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同窦后之间的姻缘。 但李淳风与袁天罡目光微凝,很快便发现嬴政手中的长弓并不是当今的样式。同那骑士手中此前所拿的略有几分相同,却又更加厚重且华丽。 仿佛是同今世相隔甚远,并不属于这时代。 带长剑兮挟秦弓,大争之世,春秋与战国的时代中,秦人的弓箭自然是极有名的。 不仅仅是秦人的弓箭,秦皇的箭术,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不错。 引弓搭箭,有虚无的箭矢于嬴政的指尖缓缓凝聚、成型。而本是挡在了嬴政身前,想要以身为盾的李斯则是侧开了身,眼睑低垂目光恭谨。 甚至隐隐带了几分冷意。 对那骑士的冷意。 神通道术高深如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在当世的修行者中,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波。至于再往上,则是游戏人间的陆地神仙,是那一个个天生神通的神仙与妖魔,又或是于天庭、佛门、地府中供职者。 是超凡脱俗,超脱了人之生老死病的存在。 只是李淳风与袁天罡纵使再如何分出心神感知,感知到的不过是一片混沌与茫茫,根本便无法弄清楚嬴政所使用的究竟是何等样的神通及法术。 又是如何在这冥府中,因心意而动将那弓箭具现生出,甚至隐隐透出威胁。 便连袁、李二人亦为之头皮发麻的威胁。 有大威胁与大恐怖在嬴政扣住弓弦的指尖生出,似虚还实的箭矢所指向的,恰是那以长枪同袁天罡的阴雷相抗衡的骑士。 嬴政的箭锋之下,李斯那带着冷意的余光之间,骑士手中的动作似是有了几分滞涩。 带着红芒的双眼里更是生出了几分清明。 唇角嗫嚅,似乎惊骇欲绝又似乎是要说出什么,却又忘了言辞与言语。 但嬴政指尖的箭矢,却已是离弦而出。 恰如同流星曳地穿云破月而来,一点点于眼前放大将那骑士的视野充斥。甚至将其周身所凝固和静止,再生不出任何反抗挪移。 一直分心并且关注着事情发展的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对视过一眼,终是倒吸一口凉气看出了几分门道。瞳孔地震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及对眼前唐皇陛下身份的揣度。 眼前的这位,当真还是唐皇陛下,是他们所认识和知晓的那位秦王吗? 言出法随口含天宪,一举一动间俱是有天命加身有人道气运相勾连。此世之间,又怎么可能再出一位人皇、一位神代帝王? 有关于那骑士、那一众怨魂的命运已经注定,嬴政松开的箭矢之下,披甲执锐纵使同袁天罡相斗亦不落下风的骑士跌下马来。而在其身后那一种怨魂与甲士俱皆是为之一清,化阴风而归到那黑水龙旗与玄鸟图腾之内。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李淳风以道术生出的箭矢之下,原本只是受到些许毁损,并未曾有任何动摇的铜车马终是在帝王的箭矢之下被彻底崩裂,露出其中的人影来。 是一个着钧玄衣,披头散发的少年。 但在看到那少年的瞬间,嬴政原本松开的指尖再度握在了剑柄之上。李斯的面色与神情里,一派复杂,透露着深深的厌恶与寒凉。 “将军,救我!” “杀!快杀!” “杀了他们!” 君王放出的箭矢之下,那一箭所带的冲击与力量并不仅仅是将铜车马摧毁,便连那车中所坐的人影、那少年头上的高冠同样崩碎,跌落在地面。 四分五裂不过是有碎片在残留。 同那于巨大冲击之下飞扬的木屑一起,在少年衣物与皮肉间划出道道伤痕。 少年灰头土脸的蜷了身,试图后退试图以袖遮面,将自身的面目遮蔽。 同时惶惶然开口,期望骑士能够再度爬起来,将自身的安全护卫。 但却未曾得到任何回应。 于是少年小心翼翼的抬头,试图痛哭流涕做出求饶,又或者是证明自身之所有的价值,以获得生机。但却在抬眼看到李斯的第一时间愣住。 “丞相大人......” 少年开口,无声的吐出李斯身份。而后在下一瞬间转变为纯粹的欢喜与愉悦,如见了救星一般对着李斯伸出了手,希望这位曾经的大秦丞相能够放自己一马救自己于水火。而非是将自己不明不白杀害。 “是朕,大人,朕知道错了。朕不该不听你的话语!” “你放心,接下来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朕都听你的!必定不会再听那小人的谗言!” “放过我,大人!” 李斯的目光之下,少年一句又一句、口不择言的将认错与求饶的话语吐出。全然不见任何的骄矜与威仪,以及同其面目并不相符合的阴狠。 然而李斯摇头,以手微引,终是使少年看清,那立在李斯身后的嬴政。 所有的言语尽皆成为虚妄,少年失声,目中流露出深深的、无以言说的恐惧。 恰如同有大山压在心头,便连那阴魂亦随之不稳和晃动。 仿佛随时将要溃散。 冥府的稀薄且惨白的月色之下,殷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之间,有风吹起,有花瓣被吹落。嬴政面上,那叫骑士手中箭矢原本所擦过的脸侧,平平无奇的面具间,将这帝王面容与气机遮掩了的面具终是一点点脱落。 显露出来的,是属于这帝王的、最真实的颜。 身形与样貌、衣冠同样因此而改变,再非是唐皇,而是秦皇,是本当崩逝于八百年前的始皇帝。 这世间第一位称皇帝者,最后一位神代帝王。 风止,李淳风与袁天罡手中的法诀及雷法不知何时散去。但在这样的变动之下,在嬴政真身显露的那瞬间,两人似有所觉又似是恍然。 