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卧底期间他就模糊地感受到,波本跟苏格兰之间有着某种更为隐秘的联系。这并非是基于事实的判断,更倾向于一种毫无来由的直觉。作为一个侦探,赤井很少依赖这种感受,因此他时常对于这个想法半信半疑。 那是一种无形却紧密的连结,体现在苏格兰放在桌上加了奶的咖啡,体现在波本深夜留在厨房的热茶,体现在他们每一次交接物品情报的瞬间。他们看着彼此,也似乎没有在看着彼此。 彼时的莱伊以为他们是透过对方的日常找寻旧日的幻影,抑或是一种无法把握的未来。为此他多次向双方试探,却得到不温不热的回应。但二人看向莱伊的眼神却很一致,包含着一种好奇,一份竞争心,和一些他也看不懂的复杂感情。尤其是波本的那份竞争心似乎格外旺盛,总是会在日常角落里突然冒出来。 直到那个雪夜,那条山道,那个仓库。 波本看着莱伊的眼神好似在询问「为什么」,但他却不会这样说。 他会说:「你们狙击手连基本情报素养都没有吗?」 他会说:「找老鼠的直觉这么好,师从琴酒?」 他会说:「干脆你给每个搭档过的人一枪,看看谁活下来谁就是忠犬如何?」 即使苏格兰“死”去了,那份隐秘的连结也还依旧拴在二人身上。可苏格兰是卧底,你呢? 赤井秀一非常好奇,他想要抓住波本问清楚。但他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想来,波本的转变也正是那时开始的。曾经那个活力满满却有点嘴里不饶人的情报贩子变成老道深沉不知底细的神秘主义者,说出来的话仿佛是淬着毒的匕首,防御略有破口便会被一剑封喉。 “安室透”或许一开始并非是这盘棋局的一部分,但挚友的“死”推了他一把,降谷零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站上棋盘,成为背后不知道哪位棋手的棋子。 “这盘棋……不,整盘棋恐怕最开始都和你我无关。”赤井垂下眼睛,他开始摸到了政治斗争的门槛,“真正的意外是苏格兰……诸伏景光的暴露。” 如果苏格兰不是诸伏景光,或许降谷零要到更晚的时候才不得不因为立场问题入局,而且也不会陷入当今的境地。可暴露的偏偏是身为幼驯染的同伴,自然而然地,降谷零会选择介入调查最终和上面进行交易。 诸伏景光并非是名门出身,对于一般人而言,像米勒那样的位置就是能接触到的政治的顶点。所以草根出身的诸伏景光就像是一枚好用的棋子,进可培养为自己派系的忠犬,退可舍弃后进行更大的布局。 那这算意外还是更早的布局呢?赤井秀一不知道,他很肯定对面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至少调查后都无法确定或否定。这个可怕的可能性笼罩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头顶,他们二人彼此互为牵制对方的人质。 只是事到如今,事实真相如何确实已经不重要了,对方的目的早已达成。降谷和诸伏纵使关系再紧密,也不得不考虑他们背后棋手的立场,因此他们亲密却对立,过去的如影随形永远地消散在了那个雪夜里。 如果那个夜晚也是一盘棋,那么降谷零没能及时赶到,诸伏景光没能完全守护好,赤井秀一没能救到,不管他们之间如何复盘当时的博弈,这盘棋都是他们输了。况且这盘棋的赢家也永远不会是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 “我想降谷君要做的就是拉出藏在公安背后的那个人,对吗?”赤井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降谷零微微点头,算是终于完全肯定了赤井的猜想。 得到肯定的赤井沉思道:“但我对那个更早的棋盘没有头绪,FBI这边什么都没告诉我。”然后他就看到诸伏阻止了降谷零的欲言又止,并示意自己说下去。 “……一定让我猜吗?”赤井瞥了一眼转而在旁边摆弄茶杯的诸伏,对降谷说道。 降谷两手一摊:“你不是最喜欢谜题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他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坏笑:“‘我得了一种名为好奇心的热病’对吧?” 这句话一下堵上了赤井的嘴,他的思绪暂时从眼前的问题转移到“到底是谁把这句话透露出去的”上。反正他敢肯定玛丽是没有这个闲心的,而秀吉没有这个时间,至于父亲和…… 没等赤井想完,“万恶之源”之一的诸伏景光笑着认领了属于自己的部分:“是我告诉降谷的,哦,这个还是从真纯那里听说的……是说她大哥说过的很帅气的一句话哦?” 好,破案了,是真纯啊。赤井面无表情地转向诸伏,后者露出一个看上去就似乎在说“我是良民”的笑,一旁的降谷看着这画面终于也在脸上显露单纯的笑意。 似乎是满意于这点小小恶作剧的效果,诸伏拍了拍降谷的手臂,拉回了话题:“我想我和降谷都相信你的能力,赤井先生。但有些事情与其直接说出来,不如让你自己想明白。”他向降谷点点头,后者认同地叹了口气。 最终在思考了几分钟以后,赤井努力地给出一个可能:“这背后是公安在和CIA博弈吗?”而对面现在一个张嘴没出声,一个扶额拍桌。 半晌,诸伏景光委婉地提示道:“赤井先生猜的还是……太保守了。” 比两大情报机构对决还要激进一点的猜测是什么?赤井脑子里冒出了一些问号,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莫非……是日米之间的博弈吗?” 眼瞅着赤井一副“不过是一个组织,至于上升到这个程度吗?”