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回忆中出来,面前的六道骸只是用幻术变出纸巾放在他的面前,没有停顿地拒绝:“似乎没这个需要。” 我妻真也装作没有遭到拒绝的迹象,他伸出一根食指:“一年一次可以吗?如果你觉得和我见面很麻烦,也可以两年,十年” 六道骸已经推门离开。 伊万从隔壁茶间推门进入这个茶间时,看见我妻真也坐在软垫上,耸着肩膀低头,眼泪顺着下巴嗒嗒地落在茶杯中。 伊万笨拙地拿起茶桌上的纸巾,想为我妻真也止住眼泪,可是纸巾却在碰到我妻真也脸颊的那一刻,变成烟雾消失。 愣愣看着慢慢消散的纸巾。 伊万不敢再去碰我妻真也,他感觉我妻真也身上有一种一直坚持的东西消失了。 六道骸离开茶馆的那一刻时,脑袋剧痛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阻碍。 剧痛消失后,他手抛了抛录音笔,回看一眼茶馆的方向,随后转身离开了。 费奥多尔身上还带着海风的咸湿,他拉开放映室的门。 大屏幕上播放着一个很老很老的片子,看着男女主人公的样子,他们应该在互诉衷情,可是我妻真也没有却没有打开声音。 房间死寂。 费奥多尔走到我妻真也面前。 我妻真也的头发很久没有打理过,很长了,但是他发质柔顺,长长的头发搭在肩膀两侧,显得他整个人都很乖巧。 只是他本人现在看着有些枯寂,就似生命力在逐渐流失。 看见费奥多尔,打开助听器,问费奥多尔:“今天一切都顺利吗?” 费奥多尔说:“伊万调查很多遍,很遗憾,日本没有你说的那个城市,也没有你说的那个孤儿院。” 我妻真也面色苍白一秒,很快又露出笑容,“知道了,谢谢。” “你到底是谁呢?” 空荡荡的放映室内,费奥多尔这样问。 他调查了六道骸的所有经历,将六道骸枯燥无味的人生经历一字一字读过,却并未发现他与黑手党首领何时打过交道。 以一年多前遭遇刺杀为节点,对比前后“我妻真也”的行事风格,从暴戾嗜血到心慈手软,再加上我妻真也所言他根本没有异能力。 担心吓到这个恐惧不安又漂泊不定的灵魂,费奥多尔生疏使用着生平最柔和的声音,问,“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
第90章 同类人[二合一] “我”他陷入费奥多尔的眼睛中。 “我是我妻真也。” “能和我说说你的从前吗?”费奥多尔说。 我妻真也下巴撑在曲起的膝盖上, 最终将脸埋在双手之中,“我的从前很无聊。” 费奥多尔:“愿闻其详。” 我妻真也几次嘴巴微张,可还是摇头,“不, 不, 不讲了。” 在黑暗中, 费奥多尔亲吻了我妻真也。 “期待你告诉我过去的那一天。” 在快走到放映室的门口时, 他又折回,拿起遥控器打开电影的声音, 这才离开。 咯嚓,门关上了。 嘴唇热麻麻的, 只是我妻真也仍回想着费奥多尔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你所说的城市,你所说的孤儿院。 他偏着脑袋, 极度茫然, 脸上的表情像极迷路的孩子。 为什么这个世界可以有平行六道骸,却不存在平行的我妻真也。 就连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生长的城市,以及相遇的孤儿院都不存在。 他抓着头发, 难道他上一世的记忆是他假撰的吗。 那个告诉他珍惜活下去的机会的人,从未存在过吗。 还是说, 他自己本身从不存在。 他不理解,不明白, 在被自我极度怀疑真实性的记忆中,他遇到的所有问题都会被六道骸帮助解决。 抱着腿,他带着哭腔小声咕哝,“我要哥哥。” 费奥多尔很快就发现了我妻真也的不对劲。 白天, 我妻真也依旧勤勤恳恳处理黑手党的公文,遇见棘手的黑手党问题也向费奥多尔寻求最优解决路径, 也在慢慢尝试整顿黑手党的那些老大难恶习。有时不得不与森鸥外半路相逢,他也尽力表现正常,一点儿不见那个崩溃的模样。 可是夜间,一次,费奥多尔从睡意中清醒,竟无意间发现我妻真也仍睁着眼睛,一副从未睡着过的模样。 尽管我妻真也的呼吸起伏与睡着时一般无二。 费奥多尔看向钟表,脸色很难看,凌晨三点钟。 “失眠吗?”他问。 我妻真也很惊讶费奥多尔的出声,埋头栽到费奥多尔的胸膛处,“脑袋痛,睡不着。” 胸膛处塞进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费奥多尔抱着那个撒娇的脑袋,“这样多久了?” 我妻真也避开话题,拉起被子盖过两人头顶,摇摇头说,“我的脑袋不痛了,要睡觉。” 费奥多尔眼神变冷,“哦?”了一声。 我妻真也滚进他的怀中,“真也好困。” 费奥多尔关上夜灯,闭眼抱着我妻真也。 钟表指到四。 