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当真是平静啊。”达达利亚感叹道:“若继续呆在这里,只怕到最后我们谁都不想走了。” 有伙伴,有家人,有朋友,有所有被填满的意难平,如果能继续留在这里,又有谁会愿意去面对未来不定的风雨呢? 莫说是空,就算是他,面对着鲜活的托克、安东、冬妮娅...也未尝没有想过留在这里。 可他们到底是要离开的。 “会舍不得么?” 达达利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问空,还是在问自己。 对面的少年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白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真正的世界,能知道他们在这里活得幸福就足够了。” “我指的不是这些。” “......” “派蒙。想好了怎么和她告别么?” 二人的目光顺着扶手向下望去,白发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娇娇小小的她将不大的竹椅衬得像个巨大的沙发。此刻,派蒙双手捧着一份比脸还要大的摩拉肉,吃得满嘴都是油。大大的眼睛眯成两道弯月,脸上写满了幸福。 七七陪在她身侧,钟离与魈却不见踪影。将达达利亚带至璃月后,钟离便直奔群玉阁,趁着还有些世间,最后交代凝光一些事。 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岩神,但这个世界终究因为他们的世界诞生。既然在这里一天,便要承担一天神明的职责。 如今他已知晓世界之外的存在,眼见也不再局限于提瓦特或星空。尽管这个世界有着自己的限制,无法吐露太多内容,但仅仅只是边角残留,也足以让世界走向更好的方向。 至于魈,即便是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从未有一天停止过自己的职责。即便在这个世界,逝去的夜叉仍然好好的活着,连魔兽也异常地平静温和,完全没有伤人的倾向。可即便如此,魈还是每日都徘徊在荻花洲,不断搜寻着可能伤人的魔兽。 哪怕到了现在,魈也仍然守在荻花洲中,直到最后一刻。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舍的人与事,可他们却早早做好了准备。 我呢? 虽然说得如此果断,可我真的能如此轻易便放下么? 派蒙... 默念着这个名字,空藏于桌下的手缓缓握紧。 若说还有什么执念,也只剩下她了。 由于提瓦特的时间被暂停,他的伙伴们并没有因此陷入真正的死亡之中。可派蒙却不同,她选择了牺牲自己,与『世界树』融为一体。 若想要打破暂停的时间,将派蒙从『世界树』中剥离,便需要他成为『开拓』,与其他『星神』改变世界的命运。 这注定是一场无比漫长的旅程。 其他伙伴尚且在系统中残存了一份力量,能伴随他一同前进。 可与派蒙的分别,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更久。 “...你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空已消失在二楼的茶馆,只给达达利亚留下一道金色的背影。 ... 手中的摩拉肉还未吃完一半,眼前的光线忽然被遮住大半。 派蒙有些纳闷地抬起头,对上一双饱含复杂情绪的金色眼睛。 “空?” “派蒙,我...” 派蒙捧着摩拉肉,看着空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道:“你又要去异世界了吗?” “...嗯。” 派蒙的目光纯粹而充满信任,仿佛眼前的人便是她的全世界。 酸楚的感觉顺着鼻腔蔓向脸颊,又落入眼眶。 道别的话他早已说过千遍万遍,可不知为何,这次却变得如此艰难。 “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那里太远了,没办法带你一起走。”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那...”派蒙踌躇着,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话语每每溢到嘴边,却又被再次吞下。 数次深呼吸后,她终于坚定了决心,认真道:“那你一个人去异世界,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未曾想到会从派蒙口中听见这样一句话,空的眼中闪过一丝愕然,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莹白色的光芒忽然将他包裹。 “空?” 派蒙猛然站起,手中的摩拉肉掉在地上,路边的大黄发出一声欢快的“啊呜”,摇着尾巴扑上来,一口将肉叼去。 但此刻派蒙已经顾不得再计较这个小插曲,伸出手慌忙想要拉住空的衣袖,却落了个空。 说出口的声音已经无法再被眼前的少女听见,直到被传送的最后一刻,空奋力伸出手,轻轻抚上了少女的脸庞。 “派蒙,再见。” 离开世界的一刹那,空恍惚看见世界的全貌——一颗巨大的,倒悬的树。 ... “派蒙?派蒙?” 金发少年瞪大了眼睛,目光温柔而无奈:“不过是摩拉肉掉地上而已,我再给你买一份就好了,你哭做什么?” 派蒙恍惚中抬起手,脸颊一片湿润。 “诶?我怎么哭了?” 空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哭笑不得:“你连自己哭没哭都察觉不到么?” “才不是呢!我就是,我就是...” 派蒙的声音逐渐低弱,右手抵着胸口,垂着头,不自觉流露出伤感的表情:“好像突然和什么重要的人分别了...” 最后几个字细微如叹息,空并没有听清。虽然不知道派蒙因为何时而难受,他还是主动伸出手,将眼前的少女抱紧了怀里。 总觉得如果不这样做,派蒙就要难过地再哭出声了。 空心想。 温暖的怀抱伴随着熟悉的气息将派蒙包围,她乖巧地依靠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紧紧回抱住少年。 “空,你是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真的啊。”空哭笑不得,轻轻拍了拍派蒙的后背。 但这个动作并未让忽然陷入患得患失的少女安心,她抱住空的手臂又加紧了几分,声音闷闷不乐。 “...未来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空的笑容多了几分宠溺,尽管派蒙的问题突兀而奇怪,他还是认真地回答道:“不会哦。无论未来我前往何处,只要你愿意继续和我同行,我都不会与你分开的。” 得到了肯定的话语,派蒙埋在空胸口的脑袋用力蹭了蹭。泪水沾湿了胸口的衣服,空却丝毫没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抬手抚上派蒙的那袋,温柔地揉了揉。 良久,派蒙从空怀中抬起,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不知道诶,只是今天忽然觉得...我好像最——最喜欢你了!”
