误,却全是在责怪他不顾自己的安危。若是他还听不出帝君话语里的关心,他就真是块榆木疙瘩了。 然而就是这种关心,却让魈越发愧疚,他等帝君最后问他,知不知错时。犹豫了几秒才开口:“魈不值得帝君如此。” 只要把他当成工具就好。 可是这句话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打回来过一次,魈也不敢再说。 “那就先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帝君打破这种时不时凝固的气氛,赶紧将人赶回去。 屋子里的雷泽还没有醒过来,魈看了一眼后就打算去一旁的软榻上。但是钟离已经将外面的被子收拾了一下,魈也只好走过去。 “属下……我自己来就好。”说了一半的话又咽回去,魈默默走到床榻边,然后在钟离的注视下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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