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旸道长拱手:“降魔卫道,吾辈当仁不让!” 而小和尚也双手合十,微微弯腰:“阿弥陀佛。” 这让没什么动作的乔烛显得分外异类。 他还在想,不佛不道的自己要做个什么动作才算是合适,或者干脆敬礼吧,又多少显得浮夸……这样纠结着,就见最好的时机错过了,吴局长点头离开,而三人也要走入规定好的集合地点——一座五星级宾馆,已经被包场,一楼设有茶厅,适合众人商量会谈。 一进去,乔烛的内心就被“好多人啊.jpg”刷屏。这倒不是因为人数,毕竟每个市只来三个,再多也只有那么点。多的,是这群人的法门与跟脚——是的,大概五十人里,竟然有二十个都是妖怪,飞鸟走兽无所不有,一个个都打扮得人模狗样、仙风道骨,完全看不出原型。 不过这也合理,毕竟灵气复苏才两月余,如今的“大能”们,都是末法时代由机缘巧合修炼成的精怪,或是门派里苟延残喘的修士。他们在末法时代里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互相争斗,压缩彼此生存空间,而如今,灵气复苏,机缘法宝接连浮现,无论妖怪还是人类修士,都忙着提升自己,自然也就少了争斗,原本的领地灵气纠纷变成修炼速度的比拼,两方也因此(明面上)变得和平友好起来。 而除了妖怪和人类修士,乔烛还看到两个鬼修,面色青白,涂着厚厚的粉。还是不够坦率了,想必等再过几月,无论妖魔鬼怪,都会彻底释放天性,毫不遮掩地上路了吧……乔烛这样想着,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道士捋了捋胡子,开口道:“诸位,上午好。” “老夫为青城山道士,玄机子。本次‘永夜城’的临时领队人。” 似乎是知道各位会说什么,他补充道:“之所以是临时,只是因为老夫也知道,本次参与探查的都是来自各地的能人异士,其中不乏比老夫更卓越者。在接下来的探查中,如若诸位对老夫有所不满,尽可提出意见,老夫必欣然接受。” 众人没有作声。 于是玄机子又道:“诸位来此,想必都知道永夜城的基本情况,便不赘述。眼见黑暗扩大,真武市一筹莫展,百姓受此悬天之苦,生死未卜,吾等修道修佛之人当仁不让,力求分忧。而老夫虽然法力低微,却唯在掐算一道上颇有心得,昨日夜观天象,见星斗紊乱,紫薇黯淡,吐血推演后,终于算得转机,导向‘火’一字。” “火?黑暗中用火,确实是这个道理。”有人搭腔。 玄机子点点头,又一拱手:“所以,我希望诸位道友中善用火的,出阵来自述一番,方便我们接下来的探索。” 火么?眼见几人已走上前去,乔烛迟疑了下。他虽有灵鹫宫灯,火灵却不在此,而他本人的术法,比起“火”的部分更倾向于“光”……大概不算在此类。 于是他便也没动身,反倒身旁那位清旸道长走了上去,向众人展示了一番手中的火焰。那火比平常的烛火更黯淡些,呈现有些发黑的颜色,然而温度却极高,带着种吞噬万物的暴虐,让离得近的修士们一片哗然。 “竟是地煞火!”有识货之人已经感叹出声。 世间火有多种,出名的也不过是那几类。陆压道君的太阳真火,太上老君的六丁神火,朱雀的南阳离火,以及许多大能都能使用的三昧真火、红莲业火等。而这地煞火,就是紧随其后的一类,生于地裂的凶煞之气,遇血肉则燃,是种相当厉害的火焰。 不过,真武市这片黑暗,乔烛瞧着像是魔族和冤魂共同作祟,而更倾向于对付肉身的地煞火,恐怕发挥用处有限。 当然,想是这样想,他并不会说出来。而在场众人一一展示过,除却清旸道长的地煞火,竟然只有一只鸟妖的本命灵火还勉强够看。灵气复苏的时间不够久,有这样的状况也是在所难免。但乔烛依然皱起了眉,觉得有些棘手:那位玄机子卜算得没错,此行估计不会太顺利。 清旸道长受了好一番众人的吹捧,表面高傲实则得意地退回到翠屏市的队列中,看自己的队友两眼,装作无意道:“之后的探索中,二位可要跟紧我。战斗时也以支援为妙,我的地煞火暴虐非常,唯恐不慎便伤及无辜。” 小和尚释无涯双手合十,不卑不亢:“施主放心,贫僧不会拖您后腿。” 乔烛没回答,他只是看向那边审视完所有人,准备出发的玄机子:“那么,各位就随我来吧。我们先到永夜区域旁的村落查看,再挑选合适的时机,深入黑暗。” 他们在开车驶入真武市时,就已经看见了那漆黑的“碗”,而此刻,终于能仔细端详:半球体形状的纯净黑色笼罩住了两座山和一处谷底,吞噬了其中包裹的村庄与生命。而靠近那个“碗”的边缘,看到的便更加震撼:那漆黑无光的黑暗如同雾气翻涌、又如潮水滚动,正在一点点往面前迫近,吞噬掉沿途的建筑、生命和声音,沉默、无声,让人感到恐惧而窒息。 有人喃喃自语:“这片黑暗……在蔓延。” 玄机子点点头:“之前拜托了佛门的几位大能,在这里部下阵法,将黑暗围困,才算没让其进一步增长。而今日,他们已经无法坚持,于是我们到来。” 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走出列:“贫僧愿一试。” 等到玄机子的允许后,他挥起禅杖,行单手立掌礼,口中念念有词。耀眼的金光凝聚在他的杖尖,随着他手臂肌肉的暴起,猛地朝那片黑暗中击去。那夺目金光带着佛法的力量,破开黑暗,却如泥牛入海,没激起半点波澜。 和尚顿时长叹一口气:“阿弥陀佛——此非贫僧力所能及也!” 他还没进去,就打起了退堂鼓。 而玄机子也不勉强,看上去是早料到了此事发生:“不如这样,我们分为两队,一队进入黑暗内进行探索,一队在外面守候突发状况。