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查过我?” 沢田纲吉不禁怔忡,更令他讶异的或许是对方口中那个光鲜亮丽、高不可攀仿佛身处另一个次元的“自己”。 “哈……当然,”“佐藤”咬了咬舌尖,嘲讽的语调带着腥气,“我可是无比想要取代你……比当初想顶替佐藤时还要期盼,比之前打算变成久保时更加渴望!!" “佐藤”紧咬牙关,亢奋喘息,脸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 “好想、好想……从遇到你开始每一天都想得要疯了,但那条猎犬实在是太碍眼了,你……不,是我、我们的人生不该存在这样的污点! “你还不知道吧?他总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留下记号宣告主权,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做过什么……可恶、可恶!可恶!他竟然敢在你洁白无暇的肌肤上留下那样恶心、肮脏的痕迹!你的皮肤可是‘衣服’最好的原材料,都被玷污了!!” “佐藤”不受控地,发泄似地狠狠抓挖起自己的脸庞。沢田纲吉正要阻止,却从挠破的面皮撕口中看到里面竟然还有一层白得晃眼的肌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太阳,近乎透明的苍白——“佐藤”始终不愿展现的真实面容终于曝光了冰山一角。也是在这一刻,青年忽然便明白了他口中的衣服究极是什么—— 一副用人皮制成的□□。 “佐藤”:“……加百罗涅那不必要的'嗅觉'也很麻烦,只靠公安终端的投射影像假扮成你即便远远隔着也很快就被他识破了。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都不可能穿上最好的你,永远无法真正变成你!!” 沢田纲吉的心越听越沉,他摇晃着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难以沟通的“佐藤”,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问道: “关于工厂里的受害者……你了解多少?迪诺他、他还活着吗?” “佐藤”却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觑着青年的脸,怯懦地低嚅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都不好看了,会影响皮肤状态的……” 沢田纲吉咬牙,用了不小的力气将“佐藤”推倒回地上,指节按在人皮面具的破口上,半是威胁地询问迪诺的下落。 “我没有、他不见了……都是假的!没有衣服的怪物……请不要撕掉我的脸,对不起、对不起……” “佐藤”惊恐地用双臂死死护住头部,前言不搭后语,呜咽里隐约带上了哭腔。如今无需再角色扮演,他反到像被扒掉了全身的衣物越发不安,显得狼狈又可怜。 棕发监视官不敢表露出丝毫不忍,见他似乎确实不了解迪诺的情况,退而求其次道: “……那久保还有佐藤,他们在哪?你运到这里来了吗?” 佐藤这一身份并不是这个“无面人”的本体,想来更早之前的那个实习接任者也并不是最初的他。这家伙就像喜新厌旧的孩童,瞧见更好的东西便迫不及待想要抢夺过来并丢弃淘汰那些被他视作过时、残缺的物品和过去,通过不断的鸠占鹊巢来改变生活,在短期内实现阶层的跃迁。 偷走佐藤的身份后把本尊关进设施替“自己”坐牢,真正的佐藤便在98号隔离室内绝望地消磨生命。根据记录,他大多数时候都神志不清,为数不多清醒的情况都在狂躁地攻击四壁想要逃出去,但无一例外皆被西比拉在第一时间用麻醉针剥夺意识,至少沢田纲吉送饭的时候就从没有听见过98号房传出什么动静。最后,这个受到白兰精神污染的“接任实习生”,因犯罪指数突破300而被击毙。 而清理房间、运走尸身都是由眼前假扮的“佐藤”负责的,好巧不巧这些事偏偏都发生在沢田纲吉休假调整接受森医生“心理治疗”的那几天。 想到这青年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之所以推测无面人将佐藤的尸体藏匿在了自己附近,除了其原先住处的地下室里疑似放有大型冰柜或生物舱之类的机器外,“佐藤”近一年的体检记录与在室内留下的生物样本信息也令人在意。 他不管是体检、尿检、血检,查验出的DNA还是提供的毛发指纹都与原先没什么不同,来自货真价实的佐藤,这才一直没有暴露。指纹应该是借助套用皮肤,毛发只需事先做好足够的储备,其余的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培育、维持住了细胞和部分□□的活性,所以尸身必须保留下来,以方便需要的时候随用随取。 “他们?他们就在你面前啊……你没看到我们吗?” 男子的神态忽变平和,他以拉家常的口吻笑着反问。 受到长期扮演他人的影响,一旦失去表层人物形象这个稳定器,无面人自身的性格就会变得很不稳定,前后跳跃极大。他不停地从曾经饰演过的“角色”里提取对应现状的反馈模块,不同风格的处事方式在他身上交替闪现,单从这个情况看有点类似多重人格。 沢田纲吉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白兰,那个家伙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自己面前切换过状态…… 拇指指腹搓揉着中指上的戒指,圈面微凉的质感渐渐熨热。沢田纲吉静静地、认真地注视起男子平庸的面容,手指描摹起他耳根边缘帖服的肌肤。 “那你呢?你在哪?不是佐藤也不是久保,只是你,仅仅是你,你的名字……告诉我吧。” 话落,“佐藤”仿佛被罩在敦厚的洪钟里被蓦然震醒。