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已经通知异能特务科那边枫山出事了,他们……他们……” “他们什么?” “他们说已经派人过去处理了!” “什么?!” 室内的几位老人立刻站了起来。 加茂家主神色难掩惊诧,他背手来回走了几圈,口中喃喃,“不可能,‘窗’刚刚才发现那里的异样,异能特务科根本就没有检测咒灵的能力,怎么可能发现的比我们还快?除非……” 他猛地站住,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眼中泛起愤怒,咬牙道:“除非这件事就是他们自己搞的!” 在场的都是人精,很快就明白过来。 “这……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虽然和异能特务科合作是被迫的,但是高层们敢这么干也是觉得这种合作并不会真正损伤自己的根基。 一来专门负责咒灵检测的机构“窗”还是完全的掌握在他们手中,二来他们只是借了几个实力低微的咒术师过去,咒术界绝大多数的有生力量还是保留在他们这边。 所以在高层看来,他们不过是漏了一点小口子,暂时性让异能特务科得以和咒术师联络罢了。 当事情了结,羂索伏诛,一切重回正轨,他们的地位依旧和之前一样。 因为他们有专门找年幼咒术师的人,有负责年幼咒术师教学的高专,有负责检测的窗,还有辅助监督……等等。 如果把祓除咒灵比作产业链,那么他们有这条产业链从上游到下游的全部! 但是异能特务科这种行为无异于在他们的根基上砍了一刀,高层们隐隐约约意识到了,种田山头火正试图将咒灵昭告天下,并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夺取他们在这方面的话语权。 对于普通的术师来说,咒术师是一份钱多、危险,同时高尚的、可以救人于水火的工作。 但唯有高层们的权势是通过咒灵堆积起来的。 因为有咒灵,所以有咒术师,因为有咒术师需要管理,所以才有他们,因为把这条产业链的上下游全部攥在手里,所以他们才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点。 上千年! 过了上千年漫长的时光才形成了现有的这套体系! 他们如操纵着马车的车夫,畅行在旧时代的岁月中,还想着把马车一路开到未来。 但如果有人想要把关于咒灵的一切夺走…… ——真正终结马车的是蒸汽机的嗡鸣。 他们此刻觉得有火车正呼啸而来,蒸汽的嗡鸣响彻天地,以一种凶猛的、离经叛道的、像要将一切都撞碎的姿态朝他们碾压过来! 高层们难得有了种大厦将倾的恐惧,仿佛攥在手里的东西很快就会如流沙逝于掌心。 ——他们终将会从高台上跌落。 “疯子!”有人忍不住骂道:“为了争权夺利良心都不要了!这么做就不怕引起骚乱吗?普通人的恐惧可是会滋生咒灵的!” 加茂家主直接起身,大步向门口走去,“赶紧调集人手,我们不能由得异能特务科这样胡闹!” 忽然角落处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实在压抑不住从齿间泄露出些许。 加茂家主循声转头,太宰治坐在那边,看着他们静静笑着。 “津岛修治?” 太宰治从阴影中走出来,“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看种田山头火还挺诚心的,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和异能特务科或者政府合作呢?” 加茂家主闻言皱眉,“他们无法使用咒力,对付不了咒灵也没什么用。” 太宰治:“火灾的时候真正冲在前的也只有消防员而已,但总要有人做后勤工作的。如果你们目标一致,那就是天然的盟友,虽然无法祓除咒灵,但总有政府可以做的事情。” 太宰治抬眸,一双眼睛笑吟吟的,缓慢扫过在场所有人,“你们不是都以保护普通人为己任吗?” 房间内的众人都没有说话。 这句话像是突然扯下了某种遮羞布。 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暴露在天光下,一种混杂着难堪、愤恨、心虚的情绪自心中蔓延而上,令他们眼神闪烁了一下,紧跟着迅速覆上色厉内荏的面具。 一双双苍老的眼眸,如裹挟着碎冰般朝太宰治看去。 金黄而明亮的光束从洞开的大门中照射进来,将昏暗的室内分割出极明亮一块区域。 太宰治就站在阳光中,影子被拉的极长,打在身后的墙面上看起来宏大无比,而金芒自他身后绽开,仿若佛陀身上的辉光。 太宰治真的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但低垂的眼中不带慈悲。 “咒术师当然是值得尊敬的,祓除咒灵也的确担当的起‘大义’二字。” “但是我明白了——” “诸位是泥塑金身的假佛,日日躲在大义的皮囊下面,莫非真以为信徒感谢的是自己吗?” 话未说完,已然明白太宰治另有目的高层们迅速攻了上来。 一时间,各色术式如骤雨溅落,铺天盖地的向太宰治袭去。 太宰治没动,不急不缓的说出了后半句,“可别把自己也骗了过去。” 织田作之助不知从哪里出现,[天衣无缝]发动,将致命的攻击全数化解。 “你们是异能特务科的卧底?” 加茂家主冷着脸,他有些不敢看太宰治的眼睛,总觉得那双黑沉沉的鸢眸宛如天上琉璃镜,一切的虚伪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但是被撕破伪善的面具后,这些高层们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权势,权势,权势! 