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解释道:“那是一位女道长,穿着浅蓝色道袍,坐在松树下弹琴,对了,她身边还有一把剑。她弹的曲子逍遥神妙,我只能听出其中一两分的道韵,师父和言仙子,没有听见吗?” 言静庵沉思后,神色一变:“精神幻境。” 常清道长皱眉道:“言仙子的意思是,纯阳陷入了那位的精神幻境中,见到了她精神传达的景象?我门中虽然也有坤道,可能有这种修为的——” 他怔怔地又看向那座石像:“世间能有这样的精神修为,在武当山当着你我的面,让纯阳进入精神幻境,不留半点痕迹的,怕是只有明玉师叔祖了,她老人家回来了?!” 不,没有,她若回来,关中的师父师叔总会有所察觉,这不是她返回了武当山。 言静庵道:“只怕,不是明玉真人本人回来了,而是她的一念透过石像,激发了今日与往日的情形相合。” 什么情况下,人的意念会隔着千山万水回应? 常清一贯严肃平静的脸上,忽然流露出激动的神色:“飞升!师叔祖破关飞升了!” 【📢作者有话说】 虽然很奇怪武当派为啥要道号“纯阳”,这不是撞了吕祖的号吗?但这的确是《覆雨翻云》中小半道长的师兄、那时武当掌门的道号,所以这锅是黄易大大的_(:з」∠)_ 最近很忙,五一准备和家人外出旅游,虽然假期出去玩有种看人挤人的感觉,但我不能扫了妈妈的兴,等我玩过回来,就把最后一点结尾结掉。 接下来就是破碎虚空了,这一章的松下弹琴其实源于我最初对《笑傲江湖》的印象,央视版的《天地作合》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求大道以弭兵,凌万物而超脱,知音难觅,天地作合,从武侠上升到求道,讲世道黑暗、隐士情怀的原著都未必能有这种高远意境,这也是我从《笑傲江湖》开篇的原因。
第111章 道魔 21 顾绛当然没有破碎虚空,所以他也不是在千万里外的黄山和自己留下道韵的石像呼应,他就在武当山上。 在他对面的老者道袍邋遢、蓬头垢面,已是久未梳洗,身上却并没有脏臭味,只有一种草木阴干的陈沉气息。 正是断断续续闭关了三十余年的邱玄清。 邱老道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这么多年来,邱玄清一直钻研太极之理中蕴含的大道,只觉往日迷茫都渐渐清晰,自己也摸到了天人的门槛,因此才在暮年有了返老还童的迹象,精神和感知远胜往昔,才在闭关醒来时发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来到武当。 他原以为是明玉回来了,急忙从闭关的山洞中出来,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天人,这是一个以邱玄清如今的境界看去,依旧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若不是他身上那种隐隐熟悉的道韵,邱玄清一定当即认定这就是庞斑!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庞斑,但也听过一些传闻,据说此人境界高绝、青春不老,容貌俊美秀丽、有几分女相,做派像个王孙公子,秉性却冰冷无情,魔根深种。 分明和眼前人一一并无二致,可那股分明出自太极一脉的道韵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庞斑在和明玉交手后,也参习了太极的道意吧?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都早已笃定自己要走的道路,不可能轻易受旁人影响。 此人到底是谁? 邱玄清警惕地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今日到访我武当派,有何贵干?” 那疑似庞斑的男子笑了笑,开口道:“我叫顾绛。” —————— 顾绛和邱玄清没有说几句话,就下了武当山。 他看得出邱玄清心里疑虑丛生,关于明玉,关于庞斑,关于他,但他来到武当本就是为了了断这桩因缘,在告知“不必再寻找明玉”后,他便告辞离开。 无所谓武当派之人是觉得明玉突破飞升了,还是失败道陨,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 剥开那一层伪装的戏面,也如同斩断一段建立在“明玉”这张脸上的联系。 明玉是谁?明玉是武当派大宗师,道门尊者,太极一脉真正的传道者,千百年后依旧为人传颂的正道仙人。 可这世间,本就没有明玉真人。 就像在邱玄清等人的眼里,世间也没有“顾绛”这个人,他们会怀疑他是庞斑,是明玉的师兄弟,甚至是明玉本人,唯独不会是“顾绛”这个从未出现在世上的人。 真实和虚假,以一种近乎戏谑的方式彼此颠倒。 明玉,庞斑,顾绛,孰真孰假?是幻是真? 只有他自己始终握着这个属于他的名字,用这个名字来了断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因缘,从此后,世间没有庞斑,也没有明玉,只有他。 他是顾绛。 走过烈日炎炎的荒野,涉过落雨纷纷的河面,迎着拂面而来的微风,穿林踏川,一路北上。 黄河决堤后带来的大灾绵延两岸,元庭在宰相脱脱的坚持下重铸河堤,朝廷拨下的粮款被层层官员侵吞,大批苦力被强行征召拉来修堤,在原本就苦不堪言的两岸百姓身上又加上了一重深重的灾难。 当顾绛即将出关进入草原时,黄河苦役们集体起义的口号已经响彻了大江南北,呐喊着“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起义军们,注定要给蒙元这个曾征服世界的帝国送葬。 顾绛想起了忽必烈,想到第一次见面时意气风发的薛禅汗,和最后一次见到他躺在龙床上空荡荡的皮囊,想到送葬路上,南必皇后悠扬的歌声。 