他像是没想到怎么会有人问出这样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问题,又好像是期求、等待了这一刻太久以至于当真到来时,却发现自己所有的预谋、设想都被敲碎,溃散得一干二净。 “佐藤”怔怔地看着青年温润双眼里自己依稀的轮廓,沉默许久才道: “……那种东西,早就忘了。” 许是要逃避沢田纲吉的直视与询问,他转过头不适地感受着下颌角的触碰,闭目道:“他们,在上面阁楼里……” 事已至此,既然迟早会被查到,“佐藤”主动配合认罪招供是明智的决定。沢田纲吉松了口气,将他扶起来去指认现场。 上楼时监视官想起什么皱眉问道: “你是免罪体质?” 以公安厅的出警效率,竟然到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这实在有点奇怪。他确信自己没有误判“佐藤”刚才的精神状态,既然如此—— “不、不是……如果指数突破临界值被检测到……我会……立刻更换身份……把犯罪记录……留给上一个'自己’。” 变得有些驼背的“佐藤”温吞怯弱地解答着,他的视线落在被青年牢牢抓住的臂弯处,垂下头继续温驯地带路。 在阴暗的阁楼里,沢田纲吉一眼就看见了晾晒起来的、还在制作中的久保丸户的一整张皮套,扁平的五官皱皱巴巴地伸展着。一直以来“佐藤”易容主要靠的是人皮面具,但面具在做表情时总归有些死板;他一步步替换身份进入公安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监视官终端的成像功能权限,用虚拟投射为自己多上一重保险。 只要条件允许,“佐藤”制作的面具就不仅仅是头部,而是一整套“衣服”。繁杂的工序与他对品质的极高要求导致产出注定不会太快。 室内随处可见形形色色的工具和化学试剂,窗帘紧闭,空气刺鼻憋闷。许多经过处理的人体组织让沢田纲吉有些反胃,他打开终端想通知总部抓紧派人过来。 可就在他将手移开的一瞬间,刚才还好好配合的“佐藤”竟突然暴起!他以惊人的怪力硬生生扯断了手铐粗壮的链条,手环间备用的磁吸锁定功能也宣告罢工。 冷硬的铐圈在“佐藤”的腕部外侧勒出深可见骨的伤痕。惊变发生得太快,沢田纲吉一时不察,哪怕他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还是被“佐藤”抄起一旁桌上含有药剂的针筒刺到了手背。 那东西原本是直直朝他脖子去的,沢田纲吉条件反射用手格挡,尖长的针头几乎把他的掌心捅了个对穿。 尖锐的剧痛盖过了液体注入的凉意,一个呼吸的功夫沢田纲吉便开始感到四肢乏力,他咬牙扫踢回去,眼中闪过懊恼,又瞥了瞥手上的戒指。 此番前来是临时起意准备并不充分,沢田纲吉虽有心证却没有物证,本只想试探而不打算正面发生摩擦,但听了“久保”的话后他还是不愿放过机会冲动出手了,等成功将人制服便渐渐放松了警惕。 冲突间,他们砸碎弄坏了不少屋内的东西。 久保的半成品皮套也被掀扯在地,任由杂乱的脚步踩扁踏脏,五官都滚成一团。 沢田纲吉被重重压倒在一架培养舱上,久保丸户那早已无法辨认模样的、绝对□□的血红尸身与青年仅隔了一个透明罩子,彼此重叠映衬。 沢田纲吉已经有些精神恍惚,身体绵软得不成样子,全靠意志强撑才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已然挤不出更多的气力去抽回被“佐藤”攥住的手。 “啊啊——本来是想等你手上的创口愈合的,都是我的错,真对不起……” “佐藤”抬起青年鲜血淋漓的手掌,嘶哑粗喘着,可惜又疼爱地亲吻那些新伤旧疤,双唇染得赤红一片。他一颗颗解开沢田纲吉的衬衫扣子,爱不释手地抚摸布料下细腻的肌肤。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远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更加……!” “佐藤”一碰到沢田纲吉就好似全身都过了电,他赞叹地俯身,侧耳贴上青年急促起伏的胸膛,沉浸地聆听那悦耳的心跳。 “真好啊……真的好羡慕,好嫉妒……好喜欢。” 他又亲了亲沢田纲吉的喉结,那只有绝对的顺从、信任才会展露的致命之处,留下半干的血色吻痕。 “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药剂,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护、还原肌肤活着时的状态……放心,不会很痛的,我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不管多大年龄、什么体型,我都能将皮肉干净利落地完美分离噢?就是必须趁还活着才行……” “佐藤”一想到那光景便感到热血沸腾。他低低地痴笑,情不自禁地掐住了青年纤细的脖子。 沢田纲吉无力地扣住颈部的大掌,现在便是使用戒指电击功能的最好时机,可他无比想于此刻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也正是这枚戒指予以了他试错的底气,遂艰涩而泄愤地吐出断停的词句: “我……到底、有什么,好的……” 沢田纲吉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想要成为他这样无能、软弱、优柔寡断还总把事情搞砸的废材?他一直回避、抗拒的家世……或许便是自己唯一的价值了吧。 “佐藤”闻言稍稍停顿,很快却又愤恨地加大了力度。 “又来了!又来了!!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一副烦恼郁闷不如意活得多么艰难的模样!成天发着牢骚炫耀,仿佛遭遇了多大的不公,承受了多深的痛苦,却不知道你们口中一文不值的糟糕生活对别人来说已经是不敢想象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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