说到底只有权势最重要! 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放弃去枫山,转而先对付太宰治。 毕竟太宰治选择在此刻发难,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对他们堪称致命的目的,与之相比,枫山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了。 退一步来讲,咒灵肆虐又怎样?咒灵越多,咒术师就越重要,他们就越重要! 咒术师就那么点人,哪怕种田山头火真想争夺话语权,短时间也甩不开他们! 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一些真切的苦恼,耐心纠正,“这话不能乱说,我是港/黑的人。” 加茂家主冷笑,他不在意太宰治的回答,头也不回的喊:“来人!!!” 这儿是他加茂家的大本营,附近全是加茂家的咒术师,他不信眼前这人能在这里全身而退! 室内明亮的光斑中,忽然出现了除太宰治之外的影子。 那影子极其高大,被拉长后看上去像是一座小山。 紧跟着“吱呀”一声,门被合上了,光束收窄成一条细线,最后消失不见,室内重陷昏暗。 有轻巧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三个! 来了三个人! 在场的高层心中一喜,然而来不及转头,就听见了一个叫他们如坠冰窟的声音。 “该拉拢的都拉拢了,中立的默认不掺和,剩下的就是冥顽不灵的了对吧?” 禅院甚尔掰着手指数,高层转过身来,他抬头,呲出一口白牙,手上的天逆鉾哪怕在昏暗的室内也泛着森冷寒光。 “所以我现在可以动手了?” 加茂家主面皮不断抽搐着,他强行冷静下来,目光从禅院甚尔脸上挪到他身旁的两个小姑娘身上,失声叫到:“加茂葵?加茂美夕?” 这次跟着禅院甚尔来执行任务的正是加茂葵,而加茂美夕则是后来她从加茂家带出来的女孩子之一。 加茂家主忽然觉得很可笑。 加茂葵的实力并不强,术式的确很有趣,但是柔软的纸张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攻击性,而加茂美夕更弱,她能操控水汽化作薄冰,但是冰层太薄了,轻轻一碰就碎,她们怎么敢过来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果然女人从生下来就是别家的人。不过你们怎么有胆子过来?”加茂家主看向两个女孩子,衰老浑浊的眼中带着居高临下的、习惯性的恶意。 加茂葵抿唇,她依旧是温柔的、如大和抚子一般的女士,直面家主让她有些许的踌躇和惧怕,但在此刻似乎所有的情绪都烟消云散。 于是她转过头,一双眼睛如清凌凌的水波,直视着眼前所有本应高高在上的人,柔声道:“因为这里有纸,很多纸。” 高层们习惯在书房议事,所以这里纸张非常多,但是那又如何,那只是纸而已。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想道。 下一刻,所有的纸凭空飞起,如白云般浮在加茂葵身侧。 那不过是纸,依旧有人如此想到,但是下一刻他们笑不出来了。 稀薄的寒冰转瞬附上纸面,柔软的纸面绷直,顷刻间化作锋锐无比刀刃,铺天盖地向高层袭去! 顷刻间,桌椅横断,破空声起。 禅院甚尔倏忽而动,如一道锐利鬼影,在雪白的纸面间穿梭,所至之处,无不鲜血迸溅! “怎、怎么会?!”有人忍不住叫道。 门扉开始抖动,门上的和纸瞬间浮起,发出接二连三的裂帛之声,又化作锐利的纸刃,在明亮的阳光下,飞出雪亮的银芒。 两个女孩子被纸簇拥着,一刹那宛如千手观音。 有人将纸面劈开,然而还来不及高兴,薄冰化去,纸张顷刻间软了下来,湿哒哒一片,又在下一刻贴住了他的口鼻,一吸气,窒息感顿时如潮水漫了上来。 一张、两张、三张。 此刻纸张依旧是柔软的,却像是绞紧的藤蔓不断在他的脖颈间收紧。 不…… 不…… 不!!! 他不断抓挠着贴在脸上的纸,然而此时禅院甚尔忽然摁住他的头颅,他只觉得脖颈一凉又一痛,下一刻整个人软倒在地。 鲜血自脖颈汩汩涌出,此刻他终于抓破了脸上的纸,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对着翻倒的椅子。 上了漆的椅面清晰的映出了他的倒影。 ——丑陋的,腐朽的,苍老的。 他感到生命力正在逐渐流逝,而松弛的皮肉像是烂泥堆积,在烈日下一同干涸、风化、破碎、毁灭。 他从未有一刻如此绝望又清晰的意识到—— 完了。 完了。 完了。 太阳照进来了。 一切都完了。
第144章 自新世界二十七 户川彻手机响了一下,他打开,发现是禅院甚尔收尾款的通知。 说实话,禅院甚尔从来不是个客气的人,只要主顾愿意给全款,他一般会直接收,然后在赌马场挥霍一空,唯独这次他只收了定金,剩下的尾款死也不肯动。 问就是说有尾款吊着,他做事还能认真一点,不会因为一口气把钱全赌没而去接别的散活。 【这样对老主顾不太尊重。】 ——当时禅院甚尔这样有些假惺惺的说着。 户川彻没看出他在这句话上的真心,但是看出了他的确是很想对高层动手了,想到这段时间甚至短暂放弃了对金钱和赌博的追求,老老实实的听太宰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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