他睁开眼,低头看一会儿我妻真也,隔着眼皮,他在我妻真也滚动着的眼珠上落下一吻。 费奥多尔也近乎是一个全能的人。 他出身军事学校,异能力强大,聪明狡诈到近乎没有对手,不过现在,他不懂我妻真也究竟想要什么。 若说从前,费奥多尔可以很明确地判断出,我妻真也最想要的是活着,但是现在,他对这个判断打上问号。 隔天,我妻真也外出巡查黑手党场地时,又一次遭到敌对组织的刺杀。 现场跟随的黑手党成员不算很多。 费奥多尔和我妻真也隔了大约十米。 正常人看见炸弹扔来时,就算被吓傻,在回神后也会有躲避的动作。 但是费奥多尔看见,我妻真也站在原地像箭靶一样。 不动不躲。 费奥多尔扑过去,在扑倒我妻真也的那一瞬间,炸弹在近处爆炸。 黑色碎片窸窸窣窣落到费奥多尔整洁的披风上。 费奥多尔的心脏跳动猛烈,只差一秒,只差一秒,我妻真也就会被炸弹波及伤亡。 他猛地抬起我妻真也的头,咬牙冷声问:“为什么不躲?” “恩?”我妻真也抬眼看他,眼神清澈。 “为什么不躲?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他不给我妻真也装傻的机会。 我妻真也转了转眼睛,没有说话。 他咬着我妻真也的耳朵,声音寒冷,可细听带着颤,“你的命是我的,你不珍惜它也要经过我的同意。” 被那股颤意吸引,我妻真也呆怔,去看费奥多尔,费奥多尔移开脸不见他。 沮丧地垂着眼,我妻真也不知道要怎么对费奥多尔解释。 方才,他看见那个炸弹过来,脚下忽然就像生了根一样,避也避不开。 ……好吧,是他不太想躲。 看着费奥多尔面上陌生的怒色,他不解,这是因为他的不躲避而生气吗。 他觉得费奥多尔心中应该对他还是带着点恨意的,恨当初的他“不告而别,擅自离开”。 按道理来说,对他带有恨意的费奥多尔看见他死亡应该会开心的,为什么要生气? 难道因为他们的露水情缘吗? 然而这点不理解并不影响我妻真也哄人。 坐在地面上,揪着地面上青草,他手很巧,很快就编好一个简陋版的兔子。 虽然很简陋,但是两个耳朵却很传神。 他吹口气,兔子耳朵摆了摆。 扯了扯站起身在打电话的费奥多尔,在费奥多尔分出目光看他时,他赶紧高高举起草兔子,露出笑容,“送给你,不要生气。” 目光落在我妻真也身上,那淡漠如水的眼光让我妻真也心情不上不下。 最终,在我妻真也手举酸之前,费奥多尔接过草兔子,对着电话说:“没什么,继续。” 没能从费奥多尔的表情看出对方是否仍处于生气,我妻真也有点沮丧,可愿意接受草兔子是个好讯号。 他扯光了周围的所有青草,一口气给费奥多尔编了三十二个草兔子。 电话早已结束,黑手党成员在四处寻找我妻真也的下落,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他们的呼叫声。 可是我妻真也没有站起身去回应,他在专心地编草兔子。 他拍拍手掌心,脱下身上的小西装外套,用外套装着三十二个草兔子,捧起给费奥多尔看:“我编得手好酸。” 将手中的草兔子也放进三十二个那一堆,隔着三十三个草兔子,费奥多尔似乎已经恢复正常,因为我妻真也的自杀式行为而产生的愤怒不见踪影,他冷静说:“失眠,自杀式等待,你是在期待死亡吗?” 我妻真也的手无力垂下,草兔子散落一地。 费奥多尔说:“草兔子我很喜欢。” 我妻真也的指尖动了动,指尖上染着青草汁。 “我始终调查不出,真正的你与六道骸之间发生过什么,”费奥多尔的声音淡漠到可以上法庭做法官,可是他的话意截然相反,他说,“不过能麻烦你,为了我,不再寻求自杀,恢复之前那样的状态吗?” “你不恨我吗?”我妻真也眼睛弯下,他已经变成绿色的指尖戳戳费奥多尔的眉毛,“现在你的心中说不定还保留着对我的厌意,可为什么你又这样说,你应该是痛快的才对。” 他的话带着稚子的天真,却又出乎意料的残忍。 费奥多尔闭眼,他讨厌我妻真也。 他也爱着我妻真也。 心中对我妻真也的恨意到达顶点时,他也从未想过收割我妻真也的性命。 他睁开眼睛,头放在我妻真也的颈间,搂住我妻真也的腰,像个博弈中的二次战败者,“或许第一次分别时我会痛快,但当我选择第二次见面,从沢田纲吉那里将失忆的你带走时,注定我与那种情绪无缘。你赢了,我是爱你的。” 我妻真也眼中有着茫然,他眼神不经意望向天空,不解为什么费奥多尔的情感会从恨意转变成爱。 其实只要费奥多尔想,他可以有很多种方法操纵人的死活,包括维持一个人的生命。 但那样的手法都很残忍,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对我妻真也动用,现在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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