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烛见状,非常干脆地一拂袖,把马善收进灯里,卸磨杀驴,堵住他即将出口的骂骂咧咧。然后他转过身,看向一直沉默着不知道想什么的哪吒,带着些清浅的笑意,伸出手。 他说:“这次没有再丢下你了吧,太子爷。” ……哪吒深吸一口气:“你不提这件事会死?” 饶是这样骂着,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搭上。 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他才意识到这个动作太暧昧了,然而想要挣脱,却发现乔烛握得太紧,只好作罢。 在一旁vip坐席旁观了一切的刘沉香,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此刻也收敛情绪,从温良背后跳出:“各位小心,这里要崩塌了。” 朝着众人点点头,他掐了几个诀,周身金光浮现,然后,双掌往前平推。 宛若大门被打开,周围的黑色一寸寸崩落重构,月光洒落,他们又回到了城隍后院那口枯井边,月明星稀,风声呼啸,仿佛一切只是梦境,那些烦恼从未发生。 不过这次,他们身旁多出了几个城隍鬼仙,作为战果。他们被上司抽走了三魄,浑浑噩噩不太聪明,随着刘沉香拍一拍手,齐齐晕了过去,东倒西歪睡了一地,一看就是相当令人头疼的烂摊子。 事情也算是圆满落幕,刘沉香表示天色已晚,改日再登门道谢,就与他们告辞。 温良早就跑没影了,乔烛乐得清闲,抓着哪吒的手却没松,反倒回头,看一眼想要挣脱的少年人一眼,眉眼弯弯: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他又在胡言乱语,按理来说哪吒早该习惯。然而这次,却莫名地感觉脸上发热,心尖都被烧得滚烫。 但乔烛的手依然不识好歹地握着他的,哪吒觉得之前搭上他手的自己简直是昏了头: “……别胡言乱语了,放开我。” “要松开手,你又不见了怎么办?”乔烛说。 千年前,万魔渊外,少年武神陨落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莲藕化身的躯壳化作莲花瓣,随风吹落,就算伸手去拢,也拼凑不回他鲜活的故人。 哪吒也想了起来,张了张嘴,沉默一会儿,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回答:“我已重塑神魂。” 那种事情不会再演。 “但也每天只有两个时辰不是么?如今也快到了,”乔烛却道,有点幽怨,“太子爷说我把你丢在天庭,你又何尝不是将我丢在灵山。” 哪吒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到底是谁丢下谁?这很难说。 说到底,他们之间并无瓜葛,自然也无所谓亏欠——所以如今相互的抱怨和辩解,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概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于是事到如今,纠葛渐深,再也辨不明晰。 他在燃灯那里是特别的吗?他不知道,就像是他也不知为何对上那人,心中总是委屈。 普渡众生的佛,与遍历沙场的神,到底要以怎样的身份联系起来才算合理——但这世间多的是不讲道理的事,所以,倒也没关系。 最终还是两个时辰的约束解救了他,大概是乔烛算好了时间,就那样看着他的身形归于虚幻。他们交握的手握不住,从指尖开始透明,乔烛轻声说了一句明天见,于是哪吒就想起很久以前。 千年前的那日,乔烛——不,燃灯又说了什么呢?…… 转瞬间,他的神魂归于翠屏山的金像,将一切抛于遥远的城隍庙,再也看不见那人温润的眉眼。 “……明天见。” 于是他说,怀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有很久的时间能弄明白,不是吗? ……来日方长。 ----
第23章 故人 与此同时,秦地,华山。 作为特聘顾问,杨戬只有在较大的案子时才会出动,平时更多的是作为教练,为局内公安人员进行训练。他的学员,大多由特殊行动组里精挑细选而出,不过每个月依然会有那么几天,召开全网直播的大型讲座,详细讲解道法的运用和实践。 今晚,就是他的第一次讲座。可容纳三千人的大礼堂内,穿着警服、军装、道袍或袈裟的人们正襟危坐,与摄像机一同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台上之人。如此大场面,杨戬面色不改,有条不紊地讲完《道术入门和灵气运用关键》一课,最后甚至还亲切互动,回答了某个观众的问题。 不多时,讲座散场,在众人的敬礼下,身着警服、扎着马尾的青年拱手回了一礼,就消失在无数摄像机下。他在出场之时,使用法术让自己的身形得以被镜头记录,于是那张俊脸就让微博上炸开了锅。 讨论讲座内容的、膜拜的、舔颜的、发疯的,应有尽有,尽显人类真性情。他们该庆幸杨戬毕竟才苏醒不久,对凡间科技尚不熟悉,不然,要是那些脱裤子言论被正主看到,保不齐会把这思想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封建直男吓成什么样。 然而,微博他不刷,总有人替他刷。当杨戬一路土遁,回到警局大厅,就见前台女警陈小果正捧着个手机看得不亦乐乎,连他的靠近都没发现,不由得敲了敲桌子以作提醒:“陈小姐。” 陈小果吓得猛地抬头,差点掏枪,看到是杨戬,松了口气:“哎哟,哥,你走路是真没声啊,吓死我了……” 根本就不是走过来的杨戬眼观鼻,鼻观心。 