心中疑惑重重,却是不得不将存在感降低,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你待如何?” 嬴政开口,话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波澜与情绪。脚下踏出,不紧不慢的向前,向着那少年而去。李斯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嬴政身后,而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对视过一眼,略作踟蹰,终是再度跟上嬴政的脚步。 君王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变动的目光之下,少年已是匍匐在地,再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辩解与动作。 甚至生不出任何逃蹿、逃离的想法。 直至嬴政将那少年的名字吐出。 “胡亥。”
第012章 袁天罡与李淳风二人眼睛闭上而后又睁开,对于嬴政的身份再没有任何疑虑,甚至是李斯的身份同样可以窥知一二。但两人的面色与神情间,却是一派不安及沮丧,并不见任何将秘密窥破的欢喜和愉悦。 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无措和茫然,全然不知晓当如何处理,又当如何将事情解决。 只能够等待眼前的秦皇陛下且先清理门户教训那不肖子孙,将胡亥收拾。 不过—— 纵使是修行中人,是能够将过往与未来精准测算之辈。能够窥探到这等隐秘看到这样的热闹,只怕同样不怎么多见? 是该看热闹好呢,还是看热闹好呢? 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紧随在李斯身后,很快便追上了这君臣的步伐。甚至主动将阵法起了,将那诸多种种的窥探隔绝,不使那相关的隐秘有所泄露。 叫众人知晓,本当在那骊山皇陵之下沉睡的秦皇陛下,竟然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冥府之中。 九幽黄泉之侧。 二人固然贴心,冥冥之中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好似是有什么叫他们所忽略。但这样的异样不过是转瞬,两人便又将心思放在了这对父子身上。 父子,君臣。 直至嬴政终是走到近前,胡亥终于发出声响,战战兢兢痛哭流涕道: “阿父,放过儿臣。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 胡亥那恍若困兽一般含糊不清的求饶戛然而止,嬴政以手中长弓的弓梢位置点在了胡亥肩侧。 君王眼睑垂下,眉目间一派冷硬。 恍若昆仑山顶万载寒凉不化的积雪,又好似是一尊亘古留存的古老雕塑。 没有任何情绪生出。 但恰是这样,却叫胡亥所有言语与求饶堵在了喉头,叫一旁的李斯、袁天罡、李淳风三人俱是默默降低了存在感,唯恐被秦皇的怒火所波及。 其中又以李斯心中最是不安与忐忑,害怕叫胡亥这蠢货给拖下水。 但胡亥这样的蠢人,空有一腔阴狠且毒辣的心思,却没有相应的聪明及才智。只知吃喝玩乐而不思进取,自欺欺人。又如何会真正认识到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该做什么,却又不该做什么? “阿......父......” 巨大的不安与恐惧之下,便连那以阴魂构筑的身躯亦似乎不能维持。不过很快的,胡亥却又以眼角的余光将李斯扫过。匍匐在地,略略仰了头,指过李斯的身影道: “是赵高,是丞相大人。我不想的,阿父!放过我!” “我听您的话,我一定老老实实侍奉在您跟前。” “还有兄长,兄长......” 胡亥瞳孔放大未曾出口的语音被生生遏止,嬴政手中的长弓压下将胡亥的头颅套在其中,而后以弓弦勒住不断绞紧。 整个过程恰如同行云流水被演练了千百次,并没有任何滞涩。亦不叫胡亥有半点反抗和逃脱的可能。 直至那弓弦之下,胡亥恰如同生人一般双眼翻白口中不能呼吸,便连那微弱的挣扎亦渐渐停止。嬴政方才轻描淡写道: “错,你何错之有?” 君王仿佛是在疑惑,脚踩在了胡亥的背部。居高临下的倾了身,握住长弓的手在隐隐泛白。然而个中的力道,却没有任何放松。 仿佛是极淡漠且没有任何情绪的眉眼间终是现出几分阴鸷与戾气。 “错的该当是朕,不是吗?” 嬴政未曾握弓的手揪住了胡亥脑后的发,一点点向后拉扯,迫使胡亥仰起了头。 然而在下一瞬间,嬴政却又将掌下的一切松开,似是给胡亥留下了几分喘息之机。又或者说这样的伤害对于阴魂而言,并不足以使其迎来真正的魂飞魄散。 “若非是朕予尔等机会,使你等生出错觉,又如何会有之后的祸事?” 嬴政似是在做出反思与剖白,缓缓直起了身,有锦帕叫一旁的李斯恭恭敬敬呈上。君王伸手接过,一点点擦拭过手指,带着闲适与薄凉。 恍若是漫不经心,又好似是烈焰燃烧之后余烬。 并不带有过多的情绪与波澜。 甚至连眉眼处的那份阴狠同样被敛尽,再度变得冷漠和平和。 “两位爱卿,” 嬴政开口,目光落在了李淳风及袁天罡二人身上,并不曾再给予如死狗一样的胡亥以任何眼神。只是以脚踩在了胡亥颈后,极平静道: “朕要这逆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时遭受痛苦,不得超生,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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