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却陡然停下了动作,双眼直勾勾盯着三人的方向,竟是再没有前进一步,仿佛三人之间竖起了一面五星的屏障,死死挡住了人鱼的去路。 降谷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却并未错过这个难得的宝贵时机。他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装有消音器的手枪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响,子弹精确地从心脏的位置穿透——虽然不知道人鱼的心脏是否和人类位于同一位置,但如今已没有时间给他判断,只能姑且如此认为。 如同额头的伤口,依然没有鲜血流出,也没有对人鱼的生命造成影响。但陷入僵持状态的人鱼却显然被这突兀的一枪激起了怒吼,嘴巴一张便试图向三人扑来。只是不知为何,当它再次试图靠近降谷零三人时,原本灵活的动作却突兀地僵硬起来。 降谷零并未错过这些细节。他将这些信息暂且置于脑后,不慌不忙地对准人鱼的咽喉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次,子弹通过咽喉直达脑干,人鱼身体抽搐了一下,轰然栽倒在地,双眼再无生机。 成功了! 降谷零心中一喜,可还未等他兴奋太久,原本失去生机的人鱼却又再一次蠕动起来。只是看起来有气无力,像极了最初被击穿额头时,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样子。 看来单凭子·弹想要杀死人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若击中人鱼的脑部,即使是这样堪称不死的生物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短时间无法对人类进行攻击。 短短几秒,降谷零便已在脑海中整理出清晰的情报。 如今局势紧迫,方才三枪虽然因为消音器的关系并没有造成巨大的响动,可人鱼的听觉十分敏锐,降谷零明显能听到窗外的骚动声似乎多了不少。 显然,若他们继续在屋子里待下去,很快便会有第二条、第三条人鱼冲入房间之中。 船外不知还有多少人鱼虎视眈眈。若只有降谷零一人,凭借武器还能勉强保护住自身。可现在却多了两个高中生要保护,其中一人还昏迷不醒,这无疑加大了行动难度。 比起继续不知何时会冒出怪物的船舱内冒险,找一处安全点藏匿起来反而更靠谱。 更让降谷零头疼的是,像香原千里这样没有参加一楼派对,选择回到房间休息的客人还有很多。上百个客人分散在不同楼层,随时都有面临怪物的危险。 如今他单单保护两个女生便已快要自顾不暇了,又如何能保护其他客人? 邮轮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混合着海水从破裂的窗户涌入,价值不菲的红木地板被浸泡在雨水中,却已没人有功夫心疼。 呼啸的风声伴随着野兽一般的嘶吼不断传入二人耳内。降谷零握紧了手枪,将昏睡的有田熏从香原千里怀中转移至自己的背上。他一边注意着屋内人鱼的一举一动,一边朝大门的方向侧了侧头,示意香原千里跟上自己。 香原千里虽然胆小,却是个聪明人。当即便察觉到降谷零的意图,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鼓着勇气随降谷零跨过微微蠕动的人鱼,走出了客房大门,又转身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合上,给他们的逃跑提供缓和的时间。 为了不让自己的奔跑声过大,香原千里干脆脱下了鞋子,仅穿着袜子跟随在降谷零的身后。 宽敞的走廊白日里只觉得奢侈华贵,如今再度走在其中,本该富丽堂皇的装饰,却呈现出让人窒息的破败感,仿佛蒙上了一层阴暗黏腻的水膜,透着令人发寒的靛青色。 墙上悬挂的LED灯闪烁着,电流的“滋滋”声在一片寂静中清晰可见。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人的视线也仿佛受到了影响,景深逐渐朦胧起来,仿佛鱼眼镜头中的世中心放大,两侧向后扭曲。隐约有沙沙的雪花在视线中一闪而过,目光所及的“真实”似乎变成了旧彩电中的世界,充满了花屏与bug。 降谷零甩了甩脑袋,握住枪的手稍稍放松,用勉强分出空的两根手指紧紧捏了捏鼻梁。穴位的酸痛让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他勉强打起精神,不敢因为身体的古怪陷入慌乱或迟疑的状态。 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与安全点,贸然向未知的前方走去,极大可能会遭遇更大的危险,可降谷零却不敢停下脚步。 此刻的他不仅仅是自己逃亡,更需要时刻给予另一个少女面对绝境的勇气。 若我是异能力者便好了。 身体的乏力根本比不上精神的疲惫。劳累之余,哪怕是对自己向来充满自信的降谷零,也不免在心中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个世界异常的一面他虽然早就知晓,也曾接受过异能力者的一对一指导。但真计较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非科学的存在战斗,其中的艰难远比他过去的任何想象都要强烈数十倍。 如今他虽有高科技耳机抵御声波的侵蚀,可耳机只能阻挡声音进入耳内,并无法抵御声波对身体造成的伤害。 随着浸泡在声波中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被压下的恶心感再度涌了出来,让他不断想要干呕。视线的模糊甚至在身体的异常中已经显得微不足道,脑内尖锐的刺痛与持续的耳鸣声彻底占据了他绝大多数精神,噪得人头脑发胀。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勉强提着精神留意香原千里的安慰,却在视线扫过对方表情的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僵硬。 脱下鞋一路小跑,又要小心不发出任何声音。