他并不多话:“我可能要告假七日。” “啊,请假吗?”陈小果愣了愣,她和杨戬共事已有半月,知道他其实挺好说话,不像其他人那般战战兢兢,“好的,方便告诉我们原因吗?” 杨戬沉思一下:“蜀地寻人。” 陈小果干练地在键盘上敲字:“具体是哪里呢?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知道您的具体行踪,也好与您保持联系。” 杨戬顺着之前那玄之又玄的感应,想了想:“大概是……蜀地南方,翠屏山附近。” 陈小果打字的手顿了顿。 她满脑子都是刚刚刷微博时,看到的同人女言论——“戬和哪吒都苏醒了,他们会不会重逢啊?啊啊啊戬哥快去翠屏山!” 陈小果:瞳孔地震。 她压下内心的激动,声音有点发颤的问:“呃,是要去找哪吒三太子吗?” 杨戬沉默了。 在陈小果莫名更激动的目光中,杨戬心虚地想:对哦,哪吒好像也在翠屏山,刚刚把这事忘了…… ——这不是绝妙的借口么。 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的点了点头:“拜访故人。” 就是没说拜访的哪位故人。 和警局报备过,不顾陈小果炯炯有神的注视,他就回自己房间了。如今他虽说是华山警局的特别顾问,但实际上也没人敢真的管他。他来去都是自由的,至于空缺的战斗力岗位,也自然有下面的人顶上。 而回到房间,不出意料见到自己的床单被蹭得乱七八糟,一只白色的细犬在床上呼呼大睡,被杨戬黑着脸拍了拍,才呼噜几声慢腾腾地爬起来。 把哮天犬从床上赶下去,杨戬才正色道:“沉香遇到危险了。” 本来还有点没睡醒的哮天犬猛地一激灵,急得跳起来汪汪汪。 杨戬连忙安抚:“不过后来似乎化险为夷了……唉,我差点从礼堂里冲出去。” 在台下聚精会神看讲座的人们不会知道,杨戬在会中的那段沉默,不是让他们思考,而是他自己的心如乱麻。 他与刘沉香身为舅甥,血脉相连,在胸前刺痛,感受到对方身陷险境的瞬间,就开始顺着这联系,尝试定位对方的位置。这一招是他的妹妹、刘沉香的母亲杨婵偷偷教给他的——在灵气衰败,三圣母沉睡前,曾给他一滴自己的心头血,这样和他说: “二哥,你在人间香火兴盛,必定苏醒最早。天庭崩落后,那孩子脾气倔,又仅有半个神格,虽说不必陷此沉睡之苦,却说不准会遇上什么麻烦。”(注1) “若有朝一日他陷入险境,你要是醒着,就去助助他吧。就算是妹妹的请求。” ——而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无需多言,他是我的外甥。” 他说。 事到如今,居然一语成谶。 根据杨婵给的那滴心头血,杨戬感应到,刘沉香如今是在蜀地翠屏山周围。几乎是在感应到具体位置的一瞬间,他就准备冲去救人了,然而还没站起身来,那危险的预感突然消失,面对无数镜头和视线,他只好将一腔焦急憋回去,强令自己坐下讲课。 如今讲座完毕,他没再从刘沉香那里感受到危险,松了一口气之余,依旧不放心,决定过去看看。 ——也是因为,自灵气复苏,他苏醒以来,就没再听闻刘沉香的消息。对方仿佛在躲着他(自信点,去掉仿佛),把自己在世间的痕迹扫得干干净净,他想找人叙旧,维护一下(岌岌可危的)舅甥亲情,都做不到。 “不知道千年过去,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杨戬摸着哮天犬的背顺毛,一边感叹,颇有种舅舅的慈爱。然而老实说,他那张帅脸不太适合做出这样的表情,如果刘沉香看到他这副样子,恐怕是要做噩梦的程度。 只可惜,他的探望外甥计划遗憾的搁置了—— 第二天,上面的人亲自来找他,说秦地有一件大案子,恐怕必须要他出面解决。 说到工作,杨戬神情严肃了些:“具体是什么样的敌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根据我们的观测,大概是在千年以前,被名为‘天魔’的存在。” “……”一瞬间,无数思绪闪过,最终,杨戬凝重地皱起眉,“我明白了。” == 第二天,蜀地,翠屏市,城隍庙。 之前见过的女判官,三魄已归,恢复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给他们倒过茶就退出了房间。乔烛打量着眼前有些破败、但还算整洁的屋子,若有所思:“你来这当城隍的事,没和杨戬说?” 对面的刘沉香叹了口气:“当然。老王八与我,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比较好。” “你们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乔烛晃了晃杯子里的茶,“但从肉/身这点看上去,你似乎没有被天庭册封神位。” 刘沉香闻言,沉默了一下。 其实他并不清楚对面这个年轻的男人是什么来头,但根据对方和哪吒的相处方式,以及对相关知识的了解,大概猜得出身份不凡,此刻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说了实话:“我没有神位,延寿至此,只是因为我母亲那边的血脉。” 算起来,刘沉香还是玉帝的外孙,这样强大的血脉,仅凭肉/身延寿至此,也不足为奇。乔烛点了点头,又抛出另一个疑点:“是你不愿,还是他们不给?” ——相当锐利的问题。 刘沉香顿时被噎住,哑口无言。乔烛身旁,一直沉默的哪吒闻言,看了他一眼,感觉这人还是如以前那般冷漠,总是不管不顾地把一切戳穿——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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