的样子,降谷零终于没忍住拍了桌子为对方恶补一下国际关系。 某种意义上赤井的想法不能说错,如果单纯是一个组织,那确实也不会上升到国家级别的问题。可问题在于这个组织实在是太大了,它盘踞在日本太久,久到可以实质上影响到一些国家层面的事情。 比如财团,比如选举。 “我想FBI你应该多少知道吧,之前针对土门康辉的暗杀。” “啊啊,那次……”赤井自然记得,那是FBI和基尔初次接触的事件,也是后来一系列假死问题的开端。 “一个组织如果有能力这样介入选举,那为什么不是国家级的问题?” 想要扰乱选举是很多组织都想做的事情,但有胆量的没几个,能实质造成伤害的又得减半。如此公然使用武器扰乱选举秩序并且可以在结束后几乎全身而退,这只能说背后的力量超越了一般的非政府组织。 除此之外,组织背后的乌丸家财力雄厚,旗下的投资还覆盖了霓虹几大高科技产业。可神奇的是,明明是抢了饭碗,几大财团却没有直接下手并吞。也就是说或许组织已经和这些人有了合作,或者摆平了那些有异议的人。 对于财团影响政治的霓虹来说,组织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有能力去影响霓虹的政坛,而政坛能够决定国家方向。 而米国……则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 作为一个军事实力和经济实力同样丰厚的帝国,米国牢牢掌握着资源的再分配权。霓虹不过是众多被打断腿的国家之一,可米国还不满足于此。 它所期待的是一个全然倾向它的领导人,一个可以让它为所欲为又不需要付出很大代价的奴//隶。 所以它并非单纯看上了组织研究出的新科技,也和CIA跟公安的分赃不均无关。 “它们想要的是控制,而非消灭。” 一个可以影响到政坛的黑色势力,怎么看都是一个趁手的工具。组织的野心很大,但只靠乌丸家散尽家财是不现实的。他们也对外进行投资,也会寻求合作。而CIA他们也是这样考虑的: 只要能够控制组织,就能一定程度控制霓虹的政坛。 如果不满意这个候选人,就让组织去吓一吓,价格好商量。不同意也可以准许投资或者许诺组织成员去知名大学进修,反正资源这么多,总归有组织需要的东西。只要结果上能保证出线的候选人是老板满意的那个,那么留着组织也没什么不好。 好巧不巧,霓虹的上层也有类似的想法,每一边都希望借组织的手打击政敌,在政坛上取得合适的成果,甚至很多时候他们和CIA未必是利益层面对立的。 “所以如果不是朗姆的野心,组织还不至于沦落至此。” 若朗姆没有制作那份名单,那么CIA可以把基尔当作插进组织的间谍,实时汇报对方的进度。到时候不管是合作还是收割,都有个内应防止信息差带来的损失。但坏就坏在朗姆过于庞大的野心和几乎没有的同理心,他无法预料到库拉索的背叛,更是高估了乌丸一派对他的容忍度。 组织的落败是多方商讨的决定,而联合搜查会议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虽然目的不同立场各异,但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允许这样明确会损伤到本国利益的事务存在。 于是很多问题很多博弈,都被藏在了黑衣组织的落败之下,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和分赃也都以组织的名义完成。人只有活着才能议价,可组织已经没了,自然要背负所有归它不归它的骂名。 降谷喝了一口茶,结束了长长的说明。赤井拿着笔在纸上连接线索,诸伏拿着手机回复工作上的邮件,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 赤井也不是不知道政治上面的博弈,但他实在是太过习惯于刑侦破案,没有往政治层面靠的习惯。这让他能够很快专注于案子的线索,但也限制了他在FBI很多案件上的发挥。 看来他临走之前和茱蒂开玩笑说自己没有升职空间这事要成真了。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但我还是希望能把和组织交易的公司代表由我方抓捕归案。” “哈?” 降谷零只发出了一个疑惑的单音。他不太能理解在说了这么多以后,眼前这个人到底还在讲什么东西。 “这件事和FBI目前追查的案子有关,而且涉及国家安全的话,也是我的职责范畴之内。” “等等赤井先生,这个好像不太一样啊……”诸伏抢白道。 “我不理解这有什么问题,”赤井坚持道,“案子是出在米国的,受害者也在米国,还牵扯到CIA,这是我的职权范围。” 降谷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问:“这不难理解吧,难道这种东西你们高中没讲过的吗?” 赤井笃定地点头:“政治不是高中必修课,而且我高中不在美国。” 在降谷要张嘴之前,诸伏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你先别……” “而且我以为按照降谷君的性格,你会想办法赢下一局的。所以我想要知道你一再让步的理由。”赤井抢过了话头。 从他认识波本开始,这个人就有着不低的好胜心,没道理会就此举手投降。他更相信降谷零找到自己是为了进一步破局,而不是抓住救命稻草。 但降谷零没有回应这个近似挑衅的评价,他只是闭上眼睛仰起头,然后再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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