单单这两件事已经分走了香原千里全部的注意力,她根本没时间再注意他人的视线,一门心思全放在如何降低自身的音量上,清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严肃、窘迫而认真,却唯独没有痛苦、恍惚。 降谷零不会受到人鱼声波的影响,全靠公安给予的一套又一套高科技设备。 可香原千里只是位被这艘开向死亡之地的邮轮选中,再倒霉不过的普通学生。她没有高科技装备辅助,没有长期训练形成了坚毅精神,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比起战胜困难更愿意选择坦然面对死亡。唯独为了朋友,迸发出不同常人的勇气。 单单这一点足够值得说道,可这份勇气并不代表她就能够如同开挂一般,获得抵御声波与催眠的能力。 这个世界并非游戏,若真存在主角,也该是那些异能力者们。金手指与开挂绝对不会落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除非背后还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话说起来,当初他之所以会在人鱼的催眠声中迅速清醒,靠得便是香原千里和她朋友的尖叫声。 人类的尖叫声在没有异能力支撑的前提下,又怎么能与人鱼相抗争呢? 要么,香原千里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能力的异能力者。要么,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不同寻常,只是故意在他面前隐藏了这一切,装成柔弱无力的女学生。 若是前者便是他的幸运,可若是扣着... 降谷零看着香原千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警惕。 单论个人情感,降谷零并不想怀疑这个坚强的女孩。可惜如今情况实在太过诡异,并非他杯弓蛇影,只是目前邮轮中唯二保持清醒的人只有他与香原千里。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香原千里只是个普通人之前,降谷零不敢放松任何警惕。 至于空与他的伙伴们,降谷零丝毫不担心他们会受到影响,或陷入危机。 事实上,此刻他也正准备往空等人的房间走去。就算他们并不在顶楼,距离底层越远,人鱼便越不容易直接闯入房间,安全性自然也就越高。 如果香原千里并非普通人,而是这些怪物的化身呢? 你还能干脆利落地发射出子·弹吗? 降谷零在心中询问着自己。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将希望寄托与他人的人。可如今事态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便是祈祷空和他的伙伴们并没有受到人鱼的影响,和他一样,在邮轮中展开着保护自身,同时保护其他客人的行动。 香原千里却不知道降谷零心中的忧愁。她紧紧跟随在降谷零身后,不敢离开他半步的距离。 走廊漫长而幽静,滴答的雨声与喧嚣的海风成为了邮轮的主旋律,二人踩在地面发出的沉钝响声如同和音的贝斯。脚下持续不断的晃动让香原千里在恍惚中产生了自己身处夜店的荒谬感。 上个礼拜她曾偷偷跟着朋友去了一趟夜店。昏暗的灯光中,人们在酒精的麻醉下摇晃着,沉沦着。尼古丁的气味与酒精混合,萦绕在鼻尖,构建出一个朦胧而迷幻的世界。 ——最讽刺的是,他们前往夜店的目的,是为了庆祝自己的班级被选中参与了『俄刻阿诺斯号』的第一次航行。 人在紧张的时刻,脑袋便会无法控制地浮现出许多奇妙想法。天马行空,跳脱而疯狂。她忽然想起童年时第一次和父母去游乐场时,坐在父亲的肩膀上,天真地放声大笑着。想起每个夜晚自己伏案攻读,厚厚的复习资料在桌前堆成一座小山,只为了考取父母心仪的大学。想起夜晚在豪华的邮轮餐厅中觥筹交错,第一次品尝到过去只在SNS平台上看见过的珍馐美食。 如果那些人鱼一样的怪物现在就打碎窗户,从两侧的屋子中冲出就好了。 她甚至忍不住想:与其这样时刻担心着随时会到来的怪物,活在永远不知死亡会如何来临的恐惧之中,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将人鱼们全部引出,在它们的撕咬下走向终结,似乎是一个更不错的选择。 可心中的疯狂念头不断冒出,身体却老实地克制住所有欲望,仍然屏息凝神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存在任何暴露于危险中的可能性,将最后的放纵交给了放飞的大脑。 无数闪过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一张漂亮而年轻的脸庞上。 那是香原千里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人,金色的短发如丝绸般柔软,发尾处垂了条马尾辫,却没有任何女气,反而像是从欧洲骑士文学中走出的贵族小少爷。 他穿着得体的西装,笑容如太阳般明媚,会好声好气地与她说话,道别。 香原千里自诩不是个恋爱脑,也并非对这个名叫“空”的少年产生任何好奇以上的任何想法。 可自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大脑却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似的,总是莫名其妙浮现出他的面容,仿佛上瘾了一般。 说起来,在怪物闯入我和小薰的房间前,我在做什么来着? 问题就这么突兀地浮现在香原千里心中,连带着她的步伐也猝不及防地停下,垂着脑袋专心致志地陷入沉思。 应当是睡着了吧?恍惚记得自己做了一个诡异而漫长的梦,梦的内容如今已经模糊不清,唯独只有空的脸不断浮现其中,以及一张浅红色的,笑容诡谲的面具。 嗡嗡的耳鸣声不合时宜地再度响起。人鱼怪物冲入房间之前,似乎便是嘈杂的耳鸣声将她从梦中吵醒。 虽说是耳鸣声,可声音似乎并非直接在耳中响起,更像是回荡在风中,海中,无数声音混合形成的“歌曲”。只是歌曲的旋律实在算不上美妙,像是电子合成音制造的恐怖声效全部叠加在一起后形成的,诡异而杂乱无序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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