如何?” “不过,各位也知晓这其中危险,也许此一去后便永不复返。所以,老夫在此承诺,进入黑暗的,无论成功与否,都能得到一件二级灵宝,与两百万报酬;而留在外面的,若是没有遇到危险,报酬减至五十万,且与二级灵宝无缘。各位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 最终,有些人退一步,有些人往前走,泾渭分明地分出了两队,而愿意进入的不过寥寥二十几人。翠屏市来的三个人都在敢死队里,乔烛在一众仙风道骨或慈眉善目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而玄机子只是微笑,然后叹息:“那么,诸位,我们走吧。” 此行一去,或许永不复返。 而以之前那个和尚为首的众人,站在黑暗外,朝他们深深地行礼:“祝诸君,武运昌隆。” 他们目送着一行人踏入黑暗,身影被漆墨所吞噬,最终只落下一声叹息。 而踏入黑暗的乔烛,第一感觉是冷。 刻入骨髓的阴冷,来自于无光无热的黑暗。人是恒温动物,这种温度显然不适宜,但比起这个,和黑暗一起涌入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才是最要命的。有人已经慌了,掐起口诀点火照明,却见那火焰亮起了没一瞬,就被黑暗吞没,不由得落入更深的慌张。 而有人见火焰没用,便拿出芥子空间中的夜明珠,却惊愕的发现无论是夜明珠还是手电筒,发出的光都很快熄灭,宛若被夜色吞噬,一滴水融进墨里。试着使用神识,却感到头脑如针刺一般传来细密疼痛,无法在黑暗中视物,一时只能被原初的恐惧裹挟。 只听玄机子道:“冷静!朱道友,清旸道长,请你们试一试你们的火焰。” 朱道友便是那只鸟妖,叫朱娣,听了玄机子的话,周身燃起火焰,照亮了她的一袭红衣。 而清旸道长也抬手,地煞火显现,暴虐的火焰将周围的黑暗吞噬了些,然后很快萎靡,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中,摇摇欲坠,但好歹是在与黑暗的拉锯中稳固了下来,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总算是有了光源,众人也不算那么害怕了,纷纷开始讨论:“看来窍门确实是在火焰上,任何光源都会被吞噬。” “这片黑暗是如何形成的?我看地煞火的反应,似乎这黑暗是有实体的,可以反过来清除。” 佛修们试着在此地打坐念禅,以佛光将周围照亮,无一成功:“也许,这片黑暗本身就是我们的敌人,只要火焰足够炽热,便能将其清除。” 众人不禁纷纷看向清旸道长。 然而饶是清旸道长,此刻也有点冷汗下来了。别人看他掌中托火好似轻松,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有多费劲:本身地煞火就凶狠非常,他要将其压制并运用就要花费大把精力,更别提此刻周围全是想要将火焰与他吞吃入肚的黑暗,为了面子,又只能咬牙坚持,装作云淡风轻……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仅是一瞬间,他就感觉自己的灵力充盈,岌岌可危的感觉消退,连手中的地煞火都稳定了不少。 他连忙朝旁边看去,发现竟是和他一道来的那个年轻人,手上戴着佛珠,行为却随性,黑发垂肩,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然后加入那群人的讨论:“或许说,以火烧尽是一个思路,‘黑暗’的本质不就是无光之地么?那么有足够的光应该也差不多。” 玄机子道:“无论如何,我们先朝着墓葬区域前进吧。” ----
第9章 婴灵 两团火,就似两盏灯。他们簇拥着这两处光源,在指引下,穿过无数建筑物,走向目的地。 途中经过的村落,都已经寂静无声,玄机子特意进入间民房,出来后沉默地摇摇头,仿佛他的声音也被这黑暗吞噬,于是众人能做的只有哀悼。 等到离墓葬近了,玄机子才打破沉默:“这片墓葬是五代十国时期,一位王爷及其家属的,其谥号为靖渊。传言道,这位王爷在晚年沉迷修炼长生之术,选取了许多童男童女殉葬……” “是外泄的怨气随着灵气复苏进一步酝酿,造成了这里的异象?”有人猜测。 “不无可能,但若是怨魂作孽,该有浓重鬼气,不该是如今这般全然无光、也无其他线索。”一个鬼修道。 众人依旧没什么头绪,只能试探着朝那墓葬走去。 陵墓原本是在山内,为了进行考古工作,上方的土已经被挖去,露出土壤间的地宫。地宫的墓门敞开,露出下面幽深的通道,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敢再向下。 最终,居然是翠屏市的小和尚释无涯双手合十:“诸位,贫僧自幼修习不动明王降魔咒,请允开路。” 他正要往里走,就被那个满面涂着脂粉的鬼修拦住,面无表情:“小孩子开什么路,我来吧。” 说完,他就闪身下了墓道,释无涯连忙紧跟其后:“施主!……” 随着二人进去,拿着火的朱娣和清旸道长也走入,众人也陆陆续续踩入那幽深的墓穴,拾阶而下,听到彼此紊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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