第152章 墨色的夜空点着繁星,空站在甲板上,风吹起他的衣角。 冰冷的夜风吹散了他未化开的忧愁,眼中的迷茫残存了片刻,又很快化作清明。 缥缈的白雾在黑夜中看得并不真切,朦胧中却透着足以用肉眼辨别的真实。 回来了么? 空喃喃自语着,缓缓垂下眼帘。 虽然早早做足了准备,明明在这个世界也已生活了一年之久。可当真的离开提瓦特时,寂寞与不甘还是难以抑制地从心口浮现 空也未曾没有想过,『星神』,星,他们的选择难道就是正确的么? 也许还存在着更多,更好的选择,也许未来并非星所预见的那般糟糕。 可通往未来的道路已几近堵死,只剩下这最后一条。 留给空唯二的选择,便是放弃一切——亲人、伙伴...包括自己。 或是遵照『星神』的安排,在这条他们早已布局好的道路上继续前进,永远不能后退。 只是下一次再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又要过去多久呢? 这场旅途的尽头,到底又在何处? 一道猝不及防的响声打断了他的哀愁,那似乎是桌子被碰倒在地时发出的响动。除了一声略带沉闷,重物砸落的声音,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阵“噼里啪啦”,明显玻璃、瓷器落地且被砸碎的清脆声。 是有客人喝醉酒摔倒了吧。 这种情况对于舞会而言并不算罕见,总有那么一些人,明明酒量一般,却还要装作豪迈且海量的样子,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肚,最终落了个狼狈的结局。 这么想着,空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陡然愣在原地。 ——穿着高档西服,优雅晚礼服的男人女人们一个个面容呆滞,双目无神地游荡在甲板、舞会大厅之中。他们半睁着眼睛,似乎是在梦游。走起路来虚浮而蹒跚,踉踉跄跄,时不时便会被周遭的事物扳倒,却又在重重刷在地面后,不顾疼痛颇有毅力地再度爬起,继续游荡的行为,仿佛被人抽去了灵魂。 这样古怪的场景,空并不陌生。 异世界存在着一个热门的题材:丧尸。 或病毒,或鬼魂...因为各种因素被感染的人类逐渐失去意识,只会根据本能不断游荡,然后扑向任何发出动静的存在,撕咬着每一个被触碰到的生命体。 为了展现出丧尸的可怖性,无论影视作品还是游戏作品都不约而同将丧失描绘成皮肤发白,干枯憔悴,沾满鲜血,嘶吼着不断扑向任何生命体的诡异形象。 但如今出现在空面前,举止怪异的人,却并没有丧失标志性的腐朽感。他们就像身上精心设计的着装,仍然光鲜亮丽,胸口微弱却执着地起伏着,哪怕听见声音,也没有如丧失般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与偏执感。 这些人是在...做梦? 凝视着这些人一举一动片刻后,空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定的答案。 他、达达利亚...甚至是钟离,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拉入一场诡谲的梦境中。尽管梦境出现的真正目的是引导他们前往另一个提瓦特,并带给他们那个世界不过是“梦”的错误认知。 ...梦境的真正目的,当真只是为了引导他们前往平行时空的提瓦特么? 一个微妙的想法猝不及防浮现在空的脑海之中,但现实让他很快无暇思考这个突如其来的疑问。 迎面的海风虽冷,却也不过堪堪吹起衣角,比起海上常见的风暴不过是小打小闹。可就是这样“微弱”的风,本该平静的海面却陡升巨浪。翻起的浪花不断拍打着邮轮,放在陆地宛若庞然大物的邮轮,如今却像一片无根的浮萍,孤独而无措地漂泊着。 海浪愈来愈大,仅凭肉眼也可以判断,若继续让海浪持续下去,很快便会化作足以将邮轮淹没的浪潮。 ——如今甲板上的聚集的人虽不多,却也有几十人。 以他们如今梦游般毫无防护的状态,莫说十几米的巨浪,哪怕是如今浪潮带来的颠簸,都有可能让他们一不小心掉落进海中。 『空:达达利亚、魈、钟离、七七!你们都清醒着吗?快出来帮忙!』 就在消息发送出去的一瞬间,一道墨色的光芒从屋内冲出,一眨眼的功夫便冲至在甲板上游荡的客人身后,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敲晕,带回大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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