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有不少附近的居民将养不起的孩子扔到这里来,太宰治几乎每天都能看见有许多瘦骨嶙峋的孩童被带进来。 但是别以为这里是善堂,虽然对于孩子们来说的确是,但对居心叵测的成年人来说并不是这样。 以前,有人把大量的孤儿送进来,试图联系后者里应外合颠覆他们,结果绝大多数孤儿都临阵倒戈,最终被轻易镇压。 津岛修治和照看他的前沙民一族住处都没有深入腹地,他们生活在这片大的惊人的绿洲的周围地带。 据说【无名的狂信徒】最初的成员在首领的带领下走进了绿洲深处,向绿洲之主献上信仰,这才有了现如今的繁荣。 按常理来说,这种无根基的组织很难保护住他们的基业,更别提他们守着的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而是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宝物。 即使他们当中疑似有一位超越者,也挡不住四面八方的敌意。 但是不知为何,众多觊觎宝物的人达成了一致,选择和平分享这份天赐的宝藏。 * 当照顾津岛修治的人告诉他,他可以重新选择一个名字之时,他正式为自己选定了“太宰治”这个名字,既象征崭新的未来,也是为了与过往彻底划清界限。 从此以后再也不存在什么津岛家的幼子,也不存在什么津岛修治,只有太宰治。 他赋予了自己一个新名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影响足够重大的选择——在此之前,他没有自己选择命运的资格。 也是在这时,他对于【虚无】有了一种较为清晰的感知,他感觉自己好像触摸到了一扇门,想要进入,又不得其法。 他透过重重障碍看向最中心的神树,后者摇曳着枝条,至今仍在向外伸展,不断消灭着一片又一片的沙地,这也是人数不断增加却从没有出现空间紧张的原因。 直觉告诉他,也许祂会有答案。 但像是太宰治这样的外人,是不被允许接近神树的,也几乎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虔诚的信徒们为了防止有人心怀不轨冒犯了神明,将以神树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区域都设置了警戒线,若有不明飞行物未经许可进入,就立刻将其击落。 过去其他国家短暂的占领这里时,都是想着先拿到所有权再说,并没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有所防范,或者说,他们巴不得有人帮他们测试冒险踏入未知区域的后果。 而信徒们则断然不可能放任外人亵渎他们的神明,他们就像被驯养的恶犬,只对特定的个体忠诚温驯,对于胆敢侮辱他们信仰的人,都是粉身碎骨亦不足以停歇。 不是没人对神明嗤之以鼻,但信徒们想要遵循祂的意志,对于质疑不予理会,只是沉默的践行祂的意志。 “绿洲之主在上,我们传播您的谦逊与仁慈。”身披灰袍的首领在众人祷告时如此说道。 * 好在太宰治本就是被作为下一代培养起来的,在他屡次为首领出谋划策,令诸多无信徒或异教徒自愿回归绿洲之主的怀抱之时,首领给了他与神树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首领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在太宰治向他索要报酬之时,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太宰治一眼。 他的眼神给太宰治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他不止见到一个像太宰治这样的人。 “去吧,孩子,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话,就去觐见神树吧,如果你足够幸运,祂会告诉你答案。” 太宰治说:“您就不怕我对神树不利?” 信徒们几乎从不向他索取,只是一昧的给予物质与温情,对于这样一群人的首领,太宰治很难没有一丝敬意。 首领毫不在意的笑了,他没有再看太宰治,只是用轻的听不清的语气说道: “我从不怀疑被祂看中的人。” 太宰治心想,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他第一次踏上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他,不……这不一定是人,或许是,一位神? 他前所未有的期待起来。 * 在肃穆的气氛下,太宰治被送进了封锁线以内,给他打开门的士兵反复查看他的证件,完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才示意放行。 “愿神明保佑你。” 太宰治看着身后森严的大门缓缓关闭,沿着小道慢慢深入,越是向里,就越是茂盛的草木挤占了本就狭窄的道路。 它们从外面看就像是普通的植物,靠近了才发现它们兼具动物和植物的特征,太宰治甚至看到了有一株猪笼草把根系拔丨出,换了个地方重新扎根,但它在变异植物里显然不算强大,因为它还没来得及扎下根系,就被愤怒的灌木扔到了其他植物的身上,引起一阵骚动。 太宰治毫不怀疑,如果他听得懂这群奇异生物的语言的话,一定会是一连串的叫骂和求饶。 他和这些生物之间泾渭分明,这条曲折的小路虽然有被侵占,却也足够让人通行。 它们并不轻易伤人,太宰治松了口气,他不长于武力,可不想在这里功亏一篑。 等到他逐渐看到那棵声名在外的神树的真容时,之前总结出来的规律却不再适用,最接近神树的那片区域只覆盖了一层草皮,并不像那些奇葩植物一样好动。 他看到少数离神树较近的植物都是趴伏着的,太宰治心下一跳,这令他联想到了信徒们的觐见,一对比,就发现对比起外围的植物,这里相对要矮小许多,但不是因为植物种类不同,而是因为,越是靠近这棵神异的巨树,植被的弯曲程度就越深。 “……” 太宰治这下一点都不奇怪狂信徒们对神明的吹捧了,他年少聪慧,再多智近妖,也震撼于这般万物膜拜的奇景,惊叹于这般不属于人类的伟力。 他走到神树底下,很神奇,有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他想要放空大脑好好躺下休息一番,但是太宰治很清楚,他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他抚摸上树皮,仰头看着它庞大到遮蔽天际的树冠发出疑惑—— “神明啊,请回答我吧,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在他发出疑问的一瞬间,自己心中其实就作出了回答:“生命,物质,乃至一切的本质就是虚无。” “……生命,因何而存在?” 他的内心忽然充斥了前所未有的【虚无】,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即使他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被湮灭,自身意识好像和无言伫立着的巨树链接在了一起,那种关于【虚无】的意识和巨树所代表的【丰饶】概念相撞—— 他的视野好像一下子扩展到了无限,他看到漫天的蝴蝶和萤火虫在飞舞,看到生命生生不息,看到泉水在潺潺流淌。 他这一刻难以动用自己傲人的智商去思考什么,只能被动的观看着另一个宇宙已然发生的事物。 他经由宇宙的视角看去,只发觉世界那样庞大,个体如此渺小,他看到代表【丰饶】的星神从沉睡中苏醒,祂从众神唾弃的边陲之地出发,行至真实与虚幻的交界之地。 祂回应了无数生灵的祈愿,将【丰饶】之力平等赐给每一位追求长生的人,却只有唯一一个个体不曾向他祈求却被赋予丰饶之力。 祂陷入永恒的沉睡之前,无数庞杂的记忆从祂识海中浮现,祂仿佛听到万物因祂的离去而哀鸣,看到数不清的个体在寻求祂的行迹,渴求祂的注视,钦佩祂的无私给予。 祂看到了最初令祂踏上命途,成就真正的【丰饶】的个体,一个有着绚丽眼眸的茨冈尼亚孩童,也是祂最初且唯一的令使。 已经带领埃维金人走向繁荣的卡卡瓦夏忽然一阵心悸。 水晶冕旒的人形从虚空中浮现,祂是【记忆】之星神浮黎,祂感知到了一份珍贵而又特殊的记忆,因此前来见证同类的消亡。 于是,在这时,一个跟阿基维利的陨落一样重磅的消息传遍了寰宇——【丰饶】之星神陨落了。 就像当初的阿基维利,在【开拓】命途上行走的人们发现了祂的消亡,因而哀泣不止,丰饶命途的行者们也感受到了他们所侍奉的星神的消失,祂已经不存在于此方世界。 他们不知祂因何而陨落,也无从得知。 而流光忆庭又多了一份记忆,一份来自星神的,无法复制的记忆。 忆者们无法触碰与星神有关的事物,他们也无法对这种特殊至极的记忆进行加工。 浮黎亲自将其制作成了一张光锥。 * 这张光锥里盛放着【丰饶】之星神全部的记忆,它珍贵的不可思议,而几乎没人知道,这张光锥所铭记的最为深刻的记忆,是新生的星神触摸埃维金孩童的脸颊,背景是无边的暮雨。 有忆者称它为,【祂与他的诞生】。
第09章 交织 太宰治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从某个“高大”的视角看去的,这才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将一切尽收眼底。 但后来他悚然的发现,自己正与一个难以形容的存在共享着视觉。 祂仿佛不存在,又无处不在,看起来像是巨大的黑洞,祂是虚无本身。 【虚无】之星神IX,祂的存在就是一个谜,祂的命途过于宽广,因此具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但祂从不主动给予任何智慧生物注视。 祂实在是一名特殊的星神,从不与其他星神来往,祂相信多宇宙的本质乃是虚无,因而存在毫无价值。 在【虚无】这一命途之上,本不应存在令使,但若是在虚无命途上行走的足够远,就能从命途上得到堪比令使的力量,但目前有且只有一个例子。 祂沉默的注视着宇宙,在层层迷雾包裹之下,没人可以看见祂的真身。 太宰治油然而生一种悲观,抑郁的情绪,仿佛人生万念俱灰,没有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假如此刻给他一把刀,他会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 他意识到这种情绪和想法是被诱导出来的,因为他即使是自尽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这会给安详的死亡增添不必要的痛苦。 或许是自身对于【虚无】的认可让他被祂影响的更深了,太宰治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找不到远离IX的理由。 有什么必要呢?反正早晚都会归于虚无,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对结果的虚无造成影响。 而以IX的视角看去,太宰治忽然看到了一片以一个小点爆发出的苍翠,他忽然一阵惊慌,一种他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个方向,他感受到了一种和神树相似的气息,就好像同出一源。 但那种气息正在湮灭和消失,很快就无影无踪,他好像听到不同的嘈杂声音在作响,有类似人类的语言,也有难以理解的噪音。 他听到有人哀泣,有人怀疑,有人将此视为一个拙劣的玩笑,一个假面愚者说:“如果这是阿哈的玩笑,那可真是太有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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