骆驼的孩子即将死去,它的母亲在为它送行的路上,母亲会记住这条悲伤的道路,来年主人会循着母骆驼的悲呼声找到亲人埋葬的地方。 而他也如当年为忽必烈送葬时一样,在一个清晨走出了关口,没有回头。 顾绛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来到阴山下,已经有部落迁徙到了这里,蒙赤行曾经坐化的地方,搭起了帐篷,如云的羊群点缀在茵绿的草原上。 骑着小马放羊的孩子高声呼喝着,与姐姐互相追逐,等他们跑到了近前来,顾绛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狼牙项链,上面还挂着一枚宝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光彩。 在孩子清朗的笑声中,成排的鸿雁飞过长空,一声雁鸣,引得顾绛抬头,就见雁阵中的一只大雁忽然从高处降下,它好像突然见到了什么熟悉的景象,还是见到了熟悉的人,在顾绛头顶不远处往来徘徊不去。 顾绛看着这只候鸟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他说:“哈日珠,是你来见我啊。” 鸿雁清鸣,仿佛回应。 它围着顾绛又飞了一阵,而后振翅向着高空去,回到了等待它的雁群中。 顾绛目送着雁群向阴山的方向飞去,驻足了片刻后,便转变方向,往西方而去。 —————— 多年前,顾绛离开草原后入藏,去寻找可能解开他疑惑的藏地活佛,这一次,藏地的活佛已经离开了布达拉宫,去往中原,没有鹰缘的藏地,他自然没有去拜访的兴趣。 顾绛也不是来赏景、访友的,他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他选定的闭关之处,还在离这里更远、更高的地方。 他自从踏上这条道路,就一直在向高处攀登,他似乎生性就是这样,喜欢去探索未知的前方,去到前人未曾去过的地方,想要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看见天外之天的风景。 所以他踩着裸露的岩石冻土,踏进了渺无人烟的雪山中。 狂风呼啸,乱雪如席,随着海拔的升高,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这是生灵禁绝之地,连飞鸟横渡的身影都不见,更不要说动植物。 在这里,顾绛久违地运足周天,施展出了全力! 随着他的精神力量完全外放,雪原的风声都有一息停滞,他不再是融入身周的自然,而是伸手搅动天地之力,将其吸纳利用,夺天地造化。 磅礴造化嘘元气,超然凭虚上泰清! 大雪中,一身黑衣的男子凭空而起,就像传说中居于神山的仙人,无需背生双翼,便能御风而行,举手投足间已然超越了空间的变化,眨眼就穿过了皑皑风雪,向着那万山簇拥、凌绝高邈的山峰一再拔升。 顾绛将轻功的速度提到了极致,他能听到身边万物的波动都被这种速度撕扯得变了频率,发出怪异的声响,它们被迫脱离了一贯的规律,跟着他的脚步行动。 在他心境中展开的九州山河,正缓缓将他踏过的雪原群山纳入其中,漫天星斗围绕着圆月,几乎抬手可即。 云在山下,天在山中。 在最高的山峰上,天地的界限都模糊了。 顾绛的身体随着功力运转,已经变得盈透如玉、冰冷如雪,几乎和雪山融为一体。他长呼了一口气,将所有外放的力量瞬间收拢,于是那股异响也平息了下来。 他满意地看了看天,这是个足够高,也足够清净的地方,在这里闭关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 当远处的太阳从地平线下缓缓升起的时候,顾绛坐在了雪山封顶,双腿盘起,双手落在膝上,随着双目合起,所有身外之景都被关在了视线之外。 一片黑暗中,他陷入了沉思。 ——————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人能说清这段时间,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也或许,本就什么都没有。 他向着自己意识的深处下沉,却好像在意识中不断登高,天地、清浊、上下的区分不再,向内也可能是向外,死路也可以是生路。 他脑海中第一个回想起的,是在惊雁宫中推衍《河图洛书》时,自己曾彻底陷入死境这一点,死而复生,逆转阴阳,这是他彻底踏入大道的起点。 然后是蒙赤行破碎金刚时的草原,他看着师父渐渐入灭,精神飞散在天地间。 再向前,他在汴京城中打破了天命的限制,第一次自己选择何时死,又何时生。 在夜晚的大江上,他望着天上明月,参透了逍遥子所留的道意,铸下道基。 更久远的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死,在关外见到了凝聚魔教教主一生修为的神魔一刀。 甚至是他第一次进入武侠的世界,踏遍山水,寻访前人遗留,选择了《葵花宝典》。 还有,还有。 他的思绪渐渐模糊了。 ...... 顾绛在一片喧哗中忽然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繁花盛景,小园暖风中,他垂眸发觉自己穿着一身戏服,还是旦角的戏服。 在他身后,抱着琴的女孩笑道:“叔叔,你今天演得真好,要不是说了您是票友来玩的,台下的观众只怕要以为您是哪位大师的亲传呢。” 顾绛回头看了说话的女孩一眼,一边给自己卸下行头,一边笑问道:“兴趣罢了,倒是你,你想读民乐,你爸爸